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柏林玫瑰》靡林

3、红玫瑰

　　1938年9月柏林
　　弗雷德里希的副官奥托一早就等在了车旁，见两人走近，他忙为凯瑟琳打开车门，贴心地护送她坐进车子后座，又为自家长官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
　　坐进驾驶座熟练地发动汽车后，他回头看向弗雷德里希
　　“长官您去哪”
　　“去冯·巴尔曼府邸”
　　“是”

　　直到车子驶出街区，弗雷德里希这才微微侧向凯瑟琳恬静的面庞，“冯·巴尔曼小姐，我听希姆莱先生说您曾在柏林大学攻读艺术史”
　　“是，我去年刚刚毕业”
　　如此近的距离让她这才注意到他的瞳色是极致的冰蓝色，像是她随父亲打猎时看到的那些野狼
　　“叫我凯瑟琳就好”
　　“弗雷德里希·冯·路滕伯格，你可以叫我弗雷德里希”，他也不疾不徐地报上自己的名号
　　听着他的名字，她微微一滞，眼神不自觉地略过他一身黑色制服
　　“落魄贵族罢了，索性希姆莱先生对我有提携之恩，我便一直追随他左右”，她这点小动作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睛
　　“对不起，是我逾矩了”，她心下一紧，忙为方才自己的不得体道歉
　　“不碍事”，他淡笑着熟稔地转移起话题

　　两人一路上相谈甚欢，直到车子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大宅面前，两人仍在争论巴洛克风格的绘画
　　最后还是弗雷德里希假意告败，伸手扶凯瑟琳下车
　　“你懂得可是比我那两个哥哥加起来都多呢”，她不吃他的官腔，将手放进他的手中
　　他戴的是黑色的皮手套，手套将他修长的五指包裹的很好，没有一丝臃肿感
　　皮质柔软服帖，她甚至能感受到皮革下他的掌温
　　刹那间，两人仿佛肌肤相贴
　　“我母亲唯独在我的教育上没有听父亲胡来”，他不自然地笑了笑
　　手中传来她的体温，她的指尖微凉，不禁让他心头泛起一丝涟漪
　　“小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这位是？”，从阶梯上缓步而下的安娜适时地打断了两人
　　她看了看一身戎装的俊美男子，疑惑地看向凯瑟琳
　　“冯·路滕伯格中尉，麻烦你收拾一间客房，另外为这位副官先生也准备一间”，她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
　　“不用了，奥托今晚还有其他任务要回城区，麻烦了”
　　“是”，安娜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经过一路的交谈，两人的关系近了不少
　　巧的是，他们不仅拜读的书目大同小异，许多审美上的观点也相通
　　当然，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政治话题
　　走进装修奢靡的餐厅，一盏盏水晶枝形吊灯璀璨夺目
　　长桌摆满了珍馐，角落里还有一架带光泽的黑色钢琴，一看便是保养的极好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落座，并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
　　侍从从他手中接过帽檐和皮手套，侍餐的仆从上前为两人倒上上等的法国红酒

　　她在柏林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用餐，现下对面坐了个大活人反而让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餐厅里安静极了，除了刀叉偶尔的碰撞声没有一丝声响
　　这种诡异而尴尬的气氛滋生着她心头的不适，身为家主她本该尽到款待客人的责任
　　可在众仆从的注视下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而那些聊胜于无的客套话说了只会让他们彼此都心烦
　　她状似无意地抬起头来，和他的笑颜碰巧擦过
　　低头一笑，她不自然地品了口酒
　　“你喜欢古典乐”，他把刀叉相并放到盘子一侧，以肯定的语气抬头看向她
　　侍从上前替他拿走餐盘，他微微侧过身子避让，一双眸子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是，你呢”，见他已然用餐完毕，她也把刀叉放到一旁，小心地用餐巾掖了掖嘴角
　　“略知一二，不知小姐喜欢哪位大家的曲子”
　　他冰蓝色的眸子在枝形吊灯的倒映下被诡异地增添了一抹暖光，中和了不少那双狼眼带来的凌冽感
　　那副沉静自信的样子无形地释放着威严，让她不由得感到身处劣势，就像是在被他审问
　　所谓气场，她不曾输给任何一位豪门后代，没想到在他面前还是落了下风
　　皱了皱眉，她直起身子
　　她想要尝试击破他这层海水般绵柔的自信，看看这背后到底包裹着怎样一个人
　　“肖邦”，她先是垂眸，再是直直地锁定了他的眸子
　　嘴角一抹玩味，她执起高脚杯啜饮一口，品着他眼中流转的琉璃色彩
　　弗雷德里希微微一顿，跟着她淡淡笑了起来
　　他没想到她会如此胆大，亦或是她料定这个答案会惹他心烦，于是故意为之？
　　他笑着凝视着她的狐眼，“他的作品很美，难怪能得小姐的喜爱”
　　他大大方方的承认反而让她原先气定神闲的眸子猛地一眨，心虚地喝了口酒
　　原以为他在总部里行那震耳欲聋的举手礼，一定是个忠诚的党徒
　　可他眼里既没有浓浓的警告也没有强烈的狂热，像是一汪陈静的潭水
　　“哦是吗，我原以为你会更喜欢瓦格纳”，她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
　　“他们是两种不同的风格，都值得被欣赏”，看出她在胡闹，他知道自己除了顺着她的话别无他法
　　“能听中尉如此说，自是最好不过了”，她一挑眉毛，只觉得自己自讨没趣，于是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把高脚杯平稳放在桌面上，“我带你逛逛这座宅子吧，就算尽地主之谊了”
　　“有劳了”
　　放下玻璃高脚杯，他起身走到她身边扶她站起来
　　他脱去了手套，但手掌依然温热，稍稍的粗糙感摩挲着她光洁细嫩的肌肤
　　心湖里荡起了一层涟漪，一种不真实的漂浮感
　　也只是片刻之后，她又将手拢在了身前，侧过身去，“先去花园转转吧”

　　拐出餐厅，两人走到了面对花园的后门
　　夕阳还留有一丝余辉，金橙色的光芒照着园中的花朵更是娇艳
　　花园正中间是一个不大的迷宫，环绕着一座白色大理石凉亭，四周伴着喷泉
　　散步道的两侧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朵，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为何这儿唯独山茶花尤其得多？”，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着，看着一朵朵山茶不解地问道
　　“这是我母亲最喜爱的花，父亲特意为她寻来了各个品种栽种在这儿”，她凑近一朵淡粉色的山茶花使劲嗅了嗅，“后来我们搬去巴伐利亚后，这儿就荒废下来了，不过幸好花匠还算尽心”
　　弗雷德里希也向一朵山茶稍稍前倾，“她们的确被养育得很好”
　　闻言她轻笑着直起身子，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玫瑰花圃，“我更喜欢玫瑰”
　　他在她身后笑着慵懒，语调不禁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小姐这是在借花儿比喻自己吗”

　　她的名号，他一直有所耳闻
　　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
　　顺着总部楼梯下来的时候，他一眼便望见了那身穿白裙的少女
　　只是浅浅一望，她那双绿色眸子仿佛将世间最美的猫眼石都融了进去，一颦一簇都浑然天成，惊得他都不敢让眼神继续逗留
　　帝国的红玫瑰，名不虚传

　　她对此不可置否，背过身来对他淡淡一笑，“我母亲是个世家小姐，性格恬淡，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就像这山茶花”
　　转头重新看向那片血红色的玫瑰，“我这性格怕是随了我父亲吧”

　　等到两人绕着偌大的花园走完一圈之后，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初秋晚间微凉的风吹拂在脸上，弗雷德里希看着身旁衣着单薄的女子，不由得说，“进屋吧，柏林的夜越来越凉了”
　　只可惜外披被他留在了办公室里…
　　凯瑟琳点了点头，顺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了屋内
　　两人顺着宽阔的走廊兜兜转转，月光透着玻璃窗洒进屋内，将两人的倒影印在了柔软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