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柏林玫瑰》靡林

4、醉酒

　　1938年9月柏林
　　凯瑟琳带着他走到了二层的书房，她饭后常独自来这儿，或是练琴，或是阅读
　　一整面墙都是高挑的玻璃窗，中间是通向小阳台的玻璃门，一台巨大的三角钢琴立在窗边，不远处是一台精美的绿松石色的贵妃椅和成套的摆设，其余的墙面都被做成了书架
　　她没有开灯，而是径直走向了小阳台，双手同时打开了两侧的拉门
　　瞬时间，晚风微微掠起她的金发和裙摆，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她周身，让她看起来仿佛是位误入凡间的仙女
　　弗雷德里希被眼前的场景扰了心神，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吞了口气，赶忙回神向前走去

　　并肩站在小阳台上，两人一同望着花园的全景
　　今晚的云并不多，一轮弯月当空，耳畔传来似有似无的喷泉流水声
　　她失神地看着眼前的景色，“我经常一个人来这儿，只有这儿的静谧能让我暂时逃离这个纷扰的世界，真正的属于自己”，说罢她垂眸一笑
　　他但笑不语，默默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色
　　穿过树林，他依稀能看到远处柏林城区的点点灯火
　　她所谓的纷扰的世界
　　一时间他的目光竟也失去了焦点，等他回过神来，身旁早已没了人影
　　略带慌乱地转身，却看见她正立在桌旁倒酒
　　他离开阳台朝她走去，顺手接过她递来的高脚杯
　　刹那间，两人指尖相碰，一抹淡淡的凉意叩开了他的心房
　　杯上还留有一丝她的温度，却在顷刻间被晚风销蚀殆尽
　　他摩挲着杯壁，踱步走向那架钢琴，“可以吗？”
　　她随意斜倚在贵妃榻上，点了点头

　　他款款落座，看着铺洒在黑白琴键上的月光调动五指，低沉的琴音渐渐溢满整个房间
　　贝多芬的《月光》，没有什么能比这首曲子更符合此情此景了
　　他弹得极好，情到深处竟然合上了双眼弹奏
　　凯瑟琳看着月下琴前的英俊男子，轻薄的月光像是一层薄纱一样笼罩在他周身，衬得他本就刀削般的面容像是艺术品一般让她移不开眼，只好无声地抿了几口酒
　　等到弗雷德里希弹毕，她的杯子早已经见了底，只好仓皇再给自己满上一杯
　　他似乎是意犹未尽，一曲完毕又起一曲
　　琴音舒缓，看着眼前和谐的场景，她只觉得琴音将两人无形地拉近了许多
　　“弗雷德里希，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没有停也没有看她，只是微微向她颔首
　　“我知道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事”，她顿了顿，“但帝国对犹太人的管理会愈加严苛吗”
　　男人的琴音稍稍顿一顿，最后还是戛然而止，整个房间重新归于静谧
　　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她低笑一声，“原来小姐特地带我来到此处，美人美景美酒，竟是为了区区犹太人的事”
　　看着她脸上的窘迫，他继续打趣道，“小姐真是不怕人误会啊”
　　她恼羞成怒地低下了头，脸颊上就着酒意浮现出一抹红晕
　　见状他心情不禁愉悦起来，可他到底懂得两人间的界限，于是马上正了脸色，“我相信小姐是十分清楚帝国对犹太人的态度的”
　　他啜饮一口，“其余的恕本人无可奉告”
　　“那你能否告诉我如何购置犹太人的产业”
　　深知自己毁了好不容易轻松起来的气氛，可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只好继续了
　　抚过自己有些热的面庞，她带着一双微醺的狐眼重新望向他
　　他冰蓝的瞳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光泽了…
　　见她在打量自己，他晃了晃杯中所剩无几的酒液站起身来
　　小心翼翼地合上琴盖，他踱步朝她走来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她坐正，端起酒瓶为他倒酒
　　她倒得十分小心，双眼始终看着杯中的酒水，可他却始终淡淡地看着她的双眸
　　那被缓缓倒入杯中的酒液仿佛也溢满了他的心房，甜甜涩涩的
　　“谢谢”，他不疾不徐地品了品酒，“去总部报告一声就行了”
　　“谢谢”
　　见自己的杯子也快空了，凯瑟琳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看着她将杯中的最后一滴酒送进喉头，他低笑出声，“我还是头一回见女子喝酒能够如此豪爽”
　　他这样一贫，她更是羞愤，只能自嘲一笑
　　急忙想转移话题，磨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的琴艺可远不止略知一二”
　　“是母亲坚持自小给我请名师练习”，他没有谦恭
　　眸子扫过一旁立在黑暗里几乎见底的酒瓶，他心下微惊
　　他不爱喝酒，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失去对身体的掌控，但他毕竟酒量不差，现下除了额头略微发热之外仍旧能保持镇定
　　相比之下，凯瑟琳显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眼神愈渐飘忽
　　原先支撑着脑袋的那只手猛地一滑，她整个身子一斜，杯子里的大半酒都倒在了地毯上，还有不少沾染到了她的裙摆边
　　她一双眼睛猛地一睁，恍惚间想要依靠后仰来维持平衡，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脑袋反而狠狠磕在了椅背上，当即龇牙咧嘴地揉起了脑袋
　　“你醉了”，弗雷德里希看着她这样俏娇的样子强忍住笑，“我送你回房间”
　　“你胡说”，方才那一磕让她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听出他语气中的笑意不由得更加生气，“看着我的眼睛，弗里茨，我没有”

　　倏地听到她如此亲昵地唤他，他知道她醉得彻底
　　他一面不为所动地对上她那双璀璨的美目，一面暗暗思忱是否要去唤安娜过来
　　他自诩自制力一向不错，曾有个姑娘为了和他修成正果，不惜把自己剥光了躺在床上，但他也若无其事地将她打发走了
　　而如今这个长着一双诱人狐目的女子单是这么懒懒地靠在贵妃椅上，就能让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周身似乎有一种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一种危险的美丽，就像她爱的玫瑰那般
　　一定是酒的原因，一定是的，他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弗里茨三字叫出口的那一瞬间，凯瑟琳也愣了愣
　　心跳猛地快了起来，她的脸庞也更加温热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亲昵地唤他，来不及思考，这三个字就这样窜了出来
　　脑袋突突地跳，她几乎无法再平稳自己的呼吸，只能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一面暗自期待他能为自己解围

　　再一次找回平常心，他努力沉声说道，“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屋”
　　他的回应无趣又客套，好在却给了她楼梯下，她只好详装闹性子撇了撇嘴，一脸不悦地站了起来
　　害怕她整个人疲软，他第一时间就把手臂交在了她身前
　　可她借力起身刚迈出一步，却被椅子一角拌了一下，当即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瞬时间，他还以为是她酒意未退下肢无力，赶忙稳住了她
　　凯瑟琳被吓得酒意顿时就消了一半，等到两人喘着粗气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抱在了一起
　　她靠在他胸前，右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左手还被他紧紧牵着
　　他的左手紧贴着她的后背，耳边是美人稍稍急促的吐气声，撩拨得他心神不宁
　　“也许你不该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喝这么多的”，他沙哑着声音，凝视着她的眸子
　　他们近到他已经闻得见她呼吸间带着的香甜酒气，而她柔嫩唇瓣上的肌理丝丝可见，即便是在煞白的月光下都透着淡淡的粉色
　　诱人极了…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呼吸却率先乱了起来
　　匆忙间，两人却都忘记了松开彼此，纵容着唇间的空气交织在一起

　　分秒过后，还是她先反应了过来
　　她默默松开了抱在他腰间的手，又将自己的手抽出了他宽大的手掌，他也赶忙也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我送你回房间”，她不自然地将碎发拢到耳后，向门口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讲一句话
　　他默默跟在她身后，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瞟过她裙摆上沾染的那几滴酒液
　　直到最后站在他的房门前，她这才侧过身来匆忙看了他一眼
　　“晚安，凯瑟琳”
　　“晚安”，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转身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