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追》王灼灼

3、第 3 章

　　元旦夜的电话后，窦李把跟凌林有关的东西全收起来装好，塞家里的储物间了。
　　他们谈了三年恋爱，他又花了三年来认清凌林已经不要他了的现实，但天知道他有多不愿意明白，他打包的时候多想把自己也算上，他自己可不就是凌林的么？可惜打上了曾经的标签，这过往也显得可有可无了。
　　凌林应该也是爱他的，只是跟理想比起来，不是，是跟理想没有可比性，并且爱情之于凌林，像极了小孩的玩具，旧的没坏，新的就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一路走，一路散，只有窦李还在原地打转。
　　凌林想爱就倾尽全力爱，不想爱就彻底放手，对象是谁可能都并不重要，毕竟世界那么大，可爱的人那么多。
　　窦李索性也立志做一个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理想故，二者皆可抛的有为青年，反正爱情已经抛却了他，生命也因为尚且年轻又是和平年代，还能苟个大几十年，他发现自己赚了，好像没有丢下什么，又拥有了理想，感觉自己像一个朝着朝阳奔跑的毛头小子，如果再带点微笑和汗水，可以上励志杂志封面。
　　还在哼着模糊不清的“假如你觉得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窦李感觉前面有人挡道了，他晃悠着侧了身，钥匙还在丢，这人间大业，一时有点停不下来，在外人看来，可能还有点不羁的味儿，但他其实完全是放空的，只是机械的重复这动作，只有不停的单调重复，他的心才能归位，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自救的小办法。
　　他发现面前这个人好像有点让不过去，也不挪步了，只是依旧重复的丢他的钥匙，反反复复哼着这首歌儿。
　　凌林今天刚好穿了一件经典款v领黑T，白色家居裤，他一手提糖，一手拿烟，微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青年丢钥匙玩。
　　凌林看得很专注，烟灰都忘了弹，就这么一大截烧到头落到了地上。
　　凌林以前跟窦李一般高，这十年来竟然还长了点，英国的黄油真是养人啊。
　　两人身材都保持得很不错，长得也好，于是这么个奇怪的对峙也显得不突兀。突然窦李大喊一声，“我靠，蚊子，你哪里逃。”话音将落就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大腿上，这清脆，裤子撩开该有五指红印了。
　　窦李终于没有抛钥匙了，他也看到了凌林歪着头正看着他这傻样。窦李又要恍惚了，他猛咬了口嘴唇，有刺痛感，得，又给自己咬破了，他舔了舔嘴唇，准备快速几步跨出小区算了，谁晓得起跨姿势还没就位，就被凌林抓住了手腕往下拉了拉。
　　他赶紧打哈哈，“先生你好，你的花我已经送家里了，再见。”他发现手臂上的力道还没松掉，只得跺了下脚，焦灼地转身对着凌林，他甫一转身，凌林手上使劲，把他带到怀里搂住了。
　　凌林刚抽完烟，手上有窦李熟悉的烟草味，现在这手就压着他肩膀。窦李自然地转过头往他手指前探了探还吸了吸，接着他感受到凌林的胸腔抖起来还笑出了声，窦李突然觉得自己傻缺了，一把推开了凌林，瞪他。
　　凌林开口了，“豆儿，你还没学会抽烟啦。”
　　窦李不晓得渣男语录里有没有这句话，如果没有，以后也要归进去了。这是十年后重逢，凌林主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都不是“好久不见，你好吗”这样的标准句式，他本来可以回答，老子过得很好，一堆人爱，吃嘛嘛香，有车有房有理想。
　　但凌林渣得清丽脱俗，窦李却只是个别无二致的苦逼，这第一次对话就让窦李无话可说。
　　他也不能掏出一根烟，当场抽给凌林看。窦李有气又怕自己显得小气，只能结束尬聊，说晚了，自己先走。他撂下话就走，走着走着发现自己顺拐了，他突然福至心灵，转头跑回去，朝着凌林就是一拳，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再加上他还助跑了，实在的落在凌林左脸上，凌林闷哼一声，头给打得一甩，五官扭曲成一团了，嘴鼻都在冒血。
　　窦李不知道自己是一下子大仇得报有点发狂，还是看了凌林的血有点慌怕被扭送到派出所不谈理想只谈思想，总之他绝对不承认自己心疼了，于是他跑了，跑出了中考时体育测试的玩命劲儿。
　　一上车，窦李就跟张白打了电话，“今晚一起喝酒。”
　　张白懒得搭理他，“平常可以约，但是今天不跟你约，今天是什么日子，是跟情人一起过的日子，咱俩不相爱，不打炮，八竿子约不着。”
　　窦李这时候才又重新找回时间线，想起今天是七夕了。他连靠几声后，挂了电话，径直开回了家。
　　一进屋他又窝沙发里，不动了，也不开灯，就这么瞪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他想笑，凌林回来了，他想哭，凌林回来跟自己没半点关系。凌林买了离自己很近的房子，装好很久了，起码今天进去没有一点装修的味道，还极有生活气。
　　窦李想起凌林家里的地板，鞋柜和浮雕，想起了那可能是一大钵鸡汤，想着自己黏着他身后，他去哪自己就到哪，即便是他去洗手间，自己也可以帮他扶鸟。也想喝那鸡汤，想让他喂自己喝，喝完可以一起滚床上拍对方肚子玩，看看对方的腹肌还在不在，边啃嘴巴边问是不是该做点饭后运动消食。
　　窦李在这个七夕，打了凌林一老拳后，又想起了凌林对自己的好来，他其实也算不上渣，甚至可以说是很好的男朋友，但是在一起时太好了，窦李以为他们这辈子就是这样在一起了，还商量着如果出柜，怎么跟爸妈说，什么时候说。
　　当时窦李说得手舞足蹈，都角色扮演上了，他还记得凌林宠溺无边的眼神，包容至极的微笑，后来，窦李越说越不着边，私奔都安排上去埃塞尔比亚了，凌林才把这亢奋了半天的人儿拉怀里顺气儿，告诉他，一起面对就好，到时候再说。
　　还是太年轻啊，窦李每次想起来都要感慨，竟然没想到这个“到时候再说”的逆否命题就是“不用再说了，没这时候了。”
　　十年前的五月毕业答辩季，窦李去了凌林的学院听他那场，管理学院答辩早几天就完成了，凌林是学应用数学的，虽然窦李学的是会计学，可是他高中学的是文科，应用数学他们学校当初招生也只招理科生，差别一开始就有了。
　　理学院的答辩他听得很艰涩，但这些都不妨碍他听凌林，他反正看着凌林头发丝都帅，听他说什么话都对，他有时候还会想，凌林要是成了华罗庚那样的神，自己到时候是不是就拖后退了。
　　大多数小孩小时候都纠结过该选清华还是北大，都要大学要毕业了，窦李还在想到底是华罗庚还是陈景润，只不过是帮凌林想。他把他知道的数学家们在脑子里都标上了号，还纠结了一会把莱布尼茨算上的话，牛顿还要不要加进来，思绪飘到英国那棵苹果树上是红果子多还是青果子多时，他才发现两人近来都忙，还没讨论过毕业去哪里，他们没考研，没考公务员，也不愁找工作。
　　凌林答辩完，走窦李旁边坐下，笑着摸了摸他的脸。窦李递水给他时抓着他手偷亲了一口，”我男朋友太厉害。”凌林笑他，“你个小马屁精。”
　　窦李清了清嗓子，好像刚刚答辩是他一样，“我跟你说，你不晓得你在上面有多帅，全院星星眼好么？说什么重要么？嗯，好吧，也重要，哈哈哈。”
　　凌林看他嘴角还挂着水珠，嘴唇润得晶亮，忍不住偏头啄了下他嘴唇，“好的好的，你不是马屁精，你是无脑吹。”
　　他们小组还有两个学生在他后面答辩，五个人都过一遍之后，导师统一点评，再组织评判，学生现场签字确认。
　　在等待的空档，窦李说他准备去之前实习的事务所工作，问凌林是去他们教授的教研室还是有其他打算，凌林拿着水瓶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说：“我准备出国。”窦李有点懵，但也觉得在清理之中，毕竟他的专业，去国外读研也很有前景。
　　窦李有点小情绪，“难怪你从年前一直忙到现在，我也忙，这段时间都没好好呆一块儿呢。”说着说着又笑起来，“别人异地恋，我们异国恋，我咋感觉自己更牛逼了呢。”
　　凌林微蹙着眉，拉住了窦李的手，说，“宝贝儿，要不我们分开吧，我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
　　窦李低声说，“你想得美啊，弱水三千，老子只取你这一瓢饮哈，是不是超感动？”说完还就着凌林的手给自己灌了口水，又开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