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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那场由寻亲之旅衍生出来的各种美好幻想终究只是黄粱一梦,无论是我妈还是那个温柔的大哥哥,他们一次也没再联系我,这令我更看清事实,深陷泥潭之中我的满身污垢根本不讨任何人喜欢,而他们也没有给予我任何承诺,所以也不敢心存期盼。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
      好在我上初中后开始住宿,我爸也在附近找了份建筑工人的工作,这大大减少了我们见面的机会,父女之间的紧张关系得到缓解。不过,这也谈不上温情,除去拳打脚踢后大多是视而不见。
      这是我所期盼的最好的相处方式。然而,这看似平静的生活不知不觉中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令我遗忘他本来面目,也犯了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有过第一次暴力的人是绝对不会停止的。
      那一次他对我动手是在春节过后年没多久,他收到公司辞退通知,对着手机正破口大骂。
      我在厨房里煮菜,被他忽然的发怒吓得忘记将菜下锅,烧的正旺的干锅发出滋滋的尖响,我立即装了一勺冷水浇上去,火热的干锅瞬间燃起一大片油烟,呛得的我咳嗽连连。
      那些烟雾不受控制的从厨房飘到客厅,我手足无措地拿着锅铲站在烟雾之中,可以预感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会有多恐怖,一股恶寒瞬间从背脊窜上头皮。
      本该在怒骂的我爸忽然停止声音,他黑着一张脸从客厅走入厨房,扬起手就开始煽我耳光。
      我拿锅铲去挡,根本无济于事,他一只手打掉我的武器,另一只手扯着我头发将我往门框往桌台上撞,他大骂我是不是想烧死他,还说我是个连饭都做不好的垃圾。
      我不断地挣扎,不知怎么得摔倒在地上。我看着他狰狞的鬼脸又恨又怕,站在角落身体抖得像筛糠,只想快点脱离这里,可我不知道该去哪,虽然跟着他是块垃圾,但离开他我没有钱没有饭吃没有书读可能连垃圾都不如了。
      好在他骂够了也打够了,气呼呼地出门去了。
      得到喘息的我立即爬起来躲在房间里,关门的时候发现左手手腕又疼又麻,有点使不上力气。
      我偷偷拿我爸的手机给我姑打电话,她对我再次被打表达了愤怒,大骂我爸是个烂人,但也仅限于此。
      我希望她能说来看看我,亦或者叫我去她家,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我无可告慰下的独自幻想。她只是叫我在手腕处涂点药酒,越是痛越要用力搓才会好。

      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对这种跌打损伤我算经验丰富,但这一次不同,过了一个晚上手腕依旧痛的使不上力,半点见好的迹象也没有。
      或许是时间不够长,对我来说,时间就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
      今天好像更冷了,我躲在被窝里越来越冷,但还是不愿意睁开眼睛,仿佛闭着眼就能避开所有糟心事。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我爸不知从哪里回来,站在我门口用力踢我的门,骂我懒成这个鬼样,连早餐都不做,是不是想饿死他,还威胁我说要是一直躲在里面,以后就别去上学了。
      最后连我妈也一起骂了,他说等他发达了你们别一个两个求着回来!
      实在太可笑了,他那种人也能发达,那我一定会和命运对抗到死!
      虽然我很不情愿走出去,但如果我不听他的话,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他坐在沙发上吃我煮的鸡蛋面,我则坐在餐桌上写作业,时不时地被发痛的左手打断思路,我不安地想:明天应该会好一点吧?如果明天还是这样该怎么办?要去看医生吗?去看医生的话要很多钱吧?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突然听见啪的一声停筷的声音,这种尖锐刺耳的声音很危险,我警惕地回头,果然,我爸不知何时掏出一把剪刀冲我走过来,抓起对我的头发咔嚓咔嚓乱剪。
      “都叫你不要留长头发,妈的,头发都掉进面里去了!剪光它算了,省得碍眼!”
      他手里有生锈的剪刀我不敢乱动,弯下腰看着成堆成堆的头发落在灰色的水泥板上。
      再剪下去可能真的会变成光头,好可怕,我挣扎几下,推搡中他把我往墙角一甩,我脚下没站稳,身体往桌子后倾,左手手肘直接戳入刚烧开的沸水之中。
      奇怪,那一下我并有像电视表演的那样嘶声裂肺的大喊,真实的情况是,手肘只是非常短暂地痛了一下,接着就麻了。
      我一声不吭,抱着怨毒的心思瞪着他。
      他看着我的手又看了眼窗外,煞有介事一般地骂道:“开水烫了就用冰水敷!外面下着雪,都不用买,自己出去弄!”
      见我没有动,他打开门一脚把我踹出去。
      “哭的烦死了!”接着门砰地一声锁上了。

      外面寒风呼啸直吹的我打哆嗦,但我也顾不得那么多。
      屋里有随时会发癫的恶魔,我宁愿在外面吹冷风也不愿再回去见他。
      就这么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片片雪花无依无靠地朝着风的方向在这空荡的废弃院子里慢慢飘落。我又开始追问自己为什么活着.......
      上初中以后我便开始反复思考这个问题,甚至为了想要从其他走过青春这条路的知名作家心理学家等名家中寻找答案。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学校图书馆太小,还是这一类书并不适合出现在初中学校的图书馆里,我找的十分费劲,就算找到几本与此话题有关,也不过是夸夸其谈,无一例外都是告诉你怎么做才是对的,但为什么这样做,却没有人给出答案。
      我也曾经咨询过我的同桌,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这是那些老人家才会思考的吧。”
      或许是我常思考这样不符合我这个年纪的问题,以至于我在同龄学生之中像个异类。
      我蹲在地上怒不可遏地诅咒我爸去死,越想越恶毒。比如世界那么多人死,为什么他不去死之类的。
      我看着洁白无瑕的雪花,顿觉自己肮脏地如同蝼蚁,像我这么诅咒爸爸去死的人应该也不可能会有好的下场,看,其他小孩都在爸爸怀里撒娇,我却在这里受冻,应该是报应。
      我活动活动手臂,伸缩的衣袖和我烫伤的伤口摩擦,疼的我倒吸一口气。我掀开袖子一看,本来泛红的地方开始出现了大小不一的水泡。
      这是我从未遇见过的状况,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也只能应用我爸那句话,仔细想想也并非毫无道理,毕竟万物相生相克,发烧了就用冷水降温,那烫伤了用冰水敷似乎也可以。
      我把手慢慢地插入雪地里,哇!好难受!但痛是疗伤必然反应,所以我忍着,如此反复多次之后好像真的缓解疼痛,我不禁庆幸自己将伤口处理完毕,不用向我爸讨钱看病。
      此刻寒风忽然加大,呜呜咽咽的嘶吼犹如波涛汹涌的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生生刮过我的脸庞,又疼又麻。我茫然地看着四处,在这空无一人的大院里,只有头顶的白炽灯晃动不停,顿觉的一个人太孤独了,于是我堆了个小雪人出来陪我一起受罚。
      我捡了一根牙签当雪人的嘴,放上去的那一刻雪人的脸立即变得有些郁郁不欢,这模样像极了我妈唉声叹气的嘴脸,看得我十分生厌。
      我用手剥开身边地板上一层又一层的雪,想在雪地下找点其他东西来装饰它的嘴。
      冷风依旧不停,却陡然间带来一股血腥味,低头的瞬间,我瞥见雪地里渗出朵朵殷红血迹。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并从一手的血中发现自己流鼻血了。正想用那只烫伤的手臂擦干净鼻子,扬手的瞬间忽然被人拽紧手腕,制止我的动作。
      我以为恶魔出来了要打我,吓得猛的抬起头。
      但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邃的眼睛,眼底的悲伤和愤怒完全不加掩饰,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他半蹲在地上掏出纸巾帮我擦鼻子的血,又注视着我发红长泡的手,哽咽一般低声道:“怎么会......”
      我完全惊呆住了,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间里,我竟然又再一次见到哥哥。
      奇怪,我都不感觉到痛了,为什么他好像很痛一样。
      我真怕他会哭出来,想安稳安慰他,但我不知怎么得,嘴巴好像也冻僵一样,张不开嘴,怔怔站在原地只得在心里安慰他。没事了,刚烫到那会真的很疼,但我爸说开水烫了就用冰水敷一下就会好。
      我把手放在雪地里泡了几次,还真的感觉不到痛了。
      但他听不见我心里的那些自欺欺人的话,脱下自己的黑色羽绒服和蓝色围巾套在我身上,胸口紧贴着我,手臂一用力就将我抱起来,他好像在我耳边说了很多话,但我的大脑似乎停止运转已无法理解他每个音节连接成话的意思。
      不过,依靠在他身上的我却切实地感受到已冻僵的身体裂开一条细缝,有丝丝绵绵的暖气夹带着光朝我的裂缝中渗透进来。
      我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位置,露出一双眼睛,凝视着地上还没有成型的小雪人。
      还没有嘴巴的小雪人忽然像童话故事里的那样转过头向我这边看过来,白雪皑皑中,目光沉沉无不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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