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线》肥羊硕士

38、各自盘算

　　段正彬从医院里溜出来的时候，孙虎跟在后面有点做贼心虚：“老大，咱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段正彬反问道。
　　“不是，”孙虎搔搔脑袋，猫着腰小声说，“您那肚子上可是划了个大口子，伤筋动骨也要一百天呢，这才一个月不到，要不咱还是回病房里再……”
　　段正彬干脆利落地表示拒绝：“要回去你回去，我是待够了。医院这种地方，待久了简直要抑郁。”
　　孙虎畏手畏脚地跟在后面，心里颇为矛盾，不知道是应该无条件地信任老大，还是该再劝劝他回病房好好休养。
　　要是顾安那小白脸在就好了，他心想，至少老大还比较听他的话……
　　“别磨蹭了，我赶时间呢，”段正彬催促道，“不是你说看见我妈回家了吗？她也没联系我，我都一个月没见过她了。”
　　孙虎有点搞不清状况：“老大，我怎么记得你原来也不爱回家啊？”
　　段正彬顿了顿，回答道：“那是原来。现在不一样，我想对我妈好点儿。”

　　还没走到医院的后门口，却迎面碰上两个人。
　　“段……段正彬？”手里拎着果篮的李怡雯有点不确定地叫住了他们。旁边的张月也捧着一小束鲜花，看样子是来探病的。
　　孙虎侧过头：“老大，你认识啊？”
　　段正彬皱着眉头盯着她俩看了一会儿：“……不认识。”
　　“诶？”李怡雯难以置信，“咱们是一个班的啊！都一个学期了诶！”
　　“不好意思，我们在跑路。”段正彬义正言辞，拽起孙虎转身就跑。
　　张月忙回身试图拦下他们：“等一下……”
　　“抱歉了，班长文委，”段正彬冲她俩眨眨眼喊道，“谢谢你们的果篮！”
　　“什么啊，原来认识我们嘛，”李怡雯无奈地摇摇头，拍拍张月的肩膀，“走吧，月儿，看他那样子也不想被我们追上。”
　　“嗯。”张月点点头，手中拿着的花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

　　医院离城市公园并不远，但段正彬却觉得路怎么这么长。他忍不住再一次催促司机道：“师傅，麻烦你能再开快点儿吗？”
　　“小兄弟，我这已经是最快了，再快就违规了，”师傅说，“别担心，不会耽误你的事的。”
　　车刚在小区门口挺稳，段正彬飞速地交了钱，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说：“谢谢您了！”然后就着急地往小区里奔去。
　　“慢点啊！”师傅热心地提醒了一句，“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哦，一点耐心都没有……”

　　段正彬近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上电梯，他心里有些隐隐的期冀。他有点忐忑地推开家门，看见赵红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在整理什么东西。
　　一个月没见面，她把头发剪短了，看起来有些陌生。听见响动，她有点意外地看向站在门口的她的儿子。
　　“你回来了，”段正彬的声音里有些隐藏不住的雀跃，“为什么不联系我呢？”
　　他一边换鞋一边问道：“不是说要在顺明庵住两个月，怎么提前回来了？住在山里还是太冷清了吧？咱们没能一起过年，今天我们要不要去公园里转转？最近新开了一个羽毛球场，我们可以……”
　　“段正彬，”赵红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提前回来，今天只是回来收拾下东西。”
　　段正彬抬起头，有点不确定地问道：“什么？”
　　“我没联系你，是因为我今天就回去了，”赵红抬手指了指，他这才看见放在客厅角落里的一个大旅行箱，“不想打扰你。”
　　“怎么会‘打扰’？”段正彬有点错愕她的用词，“就算只是临时回来，也可以一起吃顿饭啊。”
　　赵红沉默了一下：“其实有件事我没和你说。”
　　“什么事？”
　　“我打算和段安国离婚了，”赵红移开了目光，“虽然他目前还没同意。”
　　段正彬愣了一下，很快又笑了笑：“挺好的，早就该和他分开……”
　　“我什么也不打算要，”赵红转过头，“我这次回去，也不打算再回来了。”
　　以前就算有再多争吵，但也像是羽毛球一样有来有往，即使是针锋相对，也还有羁绊和联系。然而现在，她打算扔下这副旧拍子了。

　　“…妈妈，”段正彬皱着眉头，“你在说什么啊？”
　　赵红看着他，目光里似乎有点可怜他的意味。她说：“段正彬，我打算出家。”
　　段正彬觉得一切听起来都好不真实，充满了奇异的虚幻感。
　　赵红叹了口气：“你也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也已经跟你外公外婆说了这件事，他们同意了。”
　　“……所以，”段正彬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艰涩，“什么都不要的意思，是也包括我吗？”
　　赵红没答话，她转身去拿墙角的行李箱：“你可以和段安国一起过，这房子到时候也会记到你名下的。”
　　“妈妈！你明明知道我不想要这些，”他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喊，都显得很无力，“……为什么啊？”我不想要这些啊，他想，我只想要一个家。
　　“我说过我累了，”赵红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我没力气去等段安国回心转意，也没力气等你变得成熟懂事。如果不是我强撑着，这个家早该散了。”
　　“而我现在不想撑了。”她最后这样说。
　　曾经她试图撑起这个垮塌的家庭的房梁，现在她想逃离了。在倾颓的屋脊之下，只留下段正彬一个人无所适从。

　　***

　　顾安刚从范大仙的办公室回到班里，就看到常盛他们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凑在一堆，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刘泽阳眼尖地看见他，喊了一声：“哎顾哥来了！”常盛闻声连忙转过身，一脸神秘地冲他挥手。
　　“怎么了？”顾安走过去，看见彭锐和李轶天也在。见他看过来，平时粗糙得仿佛没有心的彭锐，居然罕见地有几分羞赧地低下了头，周身仿佛旋转着粉红色的泡泡。
　　“看见没，”常盛抬手拍了拍彭锐的肩膀，“思春了。”
　　李轶天在一旁叹息：“彭大师马失前蹄，坠入了情网。”
　　顾安不明就里：“所以呢？”
　　“他现在在犹豫要不要告白，”刘泽阳解释道，“想让我们帮他出主意。”
　　常盛附和道：“作为室友我们没啥恋爱经验，刘泽阳这瓜娃子只会秀恩爱，正好顾哥你回来了！你肯定有些真知灼见！”
　　“我没表白过……”顾安连忙澄清。
　　常盛叹道：“也是哦，姑娘们一看到您的脸估计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那肯定有人跟你表白过嘛，”李轶天别出心裁，“顾哥有没有什么特别记忆犹新的、打动你的表白场景？”
　　表白……顾安不想让自己再回想过去了。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唉，”刘泽阳叹了口气，“不是彭大师，你怎么一个寒假回来就春心萌动了呢？”
　　常盛也怀揣着同样的疑问：“对啊，你怎么就突然喜欢张月了？”
　　彭锐一脸震惊：“我都没说是谁！你们怎么知道我喜欢张月！”
　　“啧啧，不要太明显好吧，”刘泽阳假意愤慨地指责道，“那天搬书不知道是谁上赶着给人家献殷勤。”
　　“就……”彭锐耳朵尖都红了，“寒假我和她上了同一个数学补习班，平时放学也一起回家，就觉得她挺好的……”
　　刘泽阳不知道从哪儿摸出罐花生米，像是在听说书似的：“然后呢？”
　　“没然后了啊，”彭锐苦恼地搔搔头，“我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没准表白了就能有点机会呢。”
　　顾安忽然意识到什么，往四周看了看，问道：“张月不在？”
　　“放心，我们都探查过了，之前张月和班长出门了，”常盛答道，“好像是到段大佬的医院探病去了。”
　　顾安点点头。看来晚自习的时候再去医院比较合适。

　　他们正说话间，却看到李怡雯和张月回来了。
　　常盛压低声音撺掇道：“彭大师！快去搭个话，制造点交集！”
　　宛如中了恋爱脑的魔咒，彭锐居然还真就过去了。看他的背影，甚至差点同手同脚。
　　“啊班长，张月，”彭锐假装不经意地搭话道，即使隔着大半个教室，顾安也能感受到来自前排的尴尬之意，“你们不是去医院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
　　李怡雯耸耸肩：“别提了。我们走到医院门口，正好碰上段大佬从医院后门开溜。招呼都没好好打一个，人就跑没影了。”
　　“哈哈这样啊……”彭锐干笑着接话。

　　顾安忽然起身，引得常盛扭头奇道：“诶，顾哥，你去哪儿？”
　　“出门一趟，”顾安答道，“晚自习我请个假。”
　　“哦！”常盛转过身接着看彭锐在前面尴尬社交，问道，“你说彭锐是不是傻，跟班长聊那么久干啥？”
　　刘泽阳把花生米往桌子中间推了推：“不懂。吃吗？”
　　李轶天和常盛欢快地答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