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线》肥羊硕士

42、喜欢的人

　　“啊——”常盛打了个呵欠，再次担当起狗头军师的职责，“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白？”
　　彭锐有点忸怩：“等一等吧……再下周的周一正好是三月十四号，是白色情人节嘛。我也想挑个吉利的日子。”
　　刘泽阳在一旁语气敷衍地说：“哇，加油啊。”
　　前面三个人还在嘀嘀咕咕，段正彬有些不胜其烦地侧过脸，问旁边的顾安：“前排这几天怎么了？总是凑在一起密谋什么。”
　　“他们在给彭锐出谋划策，”顾安将卷子翻了个面，也没抬头，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彭锐最近打算表白……”
　　“诶诶顾哥！”听见他俩对话的彭锐猛然回头，“你可别到处乱说啊。”
　　顾安这才抬起头，有点不解：“段正彬不会乱说的。”
　　“不是因为这个，”彭锐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喜欢的是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如果被拒绝了，我还是会尴尬的。”
　　“然而你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常盛掀起眼皮，故作嫌弃道，“现在遮遮掩掩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刘泽阳假好心地拍拍彭锐的肩：“不过你有这种觉悟很不错啦！”
　　彭锐满怀期待地看向他，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我看人家也不喜欢你啦，先做好防止尴尬的准备是很必要的！”刘泽阳露出一个招人恨的欠揍笑容。
　　彭锐一个暴起：“靠刘泽阳，你是个人？绝交！”

　　这时候，老孟在班门口探了个头，目光逡巡一圈之后，对着后排招了招手：“彭锐，段正彬，过来一下！”
　　彭锐停下收拾刘泽阳的手，有点不明所以地跟着段正彬走出了班门。老孟看着他们，目光欣慰地拍拍他们的肩膀：“过来帮老师一个忙。”
　　老孟所谓的“帮忙”本质上就是相中了他们俩人高腿长，叫他们到办公室里当壮劳力。开学没多久，办公室里去年堆积的废卷子、教参都要收拾，有些放在高处的不好打理，班主任们就从自己班上随便拉上一两个高个儿学生过来干活儿。
　　彭锐和段正彬抱着两摞厚厚的废卷子，准备按照指示放到地下室的仓库里。尽管心里还是有些不敢跟这尊瘟神搭话，但彭锐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边走边小声叨叨：“老孟也真是会挑时候找人干活，我正策划重要的人生事件呢。”
　　“告白吗？”出乎他的意料，段正彬接了话。
　　“可不是，”彭锐点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但我估计八成没戏。虽然刘泽阳说话不中听，可也算是有点道理。”

　　他原本没指望段正彬还会跟他继续这没营养的对话，然而却听到对方有些疑惑地问道：“所以，你就算知道大概率没希望在一起，也还是想告白？”
　　彭锐愣了一下，然后大大咧咧地笑笑：“是。可能更多的是满足自己的心意。”
　　他盯着手里的那堆卷子，忽然产生一种奇妙的倾诉欲：“我这个人平时没心没肺的，也没指望有哪个姑娘能看上我。但我很喜欢她、她是个优秀的人这一点，我想让她知道。”
　　段正彬跟在他身后，想了想问道：“那你觉得喜欢是什么呢？”
　　忽然遭到灵魂拷问，彭锐沉默了几秒说：“啊……这是什么哲学问题吗？我没想过，就是觉得她特好，想见到她，想让她也能看到我。告白至少能让她对我有更多的印象，能让她记住我，而不是在回忆青春的时候只能当她人生里的背景板。”
　　“其实是有点自私的。”彭锐难得深沉地总结道，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有点震惊。可能是地下室适合自我剖析，也可能是段大佬的威严让他自我反思吧，他想。
　　自私吗？段正彬把卷子放到桌上，心里觉得这话并不算错。希望自己的喜欢得到回报，希望被认可被关怀。
　　段正彬想起前两天顾安说起他喜欢的那个人，说即使对方永远不知道，也想要珍惜。如果喜欢不可避免地包含着自私的话，顾安的喜欢听起来也太过无私了。可是为什么呢？
　　“彭锐，”段正彬开口问道，“你在什么情况下即使很喜欢对方，也不会告白呢？”
　　“诶？”彭锐想了想，“那大概是真的很害怕被对方讨厌吧。”

　　***

　　自从老大出院后，这还是于小气第一次见他。于小气今天穿了件亮片花外套，脖子上挂着个大金链子，相比之下穿着校服、留着板寸的段正彬倒显得很是乖巧。
　　于小气一边愉快地嗦着粉，一边问道：“突然找我吃饭啥事啊？有事尽管说，老大！都包在我身上。”
　　段正彬坐在对面，没点吃的，就捧着个茶杯，祸害餐桌上调料罐。他慢吞吞地问道：“小气啊，你为什么喜欢你女朋友啊？”
　　于小气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心中警铃大作：莫非这是时思慧安排的什么拐弯抹角的恋爱侦查？他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求生欲极强地说：“那还用问！我们思慧长得好看，画画又好，脾气更是一等一……”
　　“别看了，”段正彬打断他，“时思慧不在。我就是好奇。”
　　“害，您早说嘛，”于小气又拿起筷子，嗦了两口后才说，“我其实也说不清楚。”
　　段正彬像是小报记者一样追问：“你就随便说说。”
　　于小气认真想了一会儿，答道：“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做决定，思慧又恰好很有主意，我们俩爱好啊三观都挺一致的，所以可能感觉挺合适？”
　　段正彬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嗯……”于小气仰着头又想了会儿，“我可能也挺佩服她的，感觉思慧很厉害，画画也好、做事也好，都很有风格。”
　　“还有吗？”
　　于小气叹了口气：“唉，我也说不清，就是很在意她，想对她好。虽然她平时看着挺酷一主儿，但其实也挺需要人陪的。”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机敏地看向段正彬：“老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看上谁了吗？”
　　段正彬祸害调料罐的手一顿，瞥了他一眼：“或许是吧。”
　　“怎么叫或许啊？”于小气非常不解，“合着这还是薛定谔的喜欢啊？”
　　段正彬把调料罐放回原处，望向窗外：“我可能还需要确认一下。”
　　于小气识趣儿地没再追问，然而心里却开始疯狂划拉名单。
　　老大最近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人吗？看现在这样，估计就是最近的事儿。可最近也没见他认识什么小姑娘啊？难道是受伤住院的护士姐姐？也不对啊，看老大着急办手续往学校赶的样子，如果真是医院的人，应该多赖在医院待几天才是。学校里的同学？但同学里老大只提起过顾安。
　　忽然于小气心中有了猜测：难道老大喜欢上了哪个已婚女老师？！
　　看老大方才欲言又止飘忽不定的神色，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禁在心里为老大未来坎坷的情路抹了一把辛酸泪。

　　段正彬和于小气分别时，对方握着他的手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老大，无论你喜欢什么人，我都会支持你的！想清楚了就别轻易放弃！”
　　段正彬愣了愣，继而笑笑：“谢了。”
　　不知道于小气这番话究竟是猜到了什么，还只是单纯地表个态。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形，段正彬都很感谢他。能被人无条件地信任支持，是件很难得的事。
　　喜欢……
　　他抬起头，半轮月亮正挂在天空上，遥遥地投下些温柔的光，让他想起顾安的眼睛。
　　如果喜欢是有些自私的在意，是佩服、珍惜、尊重，是说不清的想要为对方做些什么。那么，他可能确实也有喜欢的人。
　　我喜欢顾安。
　　段正彬这样想着，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