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追》王灼灼

20、第 20 章

　　凌林一掀眼皮，眼深如黑洞，激起陆小菁一身鸡皮疙瘩，啃鸭舌直接变啃人舌，口齿不清的说：“你……你要不要听我说，能别打岔吗？”
　　“嗯……”凌林看着床上的窦李，原来窦李喝醉了是这样，平常睡觉会瞎翻滚，这时候竟然很乖巧，动也不动。
　　“我不是那天就没去吸烟室么？我去了天台。结果刚一拐过弯去，窦李走过来准备下去了，他就还那样，淡，见到我又是那句‘小菁姐，你好’，我突然觉得很有意思，我问他有烟吗？他拿出一支给我，就你今天递给我的这种，接着他又顺手帮我把烟给点着了，然后还是那句‘小菁姐，再见’，我突然就大笑开了，你晓得我的。”
　　陆小菁灌了口水，又夹了块鸭胗，继续道：“我们工作总在一起，但是我这是第一次知道他抽烟，那时候他入职也有两三年了吧，这么久，并且我们经常一起干活那天那个点在天台碰上，他经过的时候我留心了，他身上有还没散尽的烟味。”
　　“他其实也不是避人，只是不爱凑热闹。后来我们就经常互派烟。但是他基本只抽……就这。”陆小菁拿筷子指了指凌林放桌上的烟。
　　“我有段时间特别迷爆珠，每次得了新的都会让他也来一根，让他跟我说说。但是他也真是，每次咬破之后，最多吸三口，就摁灭，再谈几句，再继续点他自己的了，并且他抽得特别凶，每口都吸很重，我还见过他同时放五根一起，那动作太难了，我手夹住都弯不了了，他就那么五根就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吸之前大拇指会自然的拢一拢，然后全放在本就不太大的嘴里。”
　　“味道还可以，你不吃点？”陆小菁嘴巴很忙，要讲故事，要吃东西，要喝水，现在还开始劝人一起吃。
　　“不吃……你吃吧……”凌林的声音有点抖，他重呼了一口气，一手撑着额头，大拇指猛按太阳穴，陆小菁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把他像更深的水域里拖，他甚至都无法自主换气……
　　忽然，他猛的从沙发上弹起，冲到窦李床边，噙住他嘴唇，像吸果冻一样，一顿猛啜。
　　惊得陆小菁，筷子都来不及放下，就冲过去把他扯开了。
　　“你干什么？你要亲也起码要他愿意你再亲，我知道他现在是单身的。”
　　“对不起……”凌林的声音有点绝望，不知道是对窦李还是陆小菁，强健的身体仿佛一瞬间被抽了精魄，摇摇欲坠。
　　他双手兜住自己的脸，含混道：“我们过去，我不冲动了。”
　　刚一落座，陆小菁自顾自的又续上了，“他就是表情淡，他眼里是有情绪的，比如有时候外卖里面有芹菜，他眼神就会有点特别愣，可怜的芹菜，得不到他一个正眼。然后连芹菜沾到的米饭，他都一并嫌弃，反正超好玩。但他这人很简单，估计觉得人情麻烦，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处理，索性就不处理了，就根本不跟人处。”
　　陆小菁开始吃果盘了，汁水四溅，凌林则是头皮发麻，浑身冰冷，这是在他面前率性恣意的窦李，也是他推向别处的窦李，是他完全不知道的窦李。
　　“还好么？”陆小菁察觉到凌林有点不对。
　　“还有么？”凌林其实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之前觉得自己是禽兽，现在觉得自己禽兽不如。
　　“要不下次吧。”陆小菁有点担心，看他这样子，怕他崩溃，虽然她不觉得自己说的内容有什么。
　　凌林双手从上到下像刷窗户玻璃，抹了好几次自己脸，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会抽烟。”
　　“啊？不像啊，他看着烟龄很久了，不也说了么，我也是认识他两三年了才发现他抽，但是他很神奇，就后面那年元旦假后，回来他就不抽了，我以为只是我没碰上，他说他戒了。有段时间，我还经常故意在他面前抽他常抽的那种，但他就真说戒就戒了，这个我太佩服，然后我就单方面承认他是我朋友了，我是不是很现实，哈哈哈……”
　　窦李哼了两声，凌林一直盯着他看，他一说话，凌林就看出来了，他倒了杯温水，捏开窦李的嘴，给他一点点喂进去了，有水流下来，他顺理成章的舔掉了。重新扶着躺好，又一步一回头的回到沙发上，几步路走出了几千米的依恋感。
　　“你这色胚啊，我还在这呢，啧，男人好可怕……不过喜欢窦李的真太多了。”
　　凌林听了这话，转眼看着陆小菁，一动不动。
　　“你别这么看我，真的，你看连你都喜欢，是不是？”
　　陆小菁今天这些话，对凌林而言无异于公开行刑，还用的是钝刀，不一下来个痛快的，还变本加厉的时不时加上一把火。这些不说是他一手造成的，但确实是他把窦李置于这样的境地，然后不闻不问十年。
　　“你看窦李现在混得好么？”
　　“啊？”凌林不知道陆小菁指什么，“工作上应该还行吧，我看你作为他上司还算欣赏他，能让你在背后都真心实意想夸他。”
　　“呵，”陆小菁喝了口水，“他从来不跟正服务的公司人员有任何牵扯，当然了，我们行业也有这方面要求，但真正做到的没几个。他够专业，干实事，他后来自己带的人也是，都公事公办的，但不少老板欣赏他，还介绍公司给他。”
　　“是不是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业务能力强，同事喜欢，客户欣赏，工作了十年，还只是审计经理。”
　　“就因为我一开始跟你说的这边事务所的负责人，他看上窦李了。”
　　“哗啦”一声，凌林手上的项链掉地毯上了，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滑下去时在桌角刮了一下，窦李“哼”着翻了个身。
　　“你这一惊一乍的，别吵着你心肝了。”陆小菁讲到现在，看凌林脸上风云变幻，起码可以确定一点，凌林对窦李很上心。
　　“我一直有跟你说，窦李对什么都很淡，很多人喜欢他，但是离他却很远，不然绝对忽略不了他眼里的光。老色鬼做到这个位置，也不是个草包，并且他看人很毒，更何况是窦李这样的璞玉。窦李从进事务所开始，老色鬼眼睛就没离开过他。”
　　“可能他起初还是想让窦李自己贴上去的，但是等了几年，发现这根本不可能。他又开始找机会，也就我要走的那年，总部那边按照绩效，建议窦李去总部学习支持两年，回来就可以升任高级经理。”
　　“这多好的机会，老色鬼迟迟不批，实在拖不过去了，就随便找了个他以前睡过的女同事来，说让他们俩竞争，设置了竞赛，测评，反正就一堆这呀那呀的，但是怎么改赛制换内容，都是窦李完胜。他也发现弄这些对窦李没什么用，最后一场测评结束后，大家伙都下班了，这两人被留在办公室谈未来。”
　　“据那女同事说，老色鬼相当直接，上来就开门见山，说这么多年了，也不指望窦李跟他，就陪他睡一晚，他马上批过，以后也绝不纠缠。她不晓得老色鬼玩得这么明目张胆，乍一听还挺震惊，本来她还以为自己要求太多，老色鬼搞这些莫名其妙的来折腾自己，但是听了这话也就明白了。”
　　“倒是窦李没什么波澜，他说，谢谢老板，你的话，我睡不下去。老色鬼听完就不干了，非说要窦李试试，老色鬼那眼神都快馋化掉了，那女同事觉得她在那也不合适了，就说要提前走。结果老色鬼精虫上脑，抓住那女同事，裙子一掀，裤头一扯，当着窦李的面掏出自己的东西，就要往里捣，他一直看着窦李，还说，‘你看，她多舒服，我会让你更舒服。’窦李突然反应过来，冲上去，扯开了两人，对着老色鬼下面就是两脚。”
　　“他还等那女同事把衣服穿好了，帮别人叫了车，窦李当时问她需不需要报警，她给否了。她跟老色鬼本就是不清楚的关系，就算老色鬼真就在那干了，她也不会怎么样。”
　　“那天晚上窦李在大楼门口，吐得特别厉害，保安问要不要喊人来接他，或者就他们保安公司的人送他去医院，他说没事，他习惯了，吐过去就好了，只是麻烦保洁需要另外清理一下。这事保安还记到值班记录里面了，估计也是没什么可写的，我们几个还特意去看了那天的日志，写得还挺详细的，几点开始吐的，吐了几回，吐了多久都写了，还有表情啊动作描写这些。”
　　“自那之后，那写小作文的保安噢，每次见窦李都要跟他打招呼，有时候还会带汤给他，你说神不神奇，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真是……”
　　“窦李第二天还正常上下班，起先我们也都不知道这些，但是所有的机会之后都绕着窦李走了，窦李带出来的人，有的都是高级经理了，窦李还在原地踏步。”
　　“再后来，我也要走了，但是我就觉得憋屈，不说别的，也算是我带出来的，我建议他干脆不要在这干了，我是不是挺不厚道的。”
　　“我看他一点也不积极，就自作主张跟他牵线，找了其他的事务所，别人也愿意跟他谈，但他根本都不去。后来我想算了，我得走之前把他安排好了，索性直接帮他谈妥了，人才嘛，人家等一等也是愿意的。他办了离职还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上学，旅游都行，过了竞业时间，他就可以过去上班了。”
　　“他不愿意走？”这断断续续的讲述，已经将凌林开膛剖肚，心马上就快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