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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红与白 ...

  •   1938年11月柏林
      送完凯瑟琳回家,弗雷德里希把车开回总部,徒步走去吉斯梦妲
      透过商业街上的那些玻璃橱窗,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鼻梁已经开始发紫
      忍不住停下脚步对着橱窗仔细照了照,一碰却隐隐发痛
      他自顾自地拧起眉头,却把一旁暗中注视着他的店老板给吓了一跳

      等他到了吉斯梦妲,赫尔曼他们已经喝了三轮了
      看到弗雷德里希向他们走来,他单手为他抽出一把椅子
      瞥见他故意压低的帽檐,他不禁笑出了声
      他无意点破,可一旁的拉尔斯瞧见他这样子,直接伸手去撂他的帽子,“弗里茨,你怎么了”
      他忙伸手制止,却还是慢了一步,只好一脸不悦地抱起胸,看着一双双迷离的双眼凑近打量自己
      “什么呀?你被人打了?”,汉斯不解地问道
      “怎么可能有人敢打他”,拉尔斯努了努嘴
      赫尔曼气定神闲地扑哧一笑,引来弗雷德里希的眼刀
      他一面剜着赫尔曼,一面故意以不疾不徐的语气说,“被邻居家的猫弄的”
      “嚯,你就扯吧,哪来的猫能给你打出乌青的”,拉尔斯嗤笑一声
      “至少是老虎才行吧哈哈哈”,汉斯笑着附和道
      弗雷德里希自顾自地喝了口啤酒,“不信拉倒”

      抬眸间,他和邻桌正细细打量他的女孩们对上了眼
      他礼貌一笑,马上移开视线看向一旁忙碌的侍者
      赫尔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小声吹了个口哨,“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啊”
      他全然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得意地抽了口烟
      “那个紫衣服的真不错”,汉斯喃喃道
      赫尔曼捋着额前早已松散下来的金发,猛地喝了口酒站起了身
      “等我的好消息”,说着他就朝着那群女孩走去
      拉尔斯见状碰了碰一旁的汉斯,“你怎么不跟着去?”
      远处,赫尔曼挽着一位白衣女孩走向舞池
      剩下的几个女孩眼中掩饰不住失落,但还是怯生生地朝他们偷看
      汉斯见状把烟头往烟灰缸里猛地一扔,也向着她们走去

      弗雷德里希看着两对男女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恍然间记忆一股脑儿地涌进了脑海里
      他不喜欢跳舞,却常常被要求这么做
      见过的眸子数不胜数,牵起的柔荑也是
      她们的眸中总是盈满欣喜,一种纯粹的喜悦,像是纯洁未被玷污的娇嫩花朵
      不带一丝杂质,不带一丝欲望,不带一丝野心
      只是钟情于那支舞,钟情于他
      他想起宴会上的那支舞,回味着一身红裙的她,眼中流转的那抹琉璃绿色
      恍惚间,夺目的红色渐渐被一抹纯白替代
      他呆住了,失神地看着眼前那双深邃的蓝色眸子
      呼吸急促了起来,似乎是在竭力帮他挣脱记忆的桎梏
      失魂落魄地将酒送进喉头,他重新看向舞池里的赫尔曼,慢慢靠在了椅背上

      柏林已经从那夜中恢复了
      车流,人群,商店
      仿佛那夜的情形只是一场突兀的噩梦,而如今人们都醒过来了
      车子拐上国王大道,她忍不住朝窗口挪了挪,看向那两扇熟悉的玻璃窗,嘴角带上一丝易碎的笑意
      母亲没有打电话来,反而让她绷紧了神经,还有一丝侥幸心理带来的幸福感

      今日阳光明媚,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全身暖融融的
      轻快地推开书店门,却看见斯坦先生阴郁地坐在寻常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等她几乎走到他身边了,他这才大梦初醒一样慌张地抬头,“你来了”
      “您怎么了?”,她取来水端到桌上,在他对面坐下
      店门口的那些花束都不见了,就连那些陶罐也都不知道去了哪儿
      斯坦先生垂下头,拿下圆框眼镜放在手里,始终不看向她
      过了良久,他突然哽咽,“雅各布…”
      她全身都僵住了,默默垂下了眸子
      “你知道了?”,他重重叹了口气,双手绞在一起,“我们昨日去了墓地”
      “他的家人们还好吗”,她的声线不知何时竟颤抖起来
      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门前那一大片突兀的空白
      眼眶忍不住发酸,他忙别开视线,嘴里不住地念着祷词

      听着他的话,她忍不住想象着雅各布的葬礼
      抬棺的黑衣人,献花的黑纱妇人,还有他那个还啥都不明白的懵懂妹妹
      一切都是冰冷的,棺材,泥土,冬风,还有人心
      人们在墓前落泪,将他躺在冰冷棺材里小小身躯埋在六尺之下
      他会感到冷吗
      起码他再也不用感受这人世间的冷意了
      她用指尖抹了抹湿润的眼尾,“我会去看他的”
      “你不用感到自责,该负责的不是你”,斯坦先生幽幽地说道
      他的话就像是凉水一样浇在她心头,让她一阵轻颤
      鬼使神差地去看他的眼睛,却感到他们如烈日一样炽热,还带着一丝审判的意味,刺得她堪堪垂头
      “我先走了”,她紧拽着挎包,缓缓起身离开了
      斯坦先生看着她瑟缩的背影,老眼里猛地涌出泪水

      凯瑟琳沿着街边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或是想去哪儿
      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就任凭两条腿不住地向前迈着步子
      踢了脚面前的小石子,看着它滚出一米远落在路灯杆下
      抬起头,她这才意识这是与雅各布初遇的街角
      心头排山倒海向她涌来酸意,逼得她赶忙加快了脚步穿过马路

      耳边传来口哨声,她下意识地转头,却发现是两个士兵在打量她
      “小姐,能赏脸共进晚餐吗?”,其中一个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猛地挣脱开,狠着脸说,“我有男友”
      士兵被她凶狠的脸色吓了一跳,马上松开了手,嘴上却还喃喃着,“这妞怎么这么凶”
      她皱着眉继续向前走,两步走到街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叹了口气
      “小姐您去哪儿”
      “我…”,她怔住了

      出租车停在夏福尔家门口,她抬手敲了敲门
      “小姐请进,伊迪斯小姐正在琴房”
      “好”
      等她上楼,伊迪斯已经端正地坐在了桌前
      “卡特你怎么来了”,她握了握凯瑟琳冻僵的手,唤女仆去取热茶来
      “伊迪,我是不是做错了”,她的双眸如双手般冷,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翳
      “这是怎么了”,伊迪斯慌张地把一杯热茶塞进她手中,紧紧抱住了她
      回应她的却只有凯瑟琳冗长的沉默
      “能借你电话一用吗”,两人无声地拥抱良久,凯瑟琳突然问道
      “当然可以,你着急找谁吗”
      “党卫军总部”
      “那你等等,我去把电话簿找来”
      不稍一会,伊迪斯就把那本由柏林市政府配发的厚重电话簿找了来
      两人读着一行行细密的号码,终于找到了那串数字

      “党卫军柏林总部”
      “您好,我找弗雷德里希·冯·路滕伯格中尉吗”
      “您是?”
      凯瑟琳迟疑一瞬,嘴唇轻颤,“卡特”
      “请稍等”
      “不好意思,中尉正在会议中,您有什么消息想要传达吗”
      “麻烦您告诉他今日不必去书店了”
      “您能具体说说是哪家书店吗”
      “您就这么和他说吧,他会明白的”

      伊迪斯默默坐在一旁,看着这通古怪无比的电话
      凯瑟琳周身闪烁着一种凄哀的美,她的眼中既有一种粘稠的爱意,也有一层雾霭般厚重的悲情
      像是朵被折下枝头的白花,像是位被囚于高塔的少女
      见她挂断电话,伊迪斯忙移开视线轻啜一口茶
      刚想开口,却见凯瑟琳再一次拨起了号码
      “喂,是我,今天我和伊迪斯·夏福尔小姐一同,不回来用晚饭了,不用担心”
      匆匆挂断,她勉强地笑着看向一脸不自然的伊迪斯,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是夏福尔夫人
      凯瑟琳忙起身向她行礼,被夫人扶住笑呵呵地扶住
      她亲昵地拉着凯瑟琳在沙发上坐下,转头看向伊迪斯,“伊迪宝贝你是不是该开始准备了?”
      比起冯·巴尔曼夫人和科赫夫人,夏福尔夫人更没有大家族的架子
      她出身于家族旁系,却嫁给了银行世家夏福尔的次子
      因为她性格外向,冯·巴尔曼夫人还曾对凯瑟琳称她为假小子,可她却乐得和这位性子亲和的夫人一道
      听到她的话,凯瑟琳疑惑地一同看向伊迪斯
      伊迪斯支支吾吾地说道,“母亲,我想着卡特在这儿就不去了”
      “去哪儿”,凯瑟琳忍不住问道
      “一个化装舞会,伊迪的朋友们举办的,你要不和伊迪一起去吧”
      “可是卡特没有作准备”,伊迪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不成问题,我定做的那些新裙子正好到了,卡特宝贝你应该不介意吧”
      “我不介意的,谢谢夫人”,凯瑟琳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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