《二战·柏林玫瑰》靡林

6、失神

　　1938年9月柏林
　　和雅各布道别后，凯瑟琳又花了几分钟才走到总部的正门口
　　可没人能比她更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了，门口的卫兵只看见一位打扮考究的小姐，怀中抱着那么大的一束鲜花，似乎整栋楼里的色彩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凯瑟琳并没有理会纷纷朝她侧目的行人和士兵，而是径直走向了柜台
　　巧的是，今日值班的还是昨天那位被她恫吓过的士兵
　　柜台后的士兵一抬头先看到那束夺人眼球的鲜花，眼神向上却撞进了一双碧眼，这才认出她来
　　吓得他立刻热切地问道，“小姐您今日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
　　“我想报备一例犹太人财产转移”，她从包里拿出斯坦先生的资产证明交给他
　　“小姐您稍等”，他毕恭毕敬地接过资料，一路小跑去找队长了

　　不稍一会，那位队长亲自走了过来，一脸献媚，“您的手续已经在办了，请您稍等片刻，我们马上把资产证明送还给您”
　　向他道了谢，她便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身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一直忍不住看她怀中这束花，她便大方地抽出一支粉色郁金香递给她
　　小女孩笑着接下，对着她嘻嘻一笑，倒是孩子的母亲向她道了一声谢
　　“这是您先生送给您的吗，可真美啊”，女孩的母亲看着她笑得一脸和蔼
　　“我还未婚嫁呢”，她垂眸低笑
　　“是我唐突了”
　　“她几岁了？”，凯瑟琳看着她怀中的女孩问道
　　“刚满7岁，正是最调皮的年纪，幸好家中还有个哥哥管教她”，女人慈爱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重新看向她，“您有兄弟姊妹吗？”
　　“我有两位长兄，都已经参军了”
　　脑海里浮现出儿时和两个哥哥玩乐时的场景，转眼间他俩竟然已经成为保家卫国的军人了
　　“是吗，那可是至高的荣耀啊，我先生在党卫军里任职，玛蒂尔达的哥哥过两年也会参加青年团”
　　凯瑟琳正准备继续开口，却听到队长的声音，“小姐，一切已经都办妥了”
　　她接过财产证明仔细放进包里，回头朝一脸讶异的母女抱歉一笑
　　看了看腕表，她站起身来，“请问冯·路滕伯格中尉现在是否方便？”
　　现在早已过了四点半，他应当已经下班了才对
　　“中尉和那位还在会议中”，队长看到她稍稍意外的表情，忙添了一句，“我带您到会议室外等候”
　　“劳烦您了”
　　回身挥别母女俩，她跟着队长走上了宽大的楼梯

　　队长带着她走到了侧对着会议室大门的位置上，和大厅僵硬的木椅相比，这儿的长凳不仅松软，表面附着的还是天鹅绒
　　将她安顿好后，他就匆匆下楼了，毕竟以他的官职还不够一直呆在这儿

　　刚和希姆莱开完会满头阴云的弗雷德里希一推开门就看到了等在一旁的她还有她怀中大的过分的花束，以至于他呆愣了一瞬才向她走来
　　“实在抱歉”，他解释着对约定的食言，但视线还是不住地被她手中的花儿所吸引，“我们走吧”
　　“好”
　　还没走出几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我来帮你拿花吧，免得让人误会是我在苛待如此美丽的小姐了”
　　她下意识地对上他的眸子，忍不住思及昨夜，双颊当即泛上了一丝红晕，鬼使神差地把花束交给了他

　　回家的路上，弗雷德里希只问了她关于收购的事情
　　她出声说已经办妥了，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于是两人又是一路无话
　　弗雷德里希翻来覆去地想着方才希姆莱说的话，眼神小心地飘向靠在窗边的她
　　好在她正专心看着窗外的景色，并没有发现他在偷看，反而是奥托透着后视镜寻到了些许端倪

　　“弗雷德里希，你觉得冯·巴尔曼小姐如何？”
　　“相貌出众也十分聪颖”
　　“我问的是你对她的感受”
　　“她很优秀”
　　“你应当很清楚她背后的势力吧”
　　“是”
　　“如果我要你去接近她，你能否做到？”
　　“…”
　　“回答我！弗雷德里希”
　　“是”
　　“去吧，对她殷勤些讨她欢心”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头
　　他早就知道冯·巴尔曼家的事
　　身为钢铁大亨长子的鲁道夫·沃德尔在一场晚宴上对露易丝·冯·巴尔曼小姐一见钟情，在遇到父母的反对时，毅然决定冠上冯·巴尔曼的姓氏也要和佳人同修共好
　　男子怎可冠上妻子的姓氏，这在当时的舆论界可是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甚至连德皇陛下都颇有微词
　　沃德尔夫妇一气之下和这个逆子斩断关系，直到鲁道夫凭借自己积攒的人脉一跃成为境内最大军火供应商后，一家人才破镜重圆
　　如今的冯·巴尔曼先生不仅经营着军火厂，还协同管理着家族的钢铁产业
　　相比之下冯·巴尔曼夫人酒业大亨之女的名号，似乎真的不那么亮眼了

　　他出神地看了看凯瑟琳，总是忍不住去想希姆莱的那番话
　　冯·巴尔曼家的长子次子都在国防军效力，身边亲友无一不入国防军，任凭希姆莱如何套近乎，他们对党卫军的态度却还是那样平平淡淡
　　他理解希姆莱的焦心，骗取冯·巴尔曼家独女的青睐是一条捷径，却是艰险无比
　　以她的天资家世一定不缺优秀的追随者，自己就算有希姆莱的赏识，没有家世的支持也只是一层薄纸
　　这条路若是成了，那他的确会是功臣，可若是失败，难道他还要指望希姆莱在冯·巴尔曼家的怒火之下保住他么，他一定推脱都来不及吧
　　那若是事情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他又要如何抉择呢
　　若只是情爱上的关系，这自是简单，但爱情却着实复杂，更何况他甚至连自己对她的态度都还不知晓
　　他虽然向来都把希姆莱交与他的任务完成的很好，但这情场不比官场，他也并不想通过欺骗她的感情来达成一些目的
　　脑中不禁浮现出她昨晚靠在贵妃椅旁的场景，他喉咙一干

　　到了家中，希姆莱遣来的那三个士兵已经到了
　　弗雷德里希连晚饭都只是匆匆吃了两三口，就去带着他们四处查看情况了
　　凯瑟琳对此自是喜闻乐见，至少自己不必再深陷那种焦心的环境之中了
　　于是她用完饭后就独自坐在书房里给书店设计草图，为保持清醒竟滴酒未沾
　　她画得投入，再一抬头却发现已经十点
　　于是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熄了灯准备回房

　　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她一转身就看见了沿着走廊慢慢向她走来的他
　　点着灯的走廊亮敞极了，他一身黑衣反而像极了一抹游荡的鬼魂
　　他对她的出现有些意外，不禁放缓了步伐
　　她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一顿，抱紧了笔记本慢慢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两人在走廊中央相遇，她紧紧抱着笔记本，仿佛这样的力道足以给予她勇气直视他的眼睛
　　“书房是最后一个需要检查的房间了”，他讪讪地笑了笑
　　看着他的眸子，她一时间并不知道该说什么，见他提起检查，脱口而出，“你对工作的细致程度令我敬佩”
　　一句不痛不痒的官话
　　“谢谢”，他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自然，便也不想再多留她生硬地聊天，“晚安”
　　“晚安”，她迈着小碎步向着闺房走去
　　直到听到一声轻轻的掩门声后，他才迈着双腿走进书房

　　故地重游，他看着房中的陈设，一丝一毫都没变，唯独少了一位佳人
　　他在门口站定，脑中不由得浮现出昨日凯瑟琳的身影
　　窗前的她，小阳台上的她，贵妃榻上的她
　　月光，晚风，金发，裙摆，他竟失了神
　　片刻后，他回神，开始照常的检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