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线》肥羊硕士

5、亲密朋友

　　“你简直无药可救！”

　　段正彬还清楚地记得上学期期末之后的那天，段安国火冒三丈地冲他怒吼，并附赠一双破烂拖鞋，直击他的面门而来。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闪身躲过了那双拖鞋，用一副混不吝的架势答到：“可不是，还得谢谢你这个爹当得好，我才长成这么个鬼德行。”

　　自从那次之后，他就再没和段安国说过话。

　　所以段正彬觉得顾安这个人很神奇，总是能不经意地说出一些话，让他那颗被生活捶打得粗糙坚硬的心，重新获得那么一瞬间的柔软，在他的胸膛里微微颤动，好像还多了几分温暖。

　　***

　　今天的段正彬有点奇怪。

　　虽然他能来上学、规规矩矩地坐在教室里已经是一大奇观了，但最让顾安奇怪的是，这位大哥好像总时不时地往他这边看。
　　只是人家看得堂堂正正毫不忸怩，反而令顾安不好质问什么。

　　或许是自己自我意识过剩，没准人段正彬就是想眺望窗外，欣赏一下锈迹斑斑的铁栅栏的姿色呢。

　　但他很快就明白段正彬并不是觊觎铁窗外的青春。

　　午休的时候，段正彬不晓得是何处抽疯，非要死皮赖脸地跟着顾安，把他那点莫名自来熟的本事发挥了个十成十，吓得常盛等人退避三舍。

　　“食堂不会去？”顾安有点头大。虽然平时常盛也喜欢几个人凑堆儿吃饭，但也没像段正彬这么缠人。

　　段正彬笑得非常诚恳：“我都快俩月没正经在学校待过了，哪儿都不熟悉，还指着好学生给我带带路。”

　　顾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这位爷了，让他如此殷勤地如同雏鸟般跟在自己身边。反思一下，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啊。
　　尽管心里九曲十八弯地琢磨了很多，但顾安面上丝毫不显。依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默默给段正彬领路。

　　段正彬倒是挺高兴。
　　他现在觉得顾安这人真挺有意思的。长得好看话不多，学习一流还能打，真是越看越顺眼。
　　他很想跟顾安交个朋友。

　　只是他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和人交朋友。
　　自从他高一家庭出了变故，他就在叛逆不良的道路上疾驰狂奔，早先的好友纷纷断了联系，规矩听话的重点校学生也没人敢跟他说话，现在的那些弟兄又都是用拳头打赢、用钱买服了的。
　　若真论能说上话的哥们，却是一个都没有。

　　但顾安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既不怕他，也不排斥他，更没瞧不起他。就连那一次短暂的对话，顾安的不认同也是点到为止。
　　他只是很平静地看向他，跟他告别，告诉他可以“周一见”。

　　顾安是特别的。段正彬非常确信。

　　所以对待特别的顾安，他决定要用特别的方法让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离成为朋友还会远吗？

　　学校的午餐翻来覆去无非是那几点花样，顾安先前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无非是送入口的吃食，吃什么大约都差不多。
　　结果今天这位段大爷就让他大开眼界，顾安算是第一次见识了还有人吃饭能吃出这么多幺蛾子的。

　　一顿饭不到半小时，段正彬闭嘴吃饭的时间顶多三分钟。

　　“这筷子看着不太干净啊，要不我让谁送两双一次性筷子算了。”
　　“炒菜苔怎么能放生姜呢？味道全串了。”
　　“你不吃西蓝花呀？上次买菜我就发现了，这样不好，营养不均衡。”
　　“这饼他妈是上周炕的吧？硬的能当杀人凶器了。”
　　“哎，你还不吃洋葱吗？洋葱对身体还挺好的——啧，这味道难怪你吃不下。”
　　“艹，食堂打死卖盐的了吧，咸成傻逼……你看看，简直都能结晶了。”

　　“咱下次也别在食堂吃了，中午我带你溜出去搓一顿馆子吧？”段正彬不管不顾地把食堂从里到外批判一番，疯狂暗示之后终于总结陈词，抛出邀约。

　　顾安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目光中的那一丝期待之情：“不了。你知道食堂怎么走了，也不用我带路了，以后想去外面还是在学校里吃饭，都请自便。”

　　“不成，”段正彬出师不利，但好在混了这么几年别的不会脸皮够厚，骚话张口就来，“你不和我一起我不想吃饭。”

　　顾安毫不领情：“那想必饿了十几年的你也不在乎多饿几顿。”
　　段正彬：……

　　见他肉眼可见地颓靡下去，顾安忽然有点想笑。

　　“走了，”他收拾起盘子，拍拍对面瘫着的段正彬，“回去上课。”

　　段正彬立马原地复活。

　　午休回来之后，段正彬的间歇性抽疯直接变成了持久性的。

　　上午的时候明明不声不响，只是盯着窗户的方向出神。到了下午，不知道是食堂饭菜的毒性太大，还是段正彬忍了一早上百无聊赖又无处发泄，总之他开始频繁骚扰顾安。

　　下午第三节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人送绰号“范大仙”，并非因为她本人仙气袭人，乃是因为英语课过于催眠，每每临近下课总会有鼾声一片：试卷铺天盖地，讲题千篇一律，效果宛如仙宫开坛讲学——全是天书，听不进去。

　　下午三点多，正是天倦人乏的时候。还有室内空气流通不畅且暖气十足这一特性，作为的范大仙牌英语课的加持，真乃是天时地利人和，不睡都不好意思。
　　然而就是这样一堂课，平时动辄一睡不起的段正彬却格外精神。

　　“好学生，”段正彬用胳膊肘戳戳身边的顾安，“你帮我讲讲这个卷子呗。”

　　顾安诧异地看了一眼他：“这卷子你都没做，讲什么？”
　　段正彬理直气壮：“都讲。”

　　“……你不如去问范老师。”顾安转转笔杆示意。
　　“不去。”
　　“那我帮你问老师？”顾安说着就要举手。
　　段正彬连忙道：“哎——不劳驾您了。”

　　顾安接着低头接着写卷子。

　　刚写完半篇完形填空，就看见一张纸条蹑手蹑脚地爬到自己眼前。搞这种小花招的，除了段正彬这尊瘟神，顾安不作他想。

　　不过段正彬的字意外地挺好看，不像是一般人们印象中“差生”会有的狗爬体。

　　这张一看就是从某张试卷上扯下来的小纸条上，用漂亮的蓝黑色圆体英文写着：you are my imitate friend.

　　过了一会儿，那张纸条被推回到了段正彬的桌子上。

　　段正彬十分激动，他原以为顾安不会搭理他的，急忙抓过来就看。

　　只见顾安工工整整地用红笔把“imitate”圈了出来，在底下注了一行字：
　　可能想拼的是intimate吧：）

作者有话说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