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青山》王不可

15、放手

　　女孩坚定的眼神令赵青山恍惚，放佛她的爱，他得到的太轻而易举，他从不担心，有一天会失去。

　　江别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赵青山正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井箐坐的车开远。

　　江城的夜晚，冷意加重，他几乎麻木不可动弹，他不明白，为什么井箐对他的态度就变了，他原以为他只要开口，他就能得到他所向往的幸福。

　　江别走近，抬眼看向原处的霓虹灯，不比京城来的五彩斑斓，却总比记忆里那些黑夜来的炫彩夺目。

　　“这个世界在变，人也在变。”江别拍了拍赵青山，“就像你一开始对井箐嗤之以鼻，却又会在与她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发现她的好。”

　　赵青山抬头看向江别，冷笑之意浮上脸庞，“那你怎么没变过，一如既往地等待着周翻。”赵青山低垂着头，语气里有失落，“连我都开始放弃了……”

　　把贺苏离送回家的时候，已经临近晚上八九点，贺苏离醉酒后一直囔囔着不舒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是因为睡着了。

　　她看着表，她的票定的是十点多，回家的车。可是，看着不省人事的贺苏离，她闪过一丝担忧，犹豫了半晌，终于退了票。

　　看着熟睡的贺苏离，她才开始想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如果不是她，贺苏离应该还是和江致谈着恋爱，生活环境也比现在好的多，更主要的是会快乐。

　　可是，她也不知道江致为什么会和她分手。她不相信贺苏离的说辞，江致的温柔与细心，是与生俱来的修养，他气质极好，很难会让人把他和脚踏两条船的渣男联系起来。

　　那一定就是江别强拆人姻缘，可恨江别当年不过还是一个有为青年，就提前步入老龄化生活，学着豪门恶毒婆婆的样子，棒打鸳鸯，令人生厌。

　　江别身上商人那股锐利阴冷的铜臭味极重，光是看着，井箐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利欲熏心，毫无怜悯之心。

　　她甚至不明白赵青山怎么会和他成为朋友，想到赵青山二字，她难得地生了鄙弃之情，好像真的不喜欢了，哪里都觉得生厌。

　　半夜的时候，井箐睡得迷迷糊糊，却隐隐听到门铃的响声，她猛地睁开双眼，后背开始发凉。

　　她想起了在京城那夜里，门口不知疲倦的敲门声，一声接着一声敲在了她心尖上，她的额头冒出冷汗，又想起了那个中年男人掏出的刀，刀刃锋利。

　　她双眼里流露出惊恐，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井箐消失了，她躲在床沿，看着熟睡贺苏离，不知所措。

　　她告诉自己当做听不见，可那些声音却拼了命地跑进她耳朵里，只要经历过那一次惊恐，她好久都活在阴影里。

　　突然手机的震动，使她惊吓，她回过头，心情缓慢平复，她接起电话。久违的，熟悉温馨的声音，让她一瞬间落泪，“汝汝啊～我是妈妈。”

　　像是一个迷途的人在经历绝望要放弃的时候后，找到了照明路途的希望，她是归属，亦是她坚强的后盾。

　　可是，当年她拍拍屁股，轻轻松松地就跟着贺苏离背着包上了京城，满怀壮志。

　　少年时总以为自己是和别人不一样，只要努力，肯坚持，终有一天会靠自己的实力在异乡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可是谁又不是这么想的呢。

　　刘清在她走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一个劲的埋怨井柏也不管管井箐，那时井柏比刘清还要舍不得，气的火冒三丈。

　　平日里他总是夸她的闺女如何美出天际，把井箐夸的找不着北，可是那一次他却放了狠话，“就你的相貌，我保准你一辈子都火不了。”

　　“你看看，平时只有我夸你长的好看，还有谁说过你好看吗？赵青山那么好看，你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

　　最后，数落累了，苦口婆心，“箐箐啊，爸爸求你别去，北漂多苦多累，而且外面人心险恶，爸爸害怕。”

　　可是井箐依旧坚定地在刘清与井柏担忧的目光中，走出了家门。北漂这一年，很多次受了心酸和委屈，她都想打电话给她们哭诉。

　　却硬生生地忍住，她冷漠没有感情，轻飘飘地就离家而走，这一年她更是没给刘清和井柏打过一个电话。可是，她终究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她也思归心切，只是害怕这样灰溜溜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谁知道，人心这么脆弱，她只是经受了这么一小些打击，就想退缩了，她的那些豪言壮志瞬间云消魄散，她也害怕井柏和刘清失望的目光。

　　可下一秒他们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她惊喜与感动，“箐箐，快开门，爸爸妈妈在门外呢。”

　　不知道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像是在迷途中被丢弃的最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欣喜而又不可思议。

　　她打开门，看到刘清和井柏的那一瞬间，真的热泪盈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心安，终于觉得这份亲情倍感珍贵。

　　她开口，喊了一声,"爸，妈。"同时，泪水落下，狠狠地抱住了她们。

　　刘清推脱着，“你这孩子，快松开我，弄疼我了。”

　　井柏则是把目光落在了井箐右脸侧的纱布上，目光暗沉深邃，一动不动。

　　赵青山找来的时候，老夫两人正吃完饭，在收拾碗筷。井柏在看电视，听到敲门声，心猿意马地去开门。

　　看到了门口的人，他有过一瞬间的迟疑和恼火。他甚至想把门狠狠地摔在他脸上，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女儿，说跑就跑了，他如何能不气。

　　嘴上再怎么犟，可是井柏还是每天把女儿参加的综艺反反复复地看了无数遍，直到井箐告白，犀利如井柏，赵青山眼里最初的那一丝异样的情绪丝毫没有逃过他的法眼。

　　他自己也明白，井箐喜欢赵青山本身就是一件错事，赵青山多帅咧，而他的女儿只是一个普通人。

　　那一期节目后，他似乎能想象到井箐的结局是被拒绝，他也能想到好强如井箐，一定会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却会躲在背地里哭。

　　按好的电话，只差一个拨出的键，却被他无数次放弃。他明白，他女儿的骄傲，是只言欢喜，不说悲伤。

　　满城风雨，二十年来不关注娱乐圈的老夫妻，每天开始看起了娱乐新闻，他们也只能从报纸中了解到井箐的生活。

　　他们怪井箐不听话，却每一次都会在看到对井箐的谩骂时，心痛，悲伤，不忍，那是他们捧在手心的女儿啊。

　　赵青山是被刘清请进家门的，刘清对赵青山没有那么深的怨念，喜欢上赵青山是井箐自己的事，怪不得赵青山，刘清拎得清。

　　她明白，赵青山的登门拜访，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赵青山儒雅有礼，放佛民国走出来的贵公子，谈吐不凡。

　　谈话间，刘清更对赵青山多了几分喜欢，如果不是相貌，地位的差别，又或者说赵青山如果是一个普通人，那刘清不得不佩服女儿的好眼光。

　　只是他们替井箐认命了，有些人就是高攀不上。听赵青山讲这几天井箐被网络暴力的经过，刘清和井柏的心都紧了。

　　他们又何尝不担心。最后，赵青山终于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出井箐脸被划伤的事。话落，俩老夫妻瞬间脸色苍白。

　　虽然还算镇定，可是言语却有些慌乱无措，“箐箐哭了吗？”井柏抢着问，“有生命危险吗？”丝毫没在意赵青山说的那句，“井箐人已经回江城了。”

　　后来，两人坐立难安，半夜就驱车来到了贺苏离家中，给他们开车的是赵青山。

　　一阵寒暄后，井箐小心翼翼地让刘清和井柏先回去，她将刘清和井柏送到车前，才看到倚着门延的赵青山。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井箐难免生了怨气，当初就是因为赵青山，她才拍拍屁股，轻轻松松地离家而走，徒惹井柏和刘清担心与伤心。

　　现在看到赵青山，井箐只觉得讽刺，她没有同赵青山讲话，只是转头看向井柏和刘清，厉声问道，“是他带你们来的？”

　　刘清没有吭声，倒是井柏点点头，井箐没有给赵青山好脸色，阴阳怪气了一句，“也不知道狗拿耗子，是想从猫那里得到什么！”

　　说完，她也不看赵青山的脸色，只是沉声道，“好的，你人可以走了。人你既然多管闲事地送来了，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送回去。”

　　她转身，准备去找姜父姜母，赵青山却被赵青山眼疾手快地抓着手腕，扣着不让。

　　井箐的眼神有些冷漠，没有转身，只想挣脱。赵青山的力气很大，她不耐烦地回头瞥了赵青山一眼。

　　她觉得自己眼睛里放佛出现了错觉，向来精致漂亮的男人似乎产生了一丝微颓感，连眼神里都写着那种从神端跌落的不可置信。

　　井箐笑了笑，大概单恋就是这样子，你喜欢他的时候，他习以为常；你不喜欢了，他才有所异常。你以为他终于被自己感动，后来你才发现他只是不习惯。

　　她难得在赵青山面前，大声地，认真且坚定地喊了一声，“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