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追》王灼灼

14、第 14 章

　　窦李回忆起那个瘦削的背影，想着他深更半夜摆一大盆吃的，跟网友们说说笑笑吃吃闹闹几小时，回头关了直播就去洗手间催吐，那震耳欲聋撕心裂肺的，凌林听了估计还有点心疼，可不更难入睡了，现在年轻人搞事业真拼。自己这么大在干什么？在跟凌林探讨身体构造？要不是天天胡闹，现在指不定已经是个行业大佬，抬抬手就是几个亿，嗯……自己的钱，窦会计师相当严谨了。
　　不一会，他已经从一只不存在的蛋碎掉的咔嚓声处，听到本该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崩塌的呼啸，这怪谁？他转头看凌林，越想越恨不得让凌林赔他蛋。
　　收回思绪，他状似平静地说：“房租两万，水电两千，家务全包。押一付三，水电房租预付，不签合同，转钱给你密码，也可以录指纹，租期就从你打钱开始,截止日期就是你搬出去那天。家里呢，抽烟可以，但是烟灰要收拾干净；喝酒可以，但只准喝白酒；打游戏可以，但是要带耳机；养宠物可以，但是不能让他上床；厨房可以用，但做正餐一定要有鸡。我可以带人回家，你不能。有需要的话，可以出去开房，每次补贴你五十，拿票据和入住记录找我报。暂时就想到这几点，以后有其他的再补，你觉得可以，喏……”
　　说完就按了几下手机，在凌林边上晃了晃，“等红灯时付一下。”
　　凌林问：“多少？”
　　窦李心里骂他，你一数学系教授，这小学算数还要多问一句，“88000，你也可以考虑考虑的。”
　　“这样很好。”凌林露出点回味的笑，见机就把钱转了。
　　窦李收到钱，选了款稳健型的理财产品买进。他放下手机眯缝着眼，总觉得凌林刚刚的笑怪怪的，莫非也觉得这数太吉利了？他懒得想了，他把自己坑了凌林的这事儿从脑子里挤走，都是为了年轻人的事业，为了广大学弟学妹们的好课，他想出了点为了母校的意思，收了钱的自己也伟光正起来了。
　　当天中午凌林就搬过去了，窦李手机上有开门提醒，他还特别房东的开了客厅的摄像头，看到凌林行李箱立在沙发边上，但是没看到凌林。他继续趴桌子上看。这个午睡他梦到自己在啃鸡腿，一口下去，有点硬，他换一边咬，还是咬不动，牙疼，鸡腿还没入嘴，手机响了，他不情不愿的摸手机，发现声音在自己耳边。他不记得这手机防不防水了，反正现在屏幕上全是口水。
　　电话是凌林打过来的，说晚上让他回家吃饭。窦李迷迷糊糊的说好。
　　挂了电话，他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回忆起刚刚的电话来，“回家吃饭？”窦李这才发觉凌林来势汹汹了。处了对象也不准备同居的自己，一个短暂的车程，立场就被抛下了华山的断崖，关键是这同居的还不是自己对象啊，是要命的前任！甩了自己的前任！
　　一进门，窦李就闻到了鸡汤香，是七夕那天凌林家的同款，他以为的同款，也是很久之后，他才知道七夕凌林家的那顿饭，根本不是凌林做的。
　　他换了鞋进屋，这厨房自诞生来，一直以为自己只需要负责美丽，头回知道自己还肩负着人类重要的生存使命。
　　“我自己拿东西用了。”凌林系了个印有红冠大公鸡的绿色围裙迎了出来，窦李“扑哧”笑出声来，“你这哪里找的。”他指围裙。
　　“拆炒锅的时候掉出来的，吃饭吧，都好了。”
　　窦李家的餐桌是黑色钢化玻璃面的西餐桌，大气严肃，可以开会用，如果不是上面现在放了几盘菜。厨具餐具是张白让他们家采购部精选的，里面有什么东西，窦李并不清楚，张白知道他，附了个清单让他收好，看着缺什么再跟他说。
　　想起这茬来，窦李从橱柜底下摸出个清单给凌林，“厨房里就这些东西，缺什么告诉我，这个作为房东可以买。”
　　接过纸笺，上面印着张白家酒店的logo，凌林粗略地扫了一遍，东西很齐全，开个小餐馆都够用了，他“嗯”了一声，有点嫉妒张白。这么多年，张白一直在窦李身边，如果当初没有跟窦李分手，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十年。
　　晚餐是四菜一汤，“杭椒炒牛肉，酱炒回锅肉，蒜蓉大虾，油淋茄子，清炖鸡汤，”窦李一个个菜认过去，以前跟凌林一起时，吃饭前，他都要报一遍菜名，那时候凌林还说要送他去学相声。
　　窦李报完就尴尬了，他顿了顿，又问：“吃饭，这饭我要付钱么？”问出这句话，他心空了一瞬，很难过，他不想这么跟凌林说话，但是他也做不到亲密无间。凌林不是自己的了，隔了这些年，窦李依旧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看起来并不复杂的关系，他甚至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以前也是喊名字，可这两个字就是最缱绻的，现在，他后悔当时没想个昵称了，他重重的吐了口气，自己真没用啊。
　　“不用，你洗碗吧。”凌林看着窦李纠结，感觉这兵法用起来，前面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洗碗？洗碗是家务吧。”窦李几口菜下肚，这凌林果然是做什么会什么，这一桌子属于家常菜中的旗舰水平了吧，不管别的了，先吃饱。
　　“应该是吧，”凌林给他盛了碗汤，“但这不是为了抵你饭钱么。”
　　“噢，这样啊。”窦李不情不愿的答应了，又撇了撇嘴。他嘴生的小又肉，唇线细，这么一撇，从性感中泄出稚气来。
　　凌林看得眼神黯了又黯，他说，“不想洗就算了，别撒娇。”
　　窦李正往嘴里送一匙汤，听得一愣，撒娇了？他有点疑惑的抬头，两个大眼睛从下往上看，显得更大了，汤的热气腾出一层水雾挂在睫毛上，他微张着嘴“嗯？”了一声。“哎呀，你快别了。”凌林抬起手，也不管油不油的，大拇指往窦李的嘴上猛按了几下，“没事儿，吃吧吃吧，有洗碗机。”
　　晚上躺床上时，窦李有点蠢蠢欲动，他想要不要去外面倒杯水，来个偶遇？凌林睡的哪间房？之前都没注意，这样好像也不错，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回家了还有饭吃。
　　今天时间还算早，他躺床上没什么睡意，又开始数钱，今天开始多了一笔，房租收入，窦李猜想凌林可能住多久，才发觉自己刨了个大坑，人家堂弟近期搞比赛，再怎么着也不需要三个月，这钱不能归进来，下个月还得还回去。
　　人生并没有太多的大事，感情也无非就是三情，他顺顺当当的走到今天，大事上并没太多纰漏，也就一个凌林了，有出其不意，也有自投罗网，窦李觉得自己这恋恋不忘的，可能纯属不甘心。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释然了一点，他起身喝了床头的水，他习惯进房间带杯水，不是有多养身，只是因为懒，进了房间就懒得出去了。但今天喝完一杯不太够，菜也不咸，可能是吃太多了。
　　虽然他还没有数出睡意，但也丁点儿不想出去倒水，忍一忍，明儿再说，窦李蒙住头准备强制进入睡眠状态。
　　几分钟后窦李被自己磨到了餐厅，他烦躁的厉害，准备来点冰水。
　　冰箱门一拉开，这谁冰箱？凌林以前只放了几瓶水的冷藏室被塞满了，看着很丰富，但窦李没心情去细点，他并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
　　他的人际关系就两种，自己人和其他人。凌林现在也不是自己人，自然就应该归到另一边了，尽管心里有点异样，但是也不影响，也尽量做到不影响。他想，莫非就这几天，我还得买个冰箱？这不符合我抠抠搜搜的房东人设啊。
　　他想起第一次跟张白打架，就是因为在食堂里打饭时张白老挤他，他心里默记到第三回，两人就打了个鼻青脸肿。后来张白还骂他矫情，食堂可不就是人挤人，窦李说是挤，但是你挤上来就不走了，黏黏糊糊的。后来两人太熟了，距离不距离的，窦李就没感觉了，张白反正还是那愣样儿。
　　窦李靠着冰箱门喝了会水，思绪越来越沉，却完全没意识到，近不近的，不是买个冰箱就远了，人家可都住家来了。
　　他思维很发散，逻辑却太简单，只想到这自己人里，这么多年，就只有爸妈和张白？他想去找张白打架了，这位置这么看起来太重了。
　　窦李想出一身鸡皮疙瘩，明天得去把张白2000年的飞天拿一瓶，看上好久了。
　　他后知后觉的喝掉了整瓶水，准备回屋，继续数钱催眠。
　　转出去经过书房时，发现有光漏出来，门没有关严，凌林在打电话。“下班了？今天很早啊。”凌林说着应该是打了个呵欠，声线微哑还醇。
　　窦李抬头看了看走廊尽头的挂钟，十二点多了，这是个越洋电话？
　　“还不错，这边都安顿好了。”
　　“你还住那，我卖它干什么？”
　　“我不要了，丢掉呗。”
　　“……”
　　窦李没再继续听下去了，他不承认是偷听，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门也没关严。
　　晚上下班时，霞光暮暮，红絮卷卷，他想，明天又是个艳阳天啊。此时满月盈盈，星影错错，他想，这是别人的花好月圆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