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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   席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陈安的妈妈张罗了一大家子人来老宅吃饭,快年底了,他妈妈照例给他安排了一些相亲,今天请来参加宴会的是她目前最满意的一位。
      陈安赶回家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妈妈今年突发奇想,竟是搞了个酒会,已经开始了。
      他饿着肚子被亲戚们轮番关怀了一阵,好不容易得了空,塞进了一块面包,尚不及拿下一块,他妈妈带着个年轻的女人过来了。
      陈安本就是冷心冷情的人,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热络提不起半分兴趣,但他妈妈很喜欢。自打他离婚后,他妈妈每年比赶着完成KPI的经理人们还要有紧迫感,逢年过节就要给他安排相亲。
      接到张白电话时,他妈妈已经先一步离开,留时间给两位年轻人了。
      音乐声,交谈声都盖过了陈安浅淡的一声“喂”,很热闹的场景,张白意识到陈安可能正在吃饭。
      虽是包装后的家宴,但陈安其实并没有吃上饭,他肚子里只有一块面包。
      “你今天很忙吗?”
      这种问句在电话中,大约就跟在网络聊天中,你问对方“在不”一样让人无语。
      “嗯……”
      陈安并没有遵循习惯去找个安静的地接电话,他将视线定在了对面女人身上。女人黑发披肩,肤白貌美,双眼皮,是他一贯的审美。
      张白受了窦李导师的蛊惑,打了这通电话,待接通后才发现自己其实无话可说。
      “没什么事,要不就这样吧。”
      张白不大擅长悬着心说话,确实是想挂电话的,太尴尬了。
      但陈安从张白那晚说了那句话开始,就一直忙着,没时间停下下想过,现在乱他心神的人自投罗网了,他没道理就这么让他跑掉,但他做的仅仅是没有先挂断电话。
      等了一会,电话都黑屏了,陈安从耳边移开手机看了看,皱着眉问:“你什么意思?”他是还想听张白接着那天的话说,但问出来话,比冻了三天两夜的现饭还要硬。
      “我只想问你吃饭没有。”
      问别人吃了吗?在大马路上问,显得你热情懂国情,特意打个电话问,如果不是亲密无间的人,就典型的没话找话,欲盖弥彰。张白也察觉到了,这几个字比他小时候初学英语时练的对话还要耗脑子。
      “没有吃饭。”陈安话音里染上了些烦躁。
      对面的女人看到这冰渣子原来还是个有正常情绪的人,来了点兴趣。
      她突然凑近了小声说:“那边有牛排,我帮你拿一份过来先吃着。”
      女人的细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像是怕打扰对方接电话,但又漏出声来,张白瞬时完全忘了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不,就是个傻子,也不是没问过陈安,可陈安怎么回答的?陈安说再说。自己也应该算表明过心意,陈安依旧什么都没回应,陈安只想上他,但也好久没上过了。
      “怎么了?”
      张白又好一会不说话,陈安重新又端起他波澜不惊的腔调,本该是关心的一句话,听起来连标点符号都是不耐和厌烦。
      “跟你说声,我以后不在你们对面住了。”张白没挂电话,他想陈安留他。
      “为什么?”
      女人很快就替陈安端了份牛排搁在他身边的小桌子上。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张白发现成年人实在没什么好,什么都不坦白,他都卑微得快不是他自己了,陈安还无动于衷。
      张白把电话紧贴在耳边,陈安那边太吵了,什么声都有除了陈安的。也不知道陈安在个什么地方吃饭,现在的背景音乐是杨钰莹的《桃花运》,他爸最爱杨钰莹,这歌就是他的胎教音乐之一,他太熟了。
      可他从“喜鹊枝头叫喳喳”听到了“姐妹三人都看上他”,陈安一点声都没有,要不是环境这么嘈杂,他都要以为陈安是睡着了。
      陈安应和着他的沉默,心里的烦躁快把桌上七分熟的牛排烤了个十成十,张白离他太远了,他想把这人拖过来,既然没话讲就不要开口,干死了事。
      “要是重要的电话就出去接吧,这边怪吵的。”
      女人又在同陈安说话了,这一句问询比陈安刚才说的所有的字加起来都要多。张白在见到小橙子妈妈时还曾有错觉自己是男小三,那还是感觉太良好了,他连个炮友都不能算合格,哪有炮友这么磨叽的。
      张白为数不多的多愁善感全用陈安身上了,他选了一句别人正经情侣分手时才会说的话来结束,给自己硬领了份正室的盒饭。
      “陈安,祝你幸福。”
      窦李当然不知道张白在他的撺掇下作成了这副模样,他的订婚宴吃到后来,俨然成了李青岚的单口相声,他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只不过他并不想当。他妈有种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的轻快,把他从襁褓之中到现在狗不理,猫也嫌的三十多年,揉吧揉吧全抖落在亲家和儿婿面前,笑得眼都眯缝了。最后以茶杯的碰撞声,作为完成交接任务的休止符。
      凌淮让没想过窦青山能找个这么热闹的人过这一生,这与他想象中的相去甚远,但他心中最大的波澜已经过了,现在面上又恢复成了古井无波状,对面的窦青山倒是一直带着笑的。笑这么久,脸疼不疼,凌淮让恶意的揣测。
      窦青山从洗手间回来时,在过道拐角处遇到了凌淮让,这当然不可能是巧合,他在离凌淮让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是拿着钱结婚去了吗?怎么还会穷呢?”凌淮让并没有看窦青山,他推开了手边的一扇窗子,哪哪都闷。
      “……”窦青山没说话,他专心致志的在扣刚才洗手时推上去的袖扣。
      “我婚后的第二年,我们学校以扶持青年大学生创业的名义特捐的那条生产线,其实是你出的钱。”凌淮让手搭在窗沿,做工精良的毛衫抵在窗户的把手上,也不管脏不脏,“我怎么忘了,我们的陈秘书还是你带过来的人呢。”
      窦青山终于扣好了扣子,不以为然道:“都是你的钱。”
      “那点钱根本不够!”凌淮让恨声道。
      窦青山凝视着挡在面前的凌淮让,发觉他们虽然都老了,但是这人的脸上竟然数不出几道明显的皱纹。
      “进去吧。”窦青山侧开身往前走。
      “青山,我恨你。”
      凌淮让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很轻,像只是说给他自己听,但是窦青山听到了。
      “我知道。”
      结束后,窦李送他爸妈回家,凌林送凌淮让去机场,陈秘书早上已经先走了,在外面的会议还没结束,凌淮让不能到场,他就需要去打点。
      父子两很默契的都没说话,快到机场时,凌淮让才开了口。
      “淮山医药是我和窦李爸爸一起创办的,头批流感疫苗还没有完全过审时,我为了抢时机,托了关系提前拿到许可,想要提早上市。这事窦李爸爸与我发生了分歧,上市前夕,他爸爸去举报了我。后来他回了研究院,我继续开公司。”
      “创业的苦你也知道,但我们甘之如饴,公司也顺利的开起来了。疫苗这事他不信我,我对他产生了极大的怨怼。一审下来时,我的情况并不好,判得太快了,那时疫苗的临床试验结果还没完全出来,他又请了律师帮我申诉,二审胜诉了。”
      “在里面时,他经常来看我,但我并不想见他,后来我见他了,回回都往他心上捅刀子,我们就这么散了。二审在庭上,他作为公诉方证人,说的都是对我有利的话,还带来了疫苗过审的新批文。”
      “我当庭释放,他从我身边经过时,淡淡的对我说了声保重就转身离开了,办完手续出来,很多人来向我道贺,但他不在,之后我们四十年没见。”
      凌淮让顿了顿,一直在手指间夹着的烟红亮了一瞬,又继续:“上周我拿到窦李的资料,才知道他是窦李的爸爸。”
      “我曾无数次想过,他老了的模样。”凌淮让说着仰着头抵在椅背上,笑了笑:“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可是……”
      凌林开着车好一会没听到下文,扭头匆匆一瞥,只见凌淮让眼里似有流光逸动,他一时有些怔忪。
      “你长大了,爸以后不会再约束你,公司的责任,你肯定是要担起来的。”凌淮让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你有能力,虽然比我可能还差点,但是你还有窦李,有我。”
      这是凌林第一次听他爸说他的往事和感受,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话,凌林可能会感动得弃车狂奔。
      下车前,凌淮让虚指着凌林脖子,摊开了手。
      “那个给我。”
      窦李送了爸妈后回到家,凌林还没到。
      他们今天这顿饭滴酒未沾,可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不喝酒,再怎么也不能辜负了这良辰。
      前不久郑姐给了窦李一桶鹿鞭酒,十斤装的无铅玻璃酒桶,满满当当的。
      他最近一直对鹿鞭酒的神奇功效非常向往,想着就跟凌林对酌一会,到时要做点什么还能助个兴。
      他把自己里外洗了个干净,又找了件凌林的睡袍裹上,深紫色的,再拿出个小瓷瓶装了一瓶到餐桌上,又摆开两小杯子,干等了一会。
      看着桌子,有点单调,他又去冰箱里翻了卤鸭胗、鸭脖子、泡椒凤爪、泡椒竹笋、花生米依次装碟,摆好。
      灯光是不是太亮了?不够含蓄,他又去关了客厅的大灯,只开餐厅一盏暖黄的壁灯,得,又太暗了。他翻箱倒柜的找出四根以前超市做活动送的香薰,点上了,又想起还有凌林手工制作的向日葵香薰,餐桌反正够大,他也点了两根。
      凌林还没回来,他没忍住啄了口酒,一股腥香盈满口腔,入喉时劲辣,激得窦李暗呼一声,爽。
      他又多抿了几口。
      送凌淮让去了机场,车刚在地下车库停下,窦李的电话就到了。
      “带包瓜子回来给我。”
      “就一包五香么?”
      凌林按住不断往外扑腾的兽心,今天在车上那回太潦草了,他就等着晚上呢。
      “嗯……买一大包,回来你给我剥好放盘里,我要摆成心型发给张白看。”
      从小区门口小卖部买好瓜子,凌林刚走到单元楼门口,又被陈安拦住了,凌林挺急的,但今晚上的插曲有点多。
      “你知道张白在哪里还有房么?”陈安直截了当。
      “不知道,他以前住哪?”。凌林纳闷,这他上哪知道。
      “就对面那他家泰餐厅楼上。”陈安递了根烟给凌林。
      “他住那?”
      这不是张白的风格,他那么浮夸一个人,怎么会住在餐厅楼上,像个看店的长工。
      “嗯,不过今天搬走了。”陈安吸了口烟,在旁边的银杏树上靠住了说:“你回去帮我问问窦李。”
      “问什么?问他还能住哪?”凌林这身边的人没一个省心的,他除外,他现在眼里只有爱与和平,心里想的是生命的大和谐。
      “我找不到他了。”
      凌林难得在陈安脸上看出点表情,也提了点建设性的意见,“你直接问他不就得了,实在不行,多打几遍,他还能一直不接么?”
      陈安划开手机,拨了号,开了免提,机械女音传出,“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看了看陈安拨的号,凌林也拿出自己手机,找出张白的电话,是同一个号码。
      张白用了十几年的号码,报停了。
      凌林吐了个烟圈,问:“你怎么他了?”
      陈安没说话,也跟着吐了个,“咦,你里面穿的什么?”
      陈安拨开凌林风衣,“白西装?”
      “别拉,你有话就说,没话,我要回去了,我跟窦李今天刚订婚,他现在在家等我呢。”
      “噢,恭喜。”陈安不走心的说完祝福的话,转头就发现不对了,张白肯定是知道窦李订婚的,然后今天跟自己打了电话,自己那时候在……相亲?
      陈安双唇死咬住烟嘴,嘴唇用力到发白。
      “烟快断了,我明天帮你问问。”凌林说着就准备上楼了,想起来了点什么,回头说:“我今天中午去跟找窦李求婚时,张白刚跟他一起吃完午餐。”说完又自然的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鼻尖。
      小区的照明并没多亮,但陈安还是被凌林这做作的样,给秀到头更疼了。
      他嘴角抽了抽,看凌林有他不问就不放过鼻子的意思,毕竟还指望凌林去问窦李事的,他又开了尊口:“戒指……”
      “很漂亮,我知道,窦李花了全部家当跟我买的。”凌林举起左手,晃在陈安眼前,五指合拢再展开,连续好几遍。
      陈安面无表情,心下一阵腹诽,凌林你这时候秀,良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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