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光为指引》苏薄九

39、第三十九章

　　邬言在门前看了下手机上祝子濯发过来的地址，摁下了门铃。

　　开门的是中年男子，他打量了西装革履的邬言一眼，以及他手上的公文包，顿时了然：“不买保险。”

　　正想把门关上，邬言抬手拦住，力气大得对方动弹不得，声音清淡：“我是律师，找张莎莎女士。”

　　中年男人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直到邬言拿出调解书，这才默认他进了家门。

　　邬言随意看了眼房间的格局，不算大，小康家庭的三室两厅。

　　这时一女人穿着围裙出来，像是刚做完饭：“老张，谁啊？”

　　这夫妻估计就是张莎莎的父母，邬言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您好，我是邬言，池意工作室的代理律师。”

　　张妈妈很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律师来家里，她还没开口细问，张爸爸看完调解书直接拍在桌子上：“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女儿这么乖巧的人怎么会是那个博主。”

　　邬言曾经也见惯了这场面，波澜不惊：“既然我上门来找她自然是有证据。”

　　张爸爸却不信：“就算那博主真的是我女儿，她有什么错！我们还没怪池意欺负莎莎，别以为我们张家是小门小户就好欺负，想坑我们钱还嫩些。”

　　邬言面色一沉：“小孩子年纪小，大人得教，你也知道被人欺负不好受，你女儿是宝贝，人家女儿就不是宝贝了吗？”

　　邬言也没想多费口舌，本就抱着这官司必打的心思，来送调解书也是走个过场免得被有心人嚼舌根：“张先生，我是来跟谈和解不是来看你脸色的，我猜想你们家最近生意也不景气吧？”

　　张爸爸看了满脸担忧的老婆一眼，本想隐瞒生意上的事，却被陌生人戳穿，满腔怒意又不好发泄：“你要如何？”

　　邬言把调解书翻到最后一页放在他面前：“上面写的很清楚了，由于我方委托人是娱乐圈当红演员，要求张小姐把造谣她校园霸凌的微博删除，当众解释经过并道歉，赔偿误工费，律师费，交通费以及精神损失费等共计三千五百八十四万元，当然我方委托人更希望张小姐自己也能闭门思过一番。”

　　夫妻两人听到金额怔住了，他们平常不看剧自然不认识池意这号人物，以为是个普通人没想到需要赔偿的这么多。

　　而刚下班回到家门口的张莎莎听到这些话直接冲进家里：“你闭嘴！明明就是池意先打的我们，怎么会是我们先去欺负那个胖妞。”

　　很显然，邬言对她这不打自招的话再一次证实了她确实只是个共犯的想法：“张小姐，我只是说你造谣池意的事，并没有说你们欺负过谁。”

　　张莎莎一愣，刚才那趾高气昂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邬言走近：“看来那张小姐背后是有同谋了。”

　　张莎莎退后两步差点摔倒：“你…你…你在乱说什么，爸把他赶出去！”

　　她躲到妈妈身后不敢看邬言：“怎么把这种人放进来！”

　　明显的他们还是更相信自己女儿，张妈妈护着张莎莎，把她抱在怀里，张爸爸二话不说就赶人。

　　邬言把调解书又放进包里，看张莎莎瑟瑟发抖的样子丝毫没有怜悯之心：“既然如此，就不劳烦了，我们法院见。”

　　邬言在张家没耽误多少时间就驱车去了派出所把池意接出来。

　　“今天警察把我们那届的名单查出来问我是哪几个。”池意见到邬言回来立马起身牵起他的手：“盛忆彤，焦水儿，张莎莎，当初是他们三个欺负阿莹。”

　　邬言不感到意外，仔细看了看池意脸上没受什么委屈才道：“那个博主是张莎莎，估计还有人帮忙。”

　　池意略有所思地点点头，邬言帮她开车门，正要上车的时候听到身后一声：“阿命。”

　　池意转头就见到后面车下来好几个人，她父母和解倪都在。

　　她心想终归还是没瞒住他们：“爸，妈。”

　　池博远担惊受怕了一晚上，在见到池意这一刻心终于落下了：“你有没有受委屈？”

　　池意笑笑安慰他：“只是警察找我问话，能受什么委屈。”

　　“你妈还想把你捞出来。”池博远说完把纪琼英拉到前面来。

　　可能是因为见到家人，池意这么多天的委屈突然一涌而上，但又不想他们操心：“我又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捞的。”

　　纪琼英也是过于担心，那关心的话说出口反而十分犀利：“图片和动图都放出来了，你还说没做过，说得这么风轻云淡。我们和阿倪昨晚去了你家，你怎么不在家？手机也关机？去哪了？”

　　池意面对她的质问攥紧拳头，失落地红了眼眶：“我…”

　　邬言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打开十指相扣：“阿姨，池意昨晚和我在一起。”

　　纪琼英看到他俩关系亲密皱起了眉，打量了这男人一眼有些眼熟：“你是谁？”

　　池意连忙说：“他是我男朋友。”

　　池意不说还好，一说纪琼英就炸毛了：“你们才谈多久了，就到人家家里睡，我不是说了女孩子要自尊自重自爱。”

　　池意觉得离谱：“我怎么没有自尊自重自爱了？”

　　“那你去一个男人家里夜不归宿，别人要知道了怎么想你？”

　　面对纪琼英咄咄逼人即使是池意听过再多遍也依旧觉得伤心：“别人知道，关我什么事！”

　　“哎，你们干嘛呢！”警察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警告他们：“这里是警局，要吵进来吵。”

　　邬言跟他们说了声抱歉才解释道：“阿姨，池意家庭住址被人透露，昨天有人找上门，很危险，为了安全，我才让她去我家休息，我睡的客厅。”

　　纪琼英疑信参半：“我们昨晚待了一晚上都没事。”

　　“因为我报警了。”

　　“……”

　　好像也确实是没毛病。

　　“至于她关机，我想或许是怕你们知道她昨天大哭很担心。”邬言说完转头看向池意，面色很是心疼。

　　池意脑袋缓缓打出了个问号，这么丢脸的事就不用说了吧。

　　“阿姨，池意昨天哭到昏厥，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是我的错，我也是害怕你们不喜欢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池意，想等到自己有些存款然后再上门提亲。”

　　池意听完皮笑肉不笑心里说了句6，接着她就看到解倪在池博远两人身后默默竖起了个大拇指。

　　纪琼英看他这么真诚的模样，面色确实松动了不少也没有刚才那么盛气凌人。

　　马路边也不是聊事的地方，他们几个人在派出所门口太过引人注意，池博远接到公司电话就回去了，临走前让他们小心点。

　　今天是周末，没有上下班也没有学生，平常拥挤的路段很宽敞，人行横道上有两个女生背着书包，手上抱着厚重的书在打趣的很开心。

　　池意想起了警察的话，她抓紧手中的包，侧眸看向一旁的男人缓缓说：“邬言，我能不能不起诉。”

　　邬言刚从见家长的气氛中出来，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

　　池意手撑着前面，身体晃了一下，只见对方看着她不语，池意不敢直视：“我问过了，也才拘留…”

　　邬言打断她的话：“你知道看守所里什么环境吗？你知道这事会成为你履历里一辈子的污点，被人指责吗？”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激动：“池意，如果你对以前那些成就都不放心上，又何必那么努力的演戏。身边人都在帮你，你要放弃吗？”

　　面对他的质问，池意千言万语只化一句：“对不起。”

　　邬言沉默，池意脑回路不知怎的，突然害怕自己像新闻上写的那样被丢在路边，倒不如自己下车。

　　她刚把手放在车把上，邬言却用力抱住了她：“以前你是没办法才用暴力解决，现在我替你维权，你不是一个人了，也不要放弃好不好。”

　　那句“好不好”让池意鼻子一酸，手在落空在他的肩膀上。

　　两人一路上都没再讲过话，到家时池意就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

　　其实邬言知道现在不能放任池意一个人，可是他依旧固执地坚定自己的想法，在书房里把厚重的法条搬出来，争取在不暴露徐佳莹隐私的情况下打赢这场官司。

　　期间，他突然明白自己以前身为律师所欠缺的是什么。难怪范开济找上他的时候跟他说，或许入殓师这个职业能让他更好的做一名律师。

　　邬言一直以来只想让委托人得到利益最大化却忘了人文关怀，钱不是衡量所有事的标准。

　　愣神时，邬言手机突然响起，显示是国外的电话，以为诈骗顺势挂了。

　　第二次依旧同一个电话打来，邬言看着犹豫了很久才接起，女人冷艳的声音说：“是邬先生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邬言没作答想听看对方怎么说。

　　“我是徐佳莹，有时间出来见一面吗？我想聊聊关于池意的事。”

　　邬言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紧“嗯。”了一声。

　　徐佳莹在对方挂断之前说：“别跟她说我回来了。”

　　邬言抬头看了看对面房间的门，依旧没回答算是默认。

　　他出门前敲了敲房门：“池意，抱歉，是我刚才语气太重了，你开个门我们讲讲话好不好。”

　　池意没回答，邬言只听到她在床上重重翻了个身，似乎是故意给他听，偏偏就不讲话，便还是气没消。

　　邬言看了看时间和徐佳莹约定的时间要到了，出门后发了个消息给池意：［陌上花开，吾可速速归矣，备上火锅毛肚虾滑，只为博美人一笑。］

　　中环的咖啡厅，邬言一进门就见到坐在角落穿着红裙的女人，手里搅拌着咖啡有些风尘仆仆似乎是刚从机场赶到。

　　邬言径直走到她面前坐下。

　　徐佳莹看眼前人一身西装一本正经的穿搭跟池意形容得如出一辙：“邬先生怎么知道是我？”

　　邬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看过你和池意的合照。”

　　徐佳莹招手让服务生拿菜单：“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池意池意的叫着，怪生分。”

　　邬言没接过就说了一声：“一杯美式。”

　　“她喜欢亲密的人叫她阿意。”徐佳莹说完笑了笑，脑海里浮现出年少时两个人在学校天台上聊天的场景，那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池意看着天空幻想着未来说：“以后我有男朋友可不喜欢宝贝，宝宝这些称呼太油腻了，我希望他能叫我阿意，专门的昵称。”

　　邬言听完确实觉得双方都连名带姓地叫一点也不像情侣，把这事放在了心上：“谢谢。”

　　徐佳莹见他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疏远，无奈摇摇头：“池意说的还真没错，你真是三句话憋不出一个字。”

　　服务员把美式放到邬言面前，徐佳莹从包里拿出照片，推到他面前：“你们男生应该都不会了解到长得胖又丑被孤立是个什么滋味吧？”

　　邬言拿起照片仔细对比了面前这浓妆精致的女人，徐佳莹在讲到以前的事，心还是颤抖的：“这是我以前的样子，如你所见，我减肥并且整容了。”

　　初中正值女孩子青春期，徐佳莹发育地很好，被男生嘲笑过后她不敢昂首挺胸地走路，就算再低调，也依然有人拿她的胖说事。

　　徐佳莹一家因为父亲经营不善破产别墅被变卖，她从此从徐家公主变成打工妹。

　　母亲的好姐妹何夫人，知道这事后心疼得不得了，在她硬性邀请下一家搬去何家住，从小跟何翊鑫一起长大，一起上学。

　　不知道谁爆出她和何翊鑫定了娃娃亲的事，让她变成了全校所有女生的公敌。

　　被人锁厕所，喂垃圾，烫烟头，头发拿打火机烧，课本被撕坏，被扒衣服拍视频，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忘不掉。

　　那些人以嘲笑别人为乐趣，同流合污，只有池意站出来会保护她，但她自己也因为池家那女人饱一顿饥一顿，所以两个人同病相怜。

　　初中毕业后，徐家生意终于好转了些，搬出了何家。徐佳莹也终于攒够了钱，接受了何夫人给的出国读书的名额。

　　算是她的懦弱，为了逃避这些事，她在下飞机的第一件事瞒着所有人包括她父母去整容。

　　邬言看完照片，再看向眼前情绪低沉却不留一滴泪的女人，按照他修复了那么多尸体的经验，其实徐佳莹只是磨了下颌骨，她自己本身五官就挺好的，而青春期身体略胖也是正常现象。

　　当然，他知道自己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傻到去问人家怎么不告诉老师，只能抽张纸给她：“她今天说不想起诉。”

　　徐佳莹听完这话，原本沉浸在悲伤里，突然猛地拍桌子：“不行，一定要起诉。池意演艺生涯不能这么白费掉，明明是她保护我，怎么就变成了校园霸凌！别让姑奶奶知道那博主是谁，不然就把他脑子里的胎盘剁吧剁吧喂鱼！”

　　邬言看桌子颤抖了一下，咖啡摇晃溅到身上，那张纸转手就擦向了自己的衣服，一点都不带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