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追》王灼灼

16、第 16 章

　　张白此刻脑子跟过电影似的回忆他和陈安相处过的那些瞬间，太短暂了，他也没捕捉到什么，记忆里最多的就是陈安在走，他在瞪，还都是陈安的背影。一帧一帧的背影像一堵墙，挡在了张白眼前，张白看不清前路，他怔了怔，垂眸望着手上的这支笔，大拇指不停的按压那只小猫。
　　“我刻的。”陈安半阖双目,声音低沉沙哑，“几点来的？”
　　“差不多六点，我以为你正常下班。”
　　“怎么不提前走？”陈安又开始逗他。
　　“老子睡着了。”张白声音大了点，从看到这支笔开始，他就有些心虚。
　　“噢，还要睡么？我里面有床。”陈安抬头点了点里屋。
　　“我不睡，我洁癖。”好像刚刚在接待沙发上坐着流哈喇子的不是他。
　　“你来干嘛的？”陈安还是那般泰然自若，抬眼看着张白。
　　“你又要结婚了？”
　　“嗯？你要再跑五年？”
　　“……”从办公桌上移下来，张白拍了拍屁股并不存在的灰，“我回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次张白没有去开门，他只是立那定定的看着陈安。
　　“过来，”陈安朝张白招了招手，带了点毋庸置疑。
　　张白挪了几步，把钢笔攥紧放松又攥紧。
　　“坐上来。”陈安拍了拍腿。
　　张白没动，一个巧劲，一个天旋地转他被带到陈安腿上。
　　“几天不见你又沉了。”陈安做了个费劲儿的神情。
　　老了偶尔卖卖萌，看着也还可爱。当然，陈大主任要是知道张白是这么想，可能以后脸上都只有一种表情了，他是表情管理专家，只要他不想，别人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也是，你现在那个就挺娇小的，”张白用食指戳陈安胡茬玩，“她受得住你？”说完还浮夸的瞟一眼他下面。
　　陈安现在是咧开了笑了，“那下次见着了，你问问她？”
　　“你特么……”张白气结，抠紧了陈安下巴，想撑起身走，但被陈安按得很死。
　　“还有别的话么？没有我要干正事了。”陈安有些不耐了。
　　“我还说什么？我就不该来。”张白想脱身走掉。
　　可陈安力使得巧，张白不好使劲，为了弄服张白，陈安可是特地去学过自由搏击和擒拿。没办法，张白太爱跑了。
　　陈安看张白还挣，耐心基本告罄，知道他不会好好听话，索性将他反压在办公桌上，一步到位了。
　　张白疼得直抽气还不忘骂，“你一医生，你特么……计生用品单位上不都是免费发的么……啊……”
　　他压根儿顾不上这办公室隔音行不行，越骂越大声，陈安动作也越来越大，渐渐语不成调。
　　那边如火如荼，窦李这还只是准备谈心。
　　阳台是弧形设计，大且开阔，窦李搬进来时，放了台欧式小圆桌和两把吊椅。买家具时，吊椅买一送一，满三件套折上再九五折，买时觉得天下便宜都被自己占尽，搁阳台上摆好才回溯，买来干嘛地？根本没坐过，原装的垫子，隔段时间就洗，洗的都要发白了，可惜了，冷宫的妃子还曾被宠幸过，这椅子，在窦李这，还是完璧。
　　窦李蹬掉拖鞋，双腿盘在椅子里。“我跟你说，我当时买这套桌椅可划得来了。你喜不喜欢，喜欢我让之前那店里也给你来一套，就按我当时那折扣。”
　　“你什么时候买的？”
　　“搬进来那会儿。”
　　“那店还在开么？”
　　“啊？”窦李胡噜了一把自己的卷毛，“这……你要喜欢，我找找，送一套给你，房东好不好？”
　　“太好了，来，房东，干了这杯水，”凌林被窦李说得直乐呵。
　　两人咕咚咕咚的对着豪饮，窦李有片刻想吟诗，他有认真思考，到底是来一首李白的还是辛弃疾的，或许该来首王维的，若是把都市的喧闹都过滤掉，是不是更能参出禅意来。
　　“对了，你刚说有什么问我。”
　　“嗯……你唱首歌我听吧，我酝酿酝酿。”窦李觉得现下这气氛太轻松，问不出自己的伤心事儿。
　　“噢？你想听什么？”凌林打了个呵欠。
　　“就一千个伤心的理由吧”
　　“不会。”
　　“情网。”
　　“不会。”
　　“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也不会。”
　　“靠，你会什么？”窦李发觉这人不太会搞气氛，当老师这么死板，真的行么？李青岚可是随便什么歌都能唱两句，虽然在调上的也没两句。
　　“小学时候学的歌，我都会，你随便点。”凌林又连着打了两个呵欠。
　　“啊？那我想想……”也被带着打了个呵欠，窦李拍了拍嘴，小学那会，学的什么歌？就低年级的时候好像学过几首，一分钱，学习雷锋好榜样，我和我的祖国？这要唱起来，心情会更激昂吧，歌都不错，可此情此景不合适，他想干脆自己给自己来首催泪的好了，来首什么？不要再来伤害我？
　　窦李觉得自己要是不当会计可以搞教育，就这有困难想办法的执着劲儿，可随时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啥叫愈挫愈勇，思路还发散，适合培养创新型人才。
　　“欸，我自己来首好了。”没等凌林回应，窦李自顾自的哼唱起来了，还脑补了MTV，他哼着哼着来了点感觉，甚至越唱越颓丧。
　　再转头去看凌林时，窦李眼上都蒙了一层水雾，这口水歌能到这效果，也是窦李始料未及的。
　　入耳是很轻很稳的呼吸声，凌林睡着了，窦李不失落，只觉松了口气。
　　像个偷心的贼，窦李越过圆桌凑近了凌林，听了听心跳，探了探鼻息，再顺手扯开点凌林的睡袍，看了看里面，有腹肌，好像比以前更壮了点，他又用手指小心的按了按，好像还更紧实了。
　　不知道凌林现在睡觉打不打呼，他索性从椅子上跳下来，耳朵凑近凌林嘴边，没有什么奇怪的声，磨牙都没有。
　　透过玻璃门看了眼屋里的挂钟，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也难怪撑不住了。凌林今天早上送了自己就回去收东西搬过来，再整理房间，做饭，洗碗，听起来确实蛮累的。不过这样能追到谁啊？连情歌都不会唱。以前都是别人追他的？他当时是怎么追自己的？没唱过歌？好像是没有。都干嘛了？又好像什么都干了。
　　窦李觉得自己太好追了，就算是面对前任这种良民公敌，他都生不出泼狗血的想法，想得更多的竟然是，凌林你要追就好好追，逛街，看电影，打游戏，去博物馆也行，游泳，打球，露营，钓鱼也可，气氛合适的时候，吃个烛光晚餐，再送我点礼物，篮球，领带，白酒，畅销书也不错，戒指不能送，这个不能我来安排，得你自己想到才行。万一发现我还别扭，就缠着我，我真超怕缠的……
　　一点睡意全被自己的攻略整没了，有时工作需要通宵，咖啡不断，站着也能睡着，窦李觉得其实自己还可以更上一层，太多潜能可以挖，现在眼看快四点，自己还精神得想做广播体操。
　　他不想睡了，他想等着听凌林打呼噜，再录下来，可是凌林太安静了，跟以前一样。睡着了，翻身都不多。
　　轻轻摆放好凌林的腿，关上阳台的大落地窗，调好客厅的空调温度，窦李进房间去拿了手机。
　　不准备闹醒凌林，他给凌林带了块薄毯出来盖好，现在情绪很满，他想着干脆还是记点什么吧。
　　家里的格局不错，进门是一个近六平米的入户花园，入户花园南面是一个精致的厨房，也就是小，当初窦李把这里改小了，要不是为了这房功能齐全，他能让它不存在。
　　继续往里走，南面是客厅，餐厅在与之相连的北面，一个大开，南北通透，偌大的电视墙书柜背面是书房，书房东边是主卧，一条走廊相隔，对面是两间客卧，公共卫生间在走廊尽头。
　　靠着客卧外的走廊边坐下，不太会吵到凌林，又能看到他在那，窦李将手机放在曲起的膝盖上，点开手机准备录音。
　　“没想到你住我这来了，真好。大学时我们天天一起瞎胡闹，也没说搬出去一起住过，本来啊，以为毕业后就会住一起的，嗯……有时候想起来吧，还是觉得遗憾，当然，当然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的了，虽然迟了些，但就住几天是几天吧，算是圆个梦。”
　　“其实我有好多要问的，堆到今天能提了，又发现不知从哪开始。你知道我喜欢打篮球，也喜欢看足球，原来你还老笑我越位都看不准。我后来自己看球时，发现越位其实很简单看，为什么和你一起的时候总会漏看呢？唉，我懒得想了，可能我真就是个伪球迷，叶公好龙罢了。想清楚这点啊我低迷了好久，我对自己的兴趣产生了很多怀疑，比如篮球，比如白酒，比如你。”
　　”以前看偶像剧时，不太理解为什么两人阔别多年，总要问一句对方好不好，现在落自己身上，我发现，我也想问你过得好不好？虽然听着笼统，但这确实是我想知道的。问题到嘴边吧，我又不太想问了。你说“很好”或者“不好”，我都不想听，一也是因为太宽泛，我会觉得是敷衍，二是因为你如果说好，我会觉得自己没什么用，有我没我你都过得好；你要是说不好，我会心疼，埋怨自己这些年没能陪你。但你若是不这么答，又能说点什么呢，我想不出来，也就不想问了。”
　　“有种关于爱的看法，特别主流，大约是说爱就是占有。嗯……具象化一点，就比如说我吧，爱打篮球，就天天打，爱喝酒，找到机会就喝，以前爱你，就让你成天儿跟我一块儿。但你走后，渐渐的，我又不太赞同了，觉得把爱物权化的说法，太狭隘，爱那么大。不然你当年那么爱我，怎么就不想要我了呢。你那时候是爱我的吧，应该是的。不过就算不爱，还能让我错觉你爱惨了我，那我也不算是爱而不得了。”
　　“扯了些有的没的，我还是要问几个的，其实我好像也没什么非要知道的。但现在坐在这，看着你离我这么近，我觉得什么都不问太可惜，毕竟从你走后，关于你的一切，你都没亲口跟我说过了。”
　　“出国后，你是先读了几年书是么？我听说过你读书时候的事，但是不多。别人看我总是淡淡的，不知道我是不关心，还是私心里恨你，也不知道该跟我说多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关不关心，更何况说别人。”
　　“那你猜猜,我恨不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