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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chapter 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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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见这样的裴庭树。
身上还穿着笔挺挺的黑色西服,配一个同色的领结,被他的骨架撑得挺括无比。压花的面料,随着他的举动,花纹忽隐忽现,在光线下闪着流动的光。不知是不是直接从盛典现场赶来,脸上还带着浅淡的妆容痕迹。
蹙眉站在门前,脸上是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焦急神色。
他一只手还聚在半空,将落未落,看见门缝后的向晚,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向晚整个人呆愣在门口,完全没想到,几秒之前,敲门敲到能把门拆了的,是眼前这尊,在她眼里永远波澜不惊的大神。
裴庭树顺势收回手,捏住领结,松了松。
向前一步,手推在门上,用力推了推,没推开——
门链还绞着。
“向晚,开门!”
裴庭树压着声音,低低喊一句。
向晚如梦初醒,忙不迭打开门,迎裴庭树进来。
她一时有些恍惚,荒诞的梦境和同样荒诞的现实交叠,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裴庭树闪身,踏进来,反手将门关上,上下打量向晚,“你没事吧?”
向晚摇摇头。
低下头,看见裴庭树脚上踩一双锃亮的薄底鞋。这种鞋,样子做得好看,然而,真皮底既不耐磨,穿久了也不舒服。
她做一个手势,叫裴庭树等一等。
弯下腰,从鞋柜里翻出一双还未拆封过的一次性拖鞋,轻轻摆在裴庭树脚前,斜着头看他一眼,示意他换上。
裴庭树心底里的火气,原本已经散得差不多。
然而,看见向晚这样一副柔柔顺顺的模样,尤其,因为不能开口说话,所以只能尽可能地用眼神和手势去表达,一股邪火噌地便又烧上来。
也顾不得什么换鞋不换鞋,裴庭树俯身,手掌抓住向晚的手臂,一把将她捞起来。
“……”
向晚有些迷茫地睁大眼睛,看着裴庭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裴庭树满腹的火气。
这几天,他偶尔会在微信上与向晚联系一两句,每每问到她的身体如何,她总是打哈哈说已经痊愈,体壮如牛,还要再问,就说自己要忙着拍摄,不能长谈。
他也就相信了。
谁知道,今天在盛典现场,他遇到了她们那个女团,看来看去,唯独不见她。
寻了个空,他将一向与向晚关系好的那名女生叫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她的病竟然已经拖到了失声的程度。
在微信上问了向晚几句,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回复。
语音不接,视频不接,连电话都打不通。
坐在盛典现场,他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没有办法联系上向晚。
不是没有听说过,有些人发着烧,生病独自一人在家,烧到休克,最后因为救治不及时,就这么没了。
连着打了几通电话都无人接听,裴庭树也坐不住了。
好在,今晚的盛典,本就是可出席可不出席,在席上坐了几分钟,他找了个赶行程的由头,直接撤退了。
向晚的宿舍地址,还是上一回,在晚会上那宗意外之后,他无意间从向晚嘴里听到的。
开着车,一路上疾驰过来,裴庭树在心底里推演了无数遍向晚可能不接电话的情况。
敲门敲到耐心尽失,就要请物业破门的下一秒,门被人从里面轻巧地拉开。
向晚素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诧异地望着他。
本想着,过来看她一眼,起码确认她的安全。
看到了,又觉得不忍。
她本来就瘦弱,被病痛折磨这么许久,身上更是一点儿肉都挂不住,巴掌大的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衬得两颗眼珠更大更黝黑。
到底顾忌她是病号,裴庭树捺下火气,硬邦邦地问:“你的病怎么样了。”
向晚指一指自己的嗓子,示意自己现在不方便讲话,眼睛瞟一下裴庭树仍抓着她的手,要他放开。
……她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敢用这样茫然无辜又委委屈屈的眼神盯着他。
裴庭树觉得自己败下阵来。
他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反倒显得小题大做似的。
叹一口气,裴庭树探出另一只手,径直覆在向晚额上,贴了贴,又放回自己额前,比对一下,“温度还算正常。”
向晚眨一眨眼。
从裴庭树出现在门前开始,他做出什么,她都不会觉得诧异了。
裴庭树看她一眼,又挪开眼睛,没好气道:“生着病,也不知道多穿一点。”
向晚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真丝的长袖家居服,脸蓦地红了红。
之前,为了睡觉舒服,她将里面的衣物都脱掉了。
应门得急,也没在外面套一个厚一点的外套,原先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叫裴庭树这样一说,她反而觉出上半身里面空荡荡。
尤其,这件家居服是鸡心领的设计,她图省事,扣子从来只系到领口下第二颗。
裴庭树略等了等,面前的人仍傻站着。
“发烧烧坏脑子了?”
他冷哼一声,手掌在她头顶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手掌落下时,顺理成章地落在她肩膀上,微微地使一点儿力,将她转一个身,“去罩个外套。”
向晚浑浑噩噩地,顺着裴庭树的力道,往前走两步。
进了房门,她才像所有恶俗小说里写得那样,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上传来的刺痛,提醒她早就已经从那个无厘头的梦中醒过来,方才发生的一切,全是真实发生的。
深吸一口气,向晚迈开两步,看见床头,方才她睡前看的书掉在地上。
捡起来,拍一拍书页上沾的灰,随手搁在书桌上。
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长款的针织开衫,套在身上,规规矩矩地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出去前,向晚对着镜子照了照。
照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反正刚开门时,更憔悴的样子,裴庭树也看过了。
抱着种微妙地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向晚放下了伸向口红的手。
随意挑一根发圈,将头发束在脑后,她打开门,走出去。
经过厨房时,顺手从保温壶里给裴庭树倒一杯温水。
裴庭树已经换好了拖鞋,老神在在地占据沙发一隅。
灯带暖黄的光线洒下来,裴庭树浴在其中,轮廓分明的一张脸被照得更像值得供在博物馆里瞻仰的雕塑。
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裴庭树站起身,长腿跨了两步,迈到向晚面前,自她手里接过水杯。
“说吧,你的病是怎么回事。”
待得向晚在沙发上坐定,裴庭树挨着她坐下来,一副审讯的口吻。
向晚转一转眼珠,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摇头。
裴庭树一眼看穿她打得什么主意,“打字。”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塞到向晚手里。
向晚觉得,裴庭树塞过来的不是手机,而是将她炸得晕乎乎的武器。
捧着他的手机,只要稍稍低头,就能看见他的手机屏幕。
即使是现在这个角度,向晚余光里都能看见,屏幕上不断跳出来的,未读的微信消息。
垂着头,她赶忙将他的手机塞回去。
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与裴庭树的对话框,她慢慢写: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医生说,只是咽喉炎的并发症,只要最近一段时间注意保护嗓子,配合吃药,过一周就能恢复了。
裴庭树低头瞥一眼手机屏幕,“你不是跟我赌天咒地的发誓,病已经好了。还说什么……你能照顾好自己?”
向晚噎一下,又低头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这一次的事真的是意外……你怎么会过来?
裴庭树冷笑:“我要是不过来,怕你死在房子里,都没有人知道。”
被他这样不软不硬地刺一下,向晚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与此同时,某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奇怪情愫开始悄然滋长。
向晚与裴庭树挨得极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她有些心慌地垂下头,看见自己的衣角与裴庭树的衣角交叠在一起。
明明已经退烧了,这一刻,向晚却觉得,好像温度又开始反复。
身体里好像被灌注了一瓶沸水,烧得她坐立难安。
不能再这样下去。
向晚举起手机,哒哒地打字:听歌吗?
随便是什么,只要能有一点儿声音,打破此刻的沉寂就好。
不管裴庭树的态度,她慌乱地打开音乐软件,在列表中翻来翻去。
裴庭树有些许无奈。
他又不是为了听歌才来的。
伸出手,从向晚手里抢过手机,“晚上吃过饭了吗?”
话音未落,手指却不知道触碰到了手机的什么按键。
慵懒的女声一霎充斥了整个空间。
“I like sex, I like flowers, I like attention/Don\'t ever put me second/I bet you won\'t find nothing feels this good this side of Heaven/So stop talking, pull my stockings down/You\'re my cruel intention.”[注]
“……”
万万没想到,裴庭树居然不小心按到了这首歌。
向晚一瞬间,爆发出了堪比被捕食而濒临死亡前的羚羊还要强大的爆发力,眼疾手快地一个飞扑,闪身从裴庭树手里抢过自己的手机。
手抖得连关闭按钮在哪里都找不到,索性直接把音量全部关掉。
“小心一点。”
裴庭树被忽然扑上来的黑影杀得措手不及。
下意识地,他伸出手,紧紧地抱住扑过来的东西。
心满意足地关掉音乐,向晚松一口气。
都怪她,生病生得头脑发昏,竟然提出来这么一个馊主意。
只希望裴庭树还没来得及听清歌词。
一口气,吐到一半。
向晚猛地顿住。
脖子上好像生了锈,向晚连低头都不敢。
唯有腰间传来的,紧紧贴住的,源源不断的热气,提醒着她,她现在是什么姿势。
裴庭树同样不敢动。
怀里的人,不知道是因为发烧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烫得像一只火炉。
腰细得他一只手就能掐住。
乖乖软软地伏在他胸前,像一个易碎的瓷娃,也像一团握不住的热风,他唯恐稍一用力,对方就碎了,散了。
向晚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暂停了几秒。
大脑一片空白之后,传来的是强烈的眩晕感。
“……裴老师……”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几秒,也可能几分钟。
向晚终于找回自己的心跳,弱弱地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歌是Cruel Inten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