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青山》王不可

16、警局

　　井箐将刘清和井柏安全送回家后，又以不放心贺苏离为由，半夜驱车而返，并承诺第二天午后必定回家同他们说明情况。

　　爱女如井柏，虽心急如焚，不忍女儿受到一丝伤害，却也愿意遵从井箐的意愿，安心地等在家里。

　　井箐返途中，让司机师傅找了家便利店停靠，她雷厉风行地买了不少啤酒，她已经打好小算盘，怎么也得让贺苏离也服侍她一回。

　　等她回到贺苏离家中，贺苏离依旧安稳地睡得极沉，她开了一罐啤酒，小小地抿了一口，口感怪异，不是她能接受的。

　　她又起身去翻贺苏离家中的冰箱，看到两盒还未开封的鸭脖，她也没客气，直接拿来当下酒菜。

　　过了两小时，两盒鸭脖啃完了，井箐一口啤酒都没喝下去，反倒喝了贺苏离两瓶矿泉水，鸭脖很辣辣，吃的她很爽爽。

　　井箐突然屏住呼吸，没过多久，极为舒坦地打了个饱嗝。她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心里暗自叹息：难搞哦，借酒消愁都这么难。

　　这时，贺苏离迷迷糊糊地起床去解手，半眯着的双眼突然看到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骨头，整个人突然清醒，厉声质问：“井箐，谁让你吃我鸭脖了，你脸呢？”

　　井箐气定神闲地看着炸毛的贺苏离，“别急，吃你两盒鸭脖咋啦？昨天你吃火锅的饭钱还是我付的。”

　　贺苏离脑子还带着醉酒后，神经被麻痹的迟缓，算了好久，才发现是她赚了，安静地去了厕所。

　　等她回来，她才看到茶几上开口的啤酒，她炸裂了，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光明证大地找到里有批评井箐了，“小绿茶，你真不要脸了啊，脸上有伤还喝这种啤酒这种刺激性饮品”

　　贺苏离翻了翻鸭脖的盒子，更气了，“整整两盒，一个没给我留！井箐，你也太不知好歹了。”

　　“我特么收留你，是好心，你特么还在这里蹭吃蹭喝，就是没良心。”又仿佛恍然大悟，特别激动地说道，“小绿茶，你真不要脸了啊？长疤的时候，要忌辛辣，你还吃这么多？”

　　井箐瞥贺苏离一眼，醉酒后的贺苏离话极多，她有些嫌烦，还是高冷的贺苏离，她更喜欢一点，她打断贺苏离。

　　“姐，如果不是你今晚喝醉了，我早就高铁票回家了。这个点，我早就吃完我妈妈煮的香喷喷的饭，躺在床上玩手机了。”

　　贺苏离突然沉默，极为怪异的“哦”了一长声，没有回怼过去，没有锱铢必较的贺苏离也让井箐觉得不习惯。

　　她接着动手要撕下脸上的纱布，却被贺苏离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着急的神色不言而喻，“你想干嘛？我说着玩的，你这张脸虽然比我丑好多，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吧！”

　　井箐吐了，“你可真真是大美铝呢！”说完，不顾贺苏离的阻拦，把纱布揭了下来。

　　纱布下面没有可怖的伤疤，只有一条浅浅的血印。早就已经结痂，没过多久就会脱落。

　　贺苏离凑近去细看，把能扒拉到伤口的位置，她“切”了一长声，才马后炮地说道，“我就说祸害遗留千年，你这张奇丑无比的脸怎么会受到伤害。”

　　下一秒，又炸开了锅，“好啊，真不愧是你，装伤骗赵青山关心你啊！好一招苦肉计，小绿茶，心机深沉啊。”

　　井箐语气冷淡，“大可不必，我还不至于卑微至斯。”

　　喝醉了的贺苏离迷迷糊糊，跟从本心，嘁了一声，表示不屑，“也不知道谁前几天那么卑微的抱着我，哭得死去活来，还问我，’你是不是脸皮太厚了’。”

　　贺苏离说来就来，十分形象生动模仿着井箐当日的动作，她装腔作势地擦了擦鼻涕，抽噎着，“小婊贝，我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话落，贺苏离给出中肯的评价，“小绿茶，不是我说，即使你这张脸也已经达到丑绝人寰的巅峰地步，你也不必把它当垃圾一样丢来丢去。”

　　“毕竟你身上那股没点羞耻心的劲，也不是舍弃一张脸可以消失的，毕竟就算没了脸，你也不会有别人没有脸面再见人的觉悟。”

　　井箐不为所动，刚刚千方百计想要灌上自己几杯酒，酩酊大醉的愿望在此刻突然迸发至顶峰。

　　就在贺苏离诧异的目光中，井箐干完了一罐啤酒，贺苏离惊讶，“呀！你不要身材管理了啊？”

　　井箐回贺苏离一句，“屁个身材管理，狗屎一样的赵青山，都给我滚远点～”

　　贺苏离不得不佩服井箐的生猛，又是一罐啤酒被井箐一口气闷。井箐放下瓶子，胃开始不舒服，她自言自语道，“老子醉了吗？”

　　贺苏离瞥她一眼，伸出右手，数着手指，开始倒计时，刚数到一，井箐一头倒在了沙发上，笑嘻嘻地跟贺苏离说，“呀！小婊贝，你麻烦啦！因为……我醉了～”

　　贺苏离脸上笑意消失，因为井箐开始呕吐了。贺苏离未消散的酒气在一刻退去的干干净净，她赶忙把垃圾桶递给井箐。

　　井箐白皙的脸蛋缓缓变得潮红，她有些昏沉，笨拙地起身，抱着垃圾桶，装腔作势呕了两下，只吐出来了一些酸水。

　　后来，她索性抱着垃圾桶呆坐那里，哭哭唧唧，一个劲地朝贺苏离喊，“小婊贝，我难过，我好难过，我头疼，我肚子不舒服……小婊贝，我难过，我心好像被堵着了～”

　　贺苏离极其无语地看着井箐荒唐的表演，淡声道，“呀！心都堵着了，看来你也没多久活头了。”

　　井箐哇唧唧地哭的更大声，吵得贺苏离心里烦躁。她拿出手机，打开录音。

　　好啊，小绿茶。你敢闹，我就敢录。等你那天火了，这些就是黑历史，我不是你的黑粉头子，我誓不为人。

　　哭累了，井箐才停下来，变得极为安静。贺苏离凑近去看，才发现女孩脸上已是满行清泪，而她的双目干净清明，没有一丝醉意。

　　她似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和贺苏离说话,“今天赵青山来找我了，我一个坐在高铁上回来的时候，就想着赵青山是不是也会有一点喜欢我。”

　　“他也会对我的不告而别而感到愤怒，会在我抵达江城后，快速地找来，然后告诉我，他喜欢我，可是我知道我的幻想有多不切实际。”

　　“人生而便有羞耻心，我哪里那么没有自知之明呢，我只是比别人勇敢，我知道自己不优秀，长的不好看，配不上赵青山，但是人就不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吗？”

　　井箐抽噎一声，看向贺苏离，“我多希望，幸福是我随便努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可是我，失去了原来的快乐，担心受怕，幸福反而离我更远了。”

　　“我喜欢唱歌，喜欢美妙的歌词与动听的声音，可是我不喜欢在万人面前唱歌，还要被别人指指点点，唱歌于我而言，是单纯的快乐，而不是名与利，而不是出名的手段。”

　　她静默了一会儿，扯了一个贼难看的笑，“小绿茶，我胆子其实也不大，至少没面上那么无畏，那人刀子向我挥过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颤的。”

　　贺苏离听着，她在说她被人用刀刺那回事。

　　她眼角真有些委屈的湿意，“我真的很害怕，我现在一闭眼，还能看到那人猥琐的面庞，手里明晃晃的刀光。”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膝，缩成一个小团团，“我真的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我想好好活着，每天热爱生活，那不切实际的爱情，我真的不想了。”

　　贺苏离听着井箐一直在强调“真的”二字，也不免为她心疼唏嘘，她知道她在尽力说服自己……放弃赵青山。

　　一个人从京城跑回江城，贺苏离也明白井箐这次是真的被吓得不轻，饶是故事的主角不是她，她将自己带入井箐，也觉得常人都会被吓的不轻。

　　贺苏离看着井箐，按掉了录音。揉了揉太阳穴，脑袋还有一丝醉酒后的昏沉，她明白，这世上谁都活的不容易，谁都有一个固执的点。

　　她把井箐搀扶进房，让她躺在了她的床上，她知道井箐没醉，只是心里难受的厉害，她也不说，给井箐足够的空间冷静。

　　就好比她如江致，她爱江致，可是那种巨大的欺骗和充满反差的戏剧让她从心底就想放弃江致。

　　和江致分手，贺苏离明白，谁的错都不是，错的是她自己，她表面自恃清高，骨子里却自卑如蚁。

　　看着沉沉睡去的井箐，突然从心底衍生出一种期待。井箐和她不一样，她勇敢自信，诚挚温暖，她该幸福快乐。

　　赵青山从江城返往京城，是被黄桑的一通电话叫回去的，黄桑焦头烂额的急躁即使透着手机依旧清晰明了。

　　等到赵青山到了京城，早已天光大亮，清晨的温度微凉，赵青山身上来回奔波的疲惫稍微消退了些。

　　贾铭来接的他，一上车，黄桑的电话便打来了，“到哪儿了？”

　　赵青山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淡声，“快到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放佛已经累到极致，黄桑向来细致，察言观色更是做的好，便闭口不多言。

　　黄桑刚挂完电话，便有人跑过来告诉她，“你父亲找到啦！”

　　黄桑赶忙跑了过去，黄忠是在警局里被找到的。看到黄忠的一瞬间，她瞬间怒火冲天，“爸，你没事就别瞎跑跑了，妈一个人够辛苦了，既要看店，还要照顾你。”

　　男人神志早已不清晰，在看到黄桑的那一瞬间，突然变得激动不可控，他扯着黄桑的臂膀，惊恐地喊到，“我杀人了～桑桑，我杀人了。”

　　荒唐的言语让黄桑震惊，尤其在警局里，这么敏感的话语更是让黄桑紧张至极，她有些焦躁，双手扯着黄父，“爸，你清醒一点，不要瞎说话。”

　　黄父似乎突然看不到她，陷入自己的世界，双手抱着头，跑到了角落里，喃喃自语，“我杀人了，啊～我杀人了。”

　　赵青山来的时候，便只听到警察在和黄桑说，“他是来警局自首的，说自己杀了人，但是我们怀疑他神志不正常，毕竟他的言行举止很怪异……”

　　黄桑正觉焦头烂额，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看到了赵青山，男人身姿挺拔，穿一席毛妮，神色清冷地站在灯光下。

　　就像很多年前，她身无分文地站在京城夜晚的街头，他站在路灯下朝她这里遥遥相望，她忐忑无助，甚至有些自卑和害怕。

　　他本可以冷漠地走远，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却半途而返，领着她往旅馆里住了一夜。

　　那时的赵青山还没有成名，他生活拮据，甚至拿不出多余的钱去吃一顿好的，可是在哪个晚上，他把他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

　　喜欢上赵青山也许就是在那个晚上，他相貌极佳，瘦削的脸庞略显清冷，他不爱说话，却不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她走向赵青山，“对不起，麻烦你跑一趟了，我当时是真的找不到他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才会想到来找你的…”

　　赵青山不为所动，他看着面前女人矫揉造作的表演，才发现守得内心的那点纯粹太过于艰难。

　　他开口，“黄桑，你爸是我让人送到警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