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共晚风》糖醋樱桃

23、chapter 23

　　在全球同步直播的大型晚会上，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故。
　　不仅向晚没反应过来，晚会现场导播、主持人、安保，一众工作人员都被这名突然冲上舞台的男子弄得措手不及。

　　惊魂未定的时刻，向晚听到舞台下，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
　　她延迟两秒，反应过来……似乎，她还被裴庭树护在怀里。
　　当着现场以及线上观看的无数观众的面。

　　向晚觉得，她直接从舞台上消失，面对的后果或许都会比现在要轻松。
　　她伸出手，抵在裴庭树胸上，微微使力，将他往外推几分。

　　愣在台下的安保人员终于冲上来，架着那名男人的胳膊，半拖半拽地将他押了下去。
　　裴庭树觉出怀里的人细微的力道，低头去看，对上向晚急切又恐慌的一张脸。
　　“别乱动。”他拧紧眉头。

　　向晚紧张地倒吸一口气，用眼神提醒他：往四周看，别忘了现在是在什么场合，大家都在关注这里。
　　又用手抵住他，再推了推。

　　那一点儿微末的力道，若不仔细体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小姑娘可怜兮兮地窝在他怀里，一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摆，微仰着头，眼角下方，贴着几颗水滴样的亮片，眼睛里仍有未消的惊恐，恍若泫然欲泣。
　　裴庭树顿了顿，还是顺着胸前那股力，后撤几步，松开了向晚。

　　早就已经围在四周的队员拥上来，周云舒第一个抱住向晚，安抚般地拍一拍她的背。
　　主持人镇场般站到她身边，与她开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玩笑。
　　向晚心知这是为了尽可能地降低事件在网络上的影响，便也打起精神，顺着主持人的调笑往下说几句。

　　之后，她侧过身，对着裴庭树的方向，恭恭敬敬地道谢：“刚才的事，谢谢裴老师。”
　　裴庭树板着脸，一副心情欠佳的样子，看也不看她，淡淡地“嗯”一声。
　　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

　　因为受了惊吓，且被这样一打扰，接下去的互动环节，大家多少都有些提不起劲儿来。
　　潦草根据流程走完整个互动环节，她们一行人便匆匆下台。
　　早已经有工作人员等候在场下，看见她们，迅速围上来，护着她们，一路向着休息室前行。

　　直到此时，向晚才终于有心情后怕。
　　脚步虚浮地踏进休息室，松软的地毯绊得她一个踉跄。

　　一个人迎上来，搀她一把，官方且客套地道歉，“受惊了吧？今晚的意外真是抱歉，我们一定会严查这个人的来历和整件事的原委，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向晚扭头看她一眼，认出这是今次这场晚会的编导之一。

　　或许是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告知的义务，编导说完这句，匆匆便离去。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再留下。

　　周云舒忿忿：“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完全就是主办方的失职，她竟然就这个态度？”
　　但凡这件事，发生在一些名气甚于她们的艺人身上，恐怕这群人此刻完全是另一种表现。

　　向晚没有心力计较这些，随便挑了张最近的沙发坐下。
　　先是恐慌于忽然冲上来的陌生男人，之后场上又是一片混乱，又要分出精力来应付主持人，周旋互动。
　　直到此刻，真正地安静下来，她才从巨大的茫然之中回过神来。

　　那名冲上台来的男人，满怀恶意的打量眼神，在她胸口流连的□□眼光，一遍遍在她脑中走马观花般重演。
　　令她止不住地作呕。

　　心里知道不能长久地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可向晚却无法控制自己。
　　被这样的情绪反复拉扯时，周云舒挤过来，手肘撞一撞她，“你上热搜了。”
　　随着话音，连同手机一并塞到她手里。

　　向晚拿着她的手机，顺势低头，朝屏幕上扫一眼。
　　果真如周云舒所说，现在的热搜榜上，挂着好几个与今晚的意外事故相关的话题，“向晚直播事故”牢牢钉在热搜上。
　　不过，排名最高的一条，话题词是“裴庭树向晚英雄救美”。

　　“这是什么？好土。”
　　向晚忍不住要吐槽，指着那条话题，给周云舒看。

　　周云舒越过她，点开热搜的话题，“可是热度很高欸，大家都很喜欢看这种情节。”
　　“我不喜欢。”向晚苦着脸。
　　“我知道。可是你要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舆论是不可控的，起码现在，大多数人的声音还是很友好，对我们很有利的。”周云舒宽慰道。

　　向晚瘪瘪嘴，即便周云舒这样说，她还是没有办法感觉到安慰。
　　宁肯不要这种友好呢。

　　“哇，这个网友手速好快，居然已经剪辑了一个小短片出来。”
　　不由分说，周云舒径自点开一则小视频，播放给向晚看。

　　很是短小的一段视频，全部内容也不过是，陌生男人冲上舞台，裴庭树将她护在怀里，挡在身后。
　　但也许是遴选了网络上有关的所有视频，竟然能看见她与裴庭树脸上各自的表情。
　　她的惊恐，在裴庭树怀里的依赖，裴庭树的不怒而威，怒视那男人时蹙紧的眉头，看向她时不自觉的关切。

　　镜头的切换相当巧妙，且背景音乐特意选用了一段古早台湾偶像剧的插曲。
　　若是忽略这段视频的主人公是自己，这段“英雄救美”的事故发生在自己身上，向晚也能欣赏并称赞一句，“好甜”。

　　从助理手中要过自己的手机，向晚点开微博，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刷有关今晚的消息。
　　微信忽然弹出一条信息，裴庭树问她，有没有离开会场。
　　向晚犹豫了两分钟，才回复：还没有，有什么事吗？

　　经过方才舞台上那一遭，不知为什么，她现在竟然有点不想见裴庭树。
　　也许，是因为他的举动实在太扰乱她，让她有一种出乎本能的退却。
　　好像到了一个临界点，该往前，还是后退，她拿不定主意。
　　也害怕，万一在情绪的催化下，做出些日后会后悔的举动。

　　裴庭树的回复很快：方便的话，抽时间过来一趟。我等你。
　　紧接着，分享过来一个定位。

　　攥着手机，焦灼不安地在休息室枯坐几分钟，向晚还是叹了声气。
　　小声与周云舒报备一句，在她揶揄的眼神里，她打开裴庭树发来的地址。

　　沿路穿过依旧忙碌的后台，避开人群，从裴庭树指引的一处出口推门而出。

　　不期然被迎面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仍旧穿着舞台上那一身短裙的向晚双臂环着自己，瑟瑟环顾。

　　不远处，一辆隐匿在建筑物阴影下的七座商务车鸣了声笛，适时亮起双闪。
　　几乎不做怀疑，向晚小跑着过去。

　　才到近前，车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江舟从车上跳下来，左右环顾一圈，侧过身，遮住向晚的身形，小声对她说：“你可算来啦，等你好久了。”
　　向晚不好意思地笑笑，躬身上车。

　　车厢里没有开灯，只有浅淡的月色透过玻璃窗，照出些隐约的轮廓。
　　看不分明，向晚试探着叫了声：“裴老师？”
　　车顶灯应声而开，裴庭树稳稳坐在后排，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腿上。

　　向晚能感觉到，裴庭树正在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虽则，他的眼神与那名舞台上的陌生男人全然不同，是带着几分小心的试探与关照。
　　但，她还是下意识顿了顿。

　　“抱歉。”裴庭树很快收回目光，拍了拍面前的座椅，“先坐。”
　　等向晚小心翼翼侧坐下来，他才开口问：“吓到了？”

　　向晚点点头，“今天的事，真的太谢谢您了。您又帮了我一次。”
　　说起来，她总是在接受他的善意，接受他的帮助。

　　裴庭树摆摆手，止住她的话，“难道你又想说，请我吃饭？”
　　向晚“啊”一声，双手捏紧了拳，并在膝上，“我知道，一顿饭实在不够报答您对我这么多次的帮助。”
　　“这么想要报答我？”
　　向晚呼吸一窒，那种未知的，对于这段谈话及可能带来的，无法预料的后果的惧怕又涌上心头。
　　她很想问裴庭树，您不求回报，又为了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帮我呢？

　　但是，今天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她不想以后回想起这一天，无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都笼罩在一场令人惊惧的阴影之下。

　　没有人说话，车厢里再次陷入一种凝滞般的沉寂。
　　裴庭树略略抬眼，看见向晚正垂着头。
　　车顶澄黄的灯光洒在她身上，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卷翘的睫毛投下的鸦灰的阴影，被遮住的眼睛像月光下一湾澄静的湖。

　　他的心无由地塌陷一角。
　　实在是觉得，她这个样子，无端端地有几分可怜。
　　遭逢这样的意外，在舞台上要顾及影响，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大度模样，下了舞台，恐怕安慰的话都没来得及听几句，连杯热水都没得喝，接到他的消息，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急匆匆赶来，安安静静地往那儿一坐，连一句多余的诉苦都没有。

　　裴庭树探过身，自一旁的座位上捞起一件不知什么时候堆在那儿的外套，“冷的话就先披一下。”
　　又示意向晚，看她旁边的空座位，“吃不完就带回去。”

　　向晚呆愣愣地，接过裴庭树手中的衣服。
　　黑色抓绒的夹克，廓形的设计，套在她身上更空空荡荡，连衣袖都长出好大一截。
　　而且，从里到外，都渗着股强烈的、属于裴庭树的味道。

　　压抑着要自己不要多想，向晚慢慢吞吞地挽起袖口，倾身去看裴庭树嘴里说的空位。
　　“这是……”
　　她愣了愣，拎起纸质包装袋，望向裴庭树。

　　裴庭树回望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儿甜的就会变好。这不是你说的？”
　　“是我。可是……”
　　向晚讷讷。
　　手里提着的纸袋上，左上角印着熟悉的花体Logo，打开来，依旧是熟悉的、甜蜜的香气。

　　“这么晚了，吃甜品会不会热量太高。”
　　莫名其妙地，向晚脑子里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这样想，她也就这样说出来了。
　　裴庭树难得的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这个时候，你倒是很有偶像自觉。”

　　向晚多少有些羞赧地笑了笑。
　　拆开纸袋，拿出那一片小蛋糕，挖一口，往嘴里送去。

　　裴庭树静静地看她一会儿。
　　她吃东西时，有种心无旁骛地认真，此时天大的事，也比不过她眼前的美食。

　　“今天那件事……”看她吃得那么开心，裴庭树有些不忍打搅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向晚挖蛋糕的手顿一下，低头小声说：“编导说，她们还在调查。”
　　“我倒是知道一点。”
　　裴庭树有几分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