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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首杀 ...

  •   纱纱对他们观察已久,羡慕几个大男孩能抱团活下来,甚至悄悄跟到了胡同,已经见过了两个小的,愈发羡慕不已。如今纱纱自己住进来了,才发现两个小的基本是被黑发少年持欣给养着。纱纱猜,持欣和弟弟妹妹三人才是一家里出来的,也是这个土屋的最先占有者,后来才有小吉与栓柱的加入。
      纱纱不像大男孩能卖力气赚钱,连两个小孩都能在看守破锅烂碗之余,出去捡些生菜叶子和煤核,而纱纱为了躲着拐子李连出门上街都不敢。她迅速学会每一样家务,尽己所能地照料着两个小的、讨好三个大的,同时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可她毕竟长着一张嘴,克制之余,也和八岁的弟弟吃得不相上下。
      所有人都要早起:小吉要一早跑去印刷厂取报纸;栓柱得先去帮人运送泔水,白天再找短工干;阿欣要赶早做出一天里所贩卖的小食,弟弟和妹妹要搭手帮他。纱纱来了后,天天数她起得最早,先给大家做了饭,再协助小哥哥阿欣做当日要卖的零食。等到了晚上,三个少年累了一天后回来,大家便直接吃她做好的晚饭。每天大家趁着吃的东西还没消化光,就赶紧抱着肚子里那点热乎气早早睡了。
      这晚,纱纱等所有人都睡了,悄悄推醒了阿欣。
      纱纱领路,带他往外走,二人穿过北平城,走到半夜月亮升到最高,才停在城外一处残垣断壁下。
      纱纱从墙根旁的破缸里掏出藏在里面的东西:一些破衣服和破铜烂铁小东西,其中勉强能看的也不过是个铜烟盒。
      纱纱:“这些拢一拢,能当几十个子儿?”
      纱纱的神色间充满希冀。阿欣面对她的宝藏,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喜悦,还皱了皱鼻子。
      纱纱解释道:“都不是新衣服,是得洗一洗——”
      阿欣说:“尸体的臭味。”
      阿欣看着她,澄澈的眼白反射着一点点如霜的月色。
      纱纱低了头,坦白:这些东西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阿欣:“别有疫病。”
      阿欣把东西收拢了,取出打火石。纱纱眼巴巴看着,这是她在世上唯有的一点依傍,当作宝贝一直捂着藏着。
      注意到纱纱一脸的心酸,阿欣轻声对她说:“以后一起过活,用不着这些。”
      纱纱转过头,看着火光月色下的少年,末了摘下帽子,将蓝色的布带解下来抬手扔进了火里。
      俩孩子在冬日寒风里走了个把小时才走到这里,手脚都冻得僵直了,此时都顾不上烧焦的气味,只管凑近火堆伸着手取暖。
      纱纱问出少年姓华,叫华持欣。最小的弟弟与妹妹果然跟他一样姓华,一个叫华持慧,一个叫华持珊。再多,他就不说了。
      纱纱从他们三人的长相举止上猜测,他们家原本一定是能让孩子吃饱穿暖,甚至可以送进学堂的殷实人家。
      纱纱告诉他,自己是从京郊一处火灾余烬中侥幸爬出来的,一醒来头部就受了重击,又因为口渴喝了脏水死去活来地病了几天,最后虽然熬了过来,但也彻底忘了自己是谁,只依稀记得原本和家人在北平生活。所以她一路乞讨回到了北平城里,试图找到家人的线索。
      她对他很坦诚,因为如若不是被少年捡回了土屋,她在入冬后的北平街头,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天。
      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后,纱纱和小哥哥往回走。纱纱人小力弱,走得累了,被小哥哥背着走。纱纱最后的印象,是深蓝色干净的天空上缀着的星星都好亮,接着她就伏在小哥哥的肩头睡着了。
      回到土屋里,小哥哥再去睡一会,纱纱则直接去生火做饭。到了天亮,纱纱把三个少年都送走后,才倒回干草堆里再睡上个回笼觉。

      纱纱是被弟弟、妹妹吵醒的:弟弟正调皮地扯她头发玩,妹妹在一旁好奇地怯怯看着。
      纱纱伸了个懒腰,从草堆上爬了起来。她害怕自己以为内没有用而被赶走,已经暗自害怕了许久。有个庇护所比流浪街头的感觉好太多,所以她才咬牙带小哥哥去拿自己的“宝贝”。而小哥哥的反应,已经如同一把火将她心里草一样疯长的不安都烧了个干净。
      等弟弟妹妹带着破筐出去捡菜叶和煤核,纱纱打了一盆水,趁着中午日头足,在土屋前将自己几乎板结的头发展开来清洗。
      小吉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说是回来拿东西,但磨蹭着不走,站在屋檐下直勾勾地看着纱纱洗头。
      小吉开口问她:“昨晚你和大哥做什么去了?”
      纱纱:“大哥陪我起夜。”
      小吉:“下次去茅房,叫二哥陪你。”
      纱纱没有接话,动作加快了不少。
      纱纱终于起身,拢起头发,小吉走过来把她挡住了。
      他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投下来的阴影遮住了纱纱头顶的光。
      小吉不怀好意地问:“怎么只洗头,你也擦擦身子啊?”
      纱纱的心怦怦直跳,耳中隐隐有血高速涌上头的嗡嗡声,她暗暗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
      纱纱只有挤出笑来,说:“二哥要洗吗,我给你倒新的水去。”
      小吉:“一起洗啊!”
      小吉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纱纱试图挣开,小吉抓住她不放。纱纱的领口被拉开,肩膀从不合身的袄子里露了出来。小吉盯着那一块光裸的肌肤,眼神在那一瞬间里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纱纱忽然拎起水盆朝他泼,小吉跳开,纱纱紧接着将盆狠狠砸向小吉,逼得他又跳开两步,但小吉一直堵着纱纱的去路,纱纱只有回身往屋里跑。
      小吉还在笑:“你跑什么?”
      小吉追过来,将纱纱绊倒进了干草堆。
      干草下,纱纱两手乱摸,张嘴喘粗气,吃到草屑也不顾,终于摸到了那枚藏匿许久的碎玻璃块。
      小吉抓住纱纱的脚踝往后拖,纱纱回手抓了把草扬向他。小吉被扬了一脸的草灰,抬手给了她两巴掌。纱纱一只手捂着脸,呜呜声哭起来。
      小吉一边扯她衣服,一边骂骂咧咧地嘴里不干净:“你和老大半夜不睡觉,出去偷偷干事儿,还跟我穷装!”
      纱纱一副不敢反抗的样子,哭着说:“二哥,别打我!”
      小吉喘着气:“把手拿开!乖一点,二哥疼你!”
      小吉猴急地脱掉了自己的裤子,不待给纱纱脱干净,就拱上去在她身上胡乱啃了两口。
      纱纱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泪水,眼中的紧张惶恐在此时反而迅速消退,盯着近在咫尺的小吉只是格外专注到了平静的程度。
      握着玻璃的手已经在小吉耳边慢慢抬了起来,门口忽然响起一声暴喝:“放开她!”
      阿欣一把将小吉从纱纱身上掀开。纱纱蜷坐了起来,把玻璃藏在了身后。
      小吉光着屁股摔倒,裤子还挂在小腿上。阿欣扑向小吉,继续揍他。
      小吉个子小,打不过阿欣,很快连连讨饶:“别打了!”
      阿欣从他身上站了起来,胸口起伏不定。小吉爬起来拉上裤子。
      阿欣将小吉的布袋摔到他身上,报纸散了一地,对他吼:“滚!”。
      小吉捡起布袋,哭着走了。
      阿欣杵在那里,兀自喘粗气。
      “小哥哥!”
      纱纱拢好了衣服,去拉他的手——整只手还在止不住地微微发抖,他出拳打破了自己的关节,上面还沾着小吉的鼻血。
      晚上,弟弟、妹妹和栓柱接连回来了,看到纱纱脸上的手指印还有阿欣手上的伤,都很惊异。
      晚饭时小吉回来了,哭着认错,被华持欣又打了一顿才走的。
      栓柱没有拦着,只沉默地站在纱纱身旁看着老二被打出去——纱纱已经将前因后果和他说过了,农家出身的李栓柱是个知廉耻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没再见到小吉。栓柱和纱纱说,小吉很可能又去找他妈了——小吉的亲爹死后他妈改了嫁,小吉老挨他后爹的打,才跑到街上讨生活。

      冬日里白昼短暂,太阳落山,眼看就要天黑了。
      纱纱蹲在土屋门口前收拾晾晒的山楂干。栓柱没有找到短工的日子,就会和小哥哥阿欣一起跑到城外摘山楂。纱纱拦着大家当作零嘴全吃光,留下来做成山楂干,计划着和花生一起贩卖。
      拐子李是从后院跳进来的,想悄没声儿地从后面逮住纱纱。弟弟、妹妹正在屋里玩,弟弟眼尖,从屋里看到拐子李翻过了墙,拉着妹妹躲在墙壁后的角落不出声,直到见拐子李朝着纱纱走去才叫出声提醒。
      拐子李被人叫破,恼恨回头,看到挤在一处的弟弟和妹妹,又忽然笑出了满脸褶子:“这里还有两个小乖乖!”
      不等拐子李朝屋里走去,纱纱将一兜山楂干都扔了他一头。拐子李恼火回身,一颗尖锐的石头直直砸向他的脸,拐子李的眼眶立刻被砸得鲜血直流。
      弟弟忙拉着妹妹往后院墙上蹿,纱纱也一瘸一拐地往大门的方向跑。
      拐子李原地顿了顿,先朝着跑得不快的纱纱追了过去。

      跑出胡同来到街面,纱纱飞快地拐进一条熟悉的胡同,径直跑到底,钻进了同一个墙缝。
      隔壁砂石作坊隆隆作响,一个人影将洞口的最后一点天光挡住,对着洞里的纱纱说:“看你还能往哪儿躲!”
      纱纱没有想到会是他,瞠目结舌:“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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