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追》王灼灼

2、第 2 章

　　窦李吃了顿特丰盛的晚饭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四室两厅，房子地段很好。
　　他在学校就考完了注会，工作后参与了几个公司IPO的案子，这年也通过评审拿到了高级会计师职称。他一时觉得自己风光无两，职场得意，情场，嗯，情场是啥？他颇有些膨胀，看着这户型合适，盘算着首付也够，还可以公积金贷款，就买下了，又由于盘到了裤兜里的最后一个钢镚，房子买完他就只能吃泡面了。
　　他一直觉得泡面这东西太划算，闻着味就能顶一顿。于是在他交完首付后，还带了两箱方便面回公寓。
　　李青岚知道后，领着窦青山，搬走那一箱半，去了社区老年活动室，放那了，并勒令窦李发工资前，不应酬就回家吃，那段时间他还胖了两斤。
　　他很少在自己房子添置东西，看到好玩的，都往爸妈家搬，李青岚烦不胜烦，让他别浪费钱，还祸害人，懒得拾掇，虽是这么说，李青岚也还是能把东西都归置得妥妥当当，只是边整要边骂他爸，他爸不在家就骂龟儿子。
　　刚搬进去时，他也让店里弄了些绿植来，结果都死掉了，真不能说是开花店的人，这传出去店里的东西怕是不好卖。
　　他在事务所跟项目也忙，家里住的就跟宾馆似的，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宾馆是服务员收拾，他家里不收，或者请人收。
　　窦李搁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想起今天看到凌林，想起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仿若情深似海，嗤笑出声来。
　　是不是越是薄情的人就越容易滋生出这样的假象，这十年的分别也好像不存在，就跟昨天自己还在抱怨，会计2班的那大块头打球时撞到他了，胳膊撞得生疼，嚷着喊他看似的。
　　今年的七夕在周五，窦李上午在客户那边忙完，跟事务所负责人打了招呼，换了身衣服就去了花店。
　　他不太会干花店的活，主要是招呼客人。才忙了小半天，他就嗓子冒烟，他发现可以给店里加点冰糖雪梨补贴，客人少些了，他坐在前台歇气儿，又盯了会儿旁边才包好的大束向日葵，突然想看看凌林现在身边的人长什么样。
　　他抓起车钥匙，“我去送这把花了。”
　　小羽哭笑不得，花都是跟速达月结包单，没必要跑这一趟。
　　“他要去就让他去撒，跑动跑动挺好。”郑姐在前台那边拉今天流水看，“你送了花后直接回家得了，店里那时候也要打烊，不用回来添乱了。”
　　“好呢，郑姐我按你说的定了地方，下周二晚上早点关门，店里一起吃饭，我走啦。”
　　花是送到离窦李家不远的一个小区，窦李不用导航就找到了地方，他停好车时还在想，说不定看到发现是熟人。窦李在小区门岗登记好，就往里走，发现这小区跟自己的那个差不多大，窦李在楼下按了门铃说是送花的，一特清朗的声音传过来，“好的，电梯也刷开了，直接上来就行。”窦李突然有点想逃。
　　他是个性上很自我的人，当时选会计这个专业，就是觉得什么都可以用数据说话，不用扯些有的没的，尽管深入后发现这就是个坑，但是是自己选的，也就坦然跳了。对于感情，窦李也是喜欢就上，不喜欢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现下这种想见又不敢见的心绪，对他来说，都算得上稀奇，怪只怪这可怜的牛郎织女要在今天相遇，扰了他心神。
　　窦李收起了思绪进了电梯，到了后发现是个大平层，直接电梯到户，窦李在玄关没看到人。
　　玄关很大，一面墙可能是个大鞋柜，一边是一整面浮雕，是周敦颐的爱莲说。
　　窦李想起自己大四实习时，事务所里有个会计师因为审计报告造假被查，人被带走的那天他回了学校找到在教授教研室的凌林，拉着他回了自己宿舍拖上床，抱着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久，一下委屈，一时不解，还有不甘和不忿，弄了他一脖子鼻涕眼泪，还把自己给说睡着了。
　　晚上饿醒时，凌林已经走了，他爬起来坐床沿上醒了几分钟瞌睡就翻了下去，正往脚上套拖鞋时，看到了凌林给他在桌子用保温饭盒留了饭菜，旁边一支笔下押了篇手写的爱莲说，还画了两颗大豆子。
　　窦李当时边吃饭边看着这副字骂，特么的画什么豆子，不该画莲子么。
　　听到身后电梯关闭的声音，窦李回了神，是了，原来这是凌林的家。
　　玄关很干净，只有一双男士拖鞋整齐突兀的摆在边上，凌林现在不在家。
　　窦李觉得这双鞋现在压住的不是微晶玉大瓷砖，压的是自己的泪腺，他满眼酸胀，这都同居了自己还在追忆哪年的往昔。
　　他匆忙放下花转过身去按电梯，没反应，他不自觉的“啧”了声，后面有脚步声过来，一手拿了张卡刷了下，“超时了就关上了。”
　　窦李虽说是特意来看人的，但人到眼前，窦李一点儿也不乐意看了。
　　他想到凌林也会用那盛满日月星辰的眼睛，逡巡这人身体的每个角落，轻轻吻他，用力抱他，窦李的心就跳崖了，急速下坠还没个底。
　　他拗着头，也还是看到男孩右手上还拿着个手柄，男孩蹲下抱着花说了声谢谢就往里走了，窦李背靠住电梯时才抬起头，他看见男孩的背影，也就是他跟凌林初识时的年纪吧。
　　男孩染了一头金发，后面露出脖颈的地方很显白，左耳上有三枚黑色的耳钉，身形高挑瘦削，还有点青春期男孩特有的孱弱感。
　　窦李突然有点恨自己的视力间歇性5.0了，有共同爱好，比自己年轻，比自己好看。
　　电梯门合上时，他听到游戏背景音，闻到浓郁的鸡汤香，窦李想，我本就不打游戏，以后可能也不想喝鸡汤了。
　　从楼里出来时，他身上已经全部湿透，虽说这天确实热，但是楼里空调全覆盖，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去店里前换了件基本款速干白t，下面是是黑色运动裤，虽然普通却也是少年感十足，但他刚刚窥见了正青春的颜色，不得不承认他的少年感只限于三十来岁。
　　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但是天光还亮，窦李身上湿着，黏哒哒的不舒服，他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领，也只是刚露出锁骨，扯也就这么大点地方，速干的布料滑溜又卷不起来，他索性掀起T恤一角，用嘴漫不经心的叼着，两手抛接着车钥匙转移注意力。
　　于是凌林拎着一袋白糖叼着根烟走进进小区时，就看到窦李跟个二傻子似的，衔着上衣边走边甩钥匙，一截精瘦的腰露在外面，被那白T衬得格外黑亮。
　　窦李甩着钥匙还不够，头也跟着左右晃，哼着“我想要人们都看到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由于嘴里还有一截衣服，吐字不那么清晰，本来他的心脏还在坠崖，但他作为失恋多年，并且还是被甩得莫名其妙的一个单身男人，早已经练就了一身阿Q本领，迅速给心脏来了个起死回生，琢磨着是不是该正儿八经的谈个恋爱了。
　　他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找个非自己不可的人，就爱自己这小麦色，爱自己清爽没耳洞，爱自己刚长出来的鱼尾纹。
　　可是当初谁都以为凌林是非窦李不可的，哪里想到一毕业，凌林说不要就不要了，潇洒的出了国，一门心思去英国的学海里遨游了。
　　真是个俗套又悲伤的校园爱情故事，真正的一毕业就分手，还好自己是男生，不然说不定还得加上堕胎这样不人道的插曲，这酸腐破败的爱情啊。
　　窦李当年都还没反应过来，凌林就走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凌林只是去了个不方便联系的地方，直到三年后的跨年夜喝多后，他打了那个一直存在手机里却从未拨出的电话，大着舌头问凌林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还不回来，说自己好想他，说为什么当初死追自己，后来又说不要就不要。
　　凌林起先没有说话，窦李打了个酒嗝后，又开启了小学生模式，接着说昨天发现三食堂里的茄子好好吃，有肉味，比李青岚做的还好吃，要他明天下课了早点跑过去排队，又说那天看到大块头居然谈恋爱了，和一个特娇小的女孩，还说今年下雪特别早，才刚一月就冻得他电话都要拿不稳……窦李当时并没有喝到不省人事，但是他思路很错乱，有点分不清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了。
　　他慢了很多拍，凌林没说几句话，但窦李也都不太记得了，他挂了电话后还打了车，清楚的说了地址回了爸妈家，一到家就抱紧了李青岚，“妈，我好想他，他为什么就不要我了。”他说着说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他一米八四的个子就这么压下来，差点闪到李青岚的老腰，还好窦青山就在跟前，赶紧撑起他去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