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除夕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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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邪恶魔王，名叫顾安。他面目狰狞，经常使用‘傻逼方程式’、‘受力分析魔法阵’、‘沙雕完形’来折磨百姓，罪行磬竹难书。他还有个打手跟班段正彬，擅长招数是光头对碰。而勇者田野，就是在这时一个横空出世的英雄，救众人于水火之中……”
顾安把这张写满狗爬体字迹的草稿纸推回面红耳赤的田野跟前，用笔尖指了指其中一行：“‘罄竹难书’的‘罄’字写错了。”
段正彬在一旁乐得不行：“看不出来你这小孩儿还有中二病。”
“怎么他妈中二了，”田野恼羞成怒地一把将那张草稿纸拽过来，塞进一本习题集里，“谁让你们随便看别人草稿的！”
魔王顾安一脸平静地提醒道：“是它自己掉出来的。”
“那也是我的个人隐私！”田野扯着脖子喊道。
段正彬敲了敲桌子，恐吓道：“少冲顾安大喊大叫，小心我用光头对碰。”
田野脸都要绿了：“……你丫有毒吧。”
“行了，回神，”顾安决定掀过这页，把另一张卷子递过去，“现在你该做傻逼方程式了。”
田野不情不愿地接过来，气哼哼地小声嘀咕道：“我和你们这对神经病不共戴天……”
寒假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快要过年了。
周五这天下课的时候，田野简直恨不得要敲锣打鼓欢送这二位爷，就差抹两滴喜极而泣的泪水了。
“靠，终于结束了，”田野一脸沧桑地将所有的卷子和讲义推到一边，“感觉简直像是过了两个世纪。”
顾安闻言抬眼看了看他，毫不留情地回道：“要真是过了两个世纪你物理还做成这样，那你大概是个原生动物。”
田野立马闹腾得鸡飞狗跳。
段正彬在一旁有点感慨：好像最初认识顾安的时候，他就是一副冷脸怼人的样子。
不过他也早就知道，状似毒舌的顾安有着怎样温柔而敏感的心。
他们离开的时候，小周阿姨塞给他们一人一罐牛肉干，说是自家做的东西好吃不敢夸口，但食材好又干净是一定的，权当是过年的小礼物。
马上就要到除夕了，有些人家门外已经贴起了“福”字，单元门楼道里张灯结彩，小区院子里的路灯杆上也都挂起了红灯笼，看起来喜气盈盈。
段正彬抬起手舒展了一下筋骨，有点无聊地踩着路上的地砖缝走。
顾安和他肩并肩走着，保持着一个亲近又安全的距离。
好像和段正彬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在说话，顾安想。如果像今天这样他一反常态地安静，他们两人就会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要过年了。”段正彬忽然开口。他呼出一口气，等着它变成白雾又一点点消散，停了一会儿，看向路边道：“真好，我小时候也最喜欢过年了。”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地上还残留着厚厚的积雪堆在路旁。
几个小孩儿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戴着手套拿着小铲子在堆雪人；旁边还站着他们的家长们，也在热络地聊天，商量着过年要带孩子们去哪儿玩。
虽然天气还是很冷，但阳光照在人脸上暖洋洋的。
段正彬侧颜的轮廓俊朗，鼻梁很挺拔，顾安曾听见张月悄悄地跟李怡雯说，感觉就像是天生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气质。
但现在这个向来有点玩世不恭的人脸上，居然显出些落寞和羡慕的神情。
他很孤独。
顾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所有顾虑在这一刹那都被抛诸脑后：“除夕要来我家吗？”
段正彬猛然回过头，一下子凑近他，眼睛亮晶晶地问道：“你说真的？”
“假的。”顾安连忙转过头推开他，生怕自己流露出什么不应该的情绪。
段正彬像一只大型犬一般从他身后跟上来，一把揽住他，仿佛刚才什么“孤独”、“寂寞”的样子都是顾安的幻觉。
他乐滋滋地说：“我不管，我当真了。你们家什么时候买年货？我跟你一起去吧？”
“随你。”顾安头也不回地答道。
“黑三儿他们说南山那边建了个滑雪场，你过年哪天有空，我带你去呗？”段正彬快走几步跟上他，又恢复了往日唠唠叨叨的状态，自顾自地安排着，“初三怎么样？初三滑雪，初四吃饭，初五逛个庙会……”
顾安没搭话，只是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露出一点柔和的笑意。
***
“我看看啊，”顾萍萍拿着笔检查购物单上的物品，确定不再需要添加什么其他的东西后，她高高兴兴地把单子递到顾安手里，“好了，决定就是你了，皮卡安！”
顾安接过那个长长的单子，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堆不重样的膨化食品的名字。
顾萍萍在一旁理直气壮地解释道：“薯片什么都是招待你们小朋友的！”边说还边以自己要调馅儿为理由，催促顾安赶紧出门，别在家里碍事。
“早点过去，别让人家在超市等你！”临了顾萍萍这样告诫道。
顾安骑车到超市的时候，段正彬已经等在门口了，正在摆弄他自己的大衣袖子。
“怎么弄得？”顾安走过去才发现，那个黑色的袖子上有一块奇怪的金色颜料，从特定的角度看还闪着光。
“没事儿，昨天画画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段正彬放过了那条倒霉袖子，笑了笑，“咱们要买什么？”
顾安抽出那张清单递给他。
今天就是除夕，超市到下午也要早早关门。尽管许多家庭早就置办好了年货，但依然也有像顾安他们这样当天来采买物品的人，因此超市里仍旧是熙熙攘攘。
春联、果篮、过年礼包都摆在最为显眼的位置，整个门店里外都装点得红彤彤的，让人一进门就眼花缭乱。
好在他们两人在逛超市这件事上也称得上是驾轻就熟，推着车子直奔主题，一个挑一个放，很快就齐活儿了：车子上堆得满满当当，主要都是顾萍萍点名要的“招待小朋友”的零食，只是最后会落到哪个“小朋友”的嘴里就不得而知了。
结账的时候，段正彬眼疾手快地付了钱，跟在后面的顾安看了他一眼。
段正彬以为顾安嫌他自作主张，连忙解释道：“说到底也是去你家做客，我也没带什么礼物，这点东西就算是一点心意好了。”
没想到顾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道：“我刚刚只是想提醒你，用这个卡有会员折扣，还能积分。”
段正彬愣了一下，继而又笑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顾安这人有点崎岖的冷幽默呢？
“那怎么办？”他笑着问道，“这次买的东西还挺多，没积分怪可惜的。”
“没关系，”顾安收好卡，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折叠购物袋，开始装东西，“积分给你了。”
段正彬有点没太听懂：“什么？”
顾安抬起头，语气有点调侃：“‘段正彬同学购物结账表现良好，加十分’——这样的积分。”
一瞬间，段正彬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有点奇怪。
他听见自己问道：“……那段正彬同学现在是多少分？”
顾安的手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继而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个话题：“谁知道呢。”
段正彬就带着“自己到底积分几何”的疑问，一路推着车跟顾安往回走。
尽管之前也有过接送顾安的经历，但像这样慢悠悠走路回家的时候却并不多；即使之前见过顾安的姐姐，可是对方对自己印象如何却完全是未知数；虽然之前也来过顾安家的小区很多回，但这次却是第一次要进门作客……
忧虑一个接一个地在脑海里冒泡，没来由地他有点罕见的紧张。
“……顾安，”他有点犹疑地开口道，“你姐姐在家吗？”
顾安答道：“在家。”
“哦，”段正彬停了停又问，“那……你姐夫也在家吗？”
顾安非常干脆地应道：“在，外甥女也在。没有别的亲戚会来，今天除夕只有我们五个人。”
段正彬想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我有点紧张。”
“放心，”顾安放慢了脚步，半是安慰半是无奈地看着他，“他们不咬人。”
除夕年夜饭除了饺子是顾萍萍全权负责，其他的各色菜品都由方成青主厨。
至于顾安和段正彬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顺带着欣赏方可的个人春晚预热秀。
“下一个节目是民族舞，”顾萍萍忙里偷闲地从厨房探出头，充当了报幕员，“有请方可小朋友登台献艺！”
方可穿着她的亮片小裙子蹦蹦跶跶地从厨房跑了出来，颇有派头地走到客厅中间，给段正彬行了个礼。
顾安极为配合地拿出手机，点开了她最喜欢的伴奏。
虽然方可年纪小，但架势十足，跟着音乐节奏一本正经地晃悠，还挺像模像样。
如此这般连蹦带跳地好一会儿，终于到了正餐上桌。
“年年有余，金玉满堂，全家福……”方成青一边把菜端上来，一边挨个介绍道，“做得也不算多，十道菜，来年的生活都十全十美。”
顾萍萍也端着饺子过来了：“头锅饺子最好吃，来来来，里面有一个最特殊的有惊喜哦！”
自从记事以来，这还是段正彬头一次过这么特别的年。
即使是段安国和赵红感情最好的时候，也是在外边的高级餐馆定好桌子，每个人之间都隔着优雅又矜持的距离，等着服务员一道道地将昂贵的菜肴端上桌。
不像现在，会有人给菜起好吉利的名字，会在饺子里藏好幸福的寓意，会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
所有这一切，都是名为“家”的温馨。
忽然，坐在他身边的顾安眉头一皱，将咬了一口的饺子扔回碗里，紧接着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水。
顾萍萍见状，笑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恭喜顾小安……”
“怎么了？”段正彬有点疑惑地看向顾安。
顾安放下水杯，镇定地答道：“……芥末。她在‘幸运饺子’里包了芥末。”
段正彬被顾萍萍不走寻常路的馅料震惊了：这真的还算是幸运饺子吗？
餐桌上只要有顾萍萍就不会无聊，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段正彬已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方可早就吃好了，在电视机前跑来跑去，春晚的节目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难以理解。
还没到十二点，她就已经困得东倒西歪了。顾萍萍索性把她抱到卧室洗刷干净，安排她上床休息了。
墙上挂钟的时针一点点逼近十二点，窗外鞭炮和烟花的声音也愈来愈响。方成青任劳任怨地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顾萍萍则从书房里翻出她早就买好的鞭炮，指使顾安和段正彬到楼下也去凑个热闹。
“不然哪儿有年味儿啊。”顾小姐这样宣称道。
走出单元门没多远，就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爆竹燃烧后的硝烟味，看到地上散落着许多红色碎屑，都是方才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鞭炮留下的痕迹。
顾安把鞭炮摆好放在地上，转过头问道：“你之前放过鞭炮吗？”
“放过，还差点被炮竹崩到，”段正彬跟着凑过来，装模作样地棒读道，“所以现在只有一颗破碎的心。”
顾安没接他的茬儿，只是表情严肃地看着这一长溜鞭炮：“……那现在全须全尾的你觉得这东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段正彬看他神情仿佛不是要点爆竹，而是要计算什么远程导弹发射一般，忍不住笑着说：“得了，要不还是我来吧。”
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走过去，看到顾安下意识地往远处退了一步。看起来这么严肃，其实就是有点害怕，他想到。
“准备。”他提醒道，接着就弯下腰点燃了引线。
引线发出了轻微的嘶嘶声。
不太明显的火光像是飞速游走的闪电，迅速穿过了整条鞭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带起一阵呛人的烟雾。
不过十几米长的鞭炮没一会儿就放完了，段正彬觉得自己的耳朵还没捂严实，方才还惊天动地的响动就止息了。
“它倒是挺利索，”段正彬看了眼表，“不过现在正好十二点……”
话音刚落，就见到不远处的天空上忽然升起一束光芒，巨大的圆形礼花砰然炸开，一瞬间将地上照的亮如白昼。继而渐渐消散的烟花发出零落的窸窣声，好似接近尾声的狂欢上释放的最后一点热情。
紧接着，像是收到了某种讯息一般，黄色、紫色、蓝色的烟花一簇接着一簇，纷纷在夜空中展露它们艳丽的风姿。
段正彬看到顾安仰起头，脸庞被绽放在高空中的焰火照亮，眼眸中似乎也映射出绚丽烟花的光芒。
顾安的眼睛有魔力，段正彬再次确认道。
忽然顾安转过头，望向他，眼神比满天的烟火更加明亮。
那些变换的色彩衬出顾安几分少年人的稚气，他的声音穿过周围的一切喧嚣，显得既遥远又亲昵。
“段正彬，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除夕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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