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
-
唐诗见唐君态度有礼，明白季淮有点地位。
她并非全然愚蠢，心里暗暗起了顺台阶下的念头。但男孩及时扯出一串阴阳话，精准戳到她靠丹药堆砌假修为的痛点，彻底将她激怒了。
唐诗抬高下巴，尖酸道：“君嬷嬷，何必多费唇舌？无妄剑宗的令牌还是收掉好了，反正都是一帮穷鬼，咱唐门的东西他们也买不起。”
此言一出，不仅季淮愠怒，唐君的心头火也烧得更旺盛了。原本只带三个男仆就是为了低调行事，万不能被唐诗搅合了，她和季淮修为相仿，真斗法起来多半讨不到便宜。
为免节外生枝，她稍作权衡，默念咒语，用隔音结界罩住自己和季淮：“季道友切勿放在心上，小姐口无遮拦惯了，门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收回令牌的。”
季淮眉头微动：“噬心蛊太过残忍，我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此事确是唐小姐毁坏花草在先。”
“方才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我们本意为找本地妖修询问一些事情，误入这处花圃，三言两语起了争执，小妖怪讲话又实在难听，才生出一段是非来。”
“不知要询问何事？”
“事关唐门机密，恕我不能为外人道。”
他二人你言语交锋，旁人听不见。燕宁趁没人注意，埋头钻到晴蓝袖子里，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翻出两杯灵露，递一杯给晴蓝。
男孩好像觉得有点无聊，挂在捆仙索上晃荡起来，像在荡秋千：“喂，还打不打了？”
唐诗于结界旁等得焦躁，想冲男孩叫骂，又怕反被他气出毛病，便寻到一旁的软柿子晴蓝，狠狠瞪了几眼才解气。
一人一兔抱着竹杯正喝得开心，晴蓝扁扁嘴，低头说：“这个阿姨好凶哦。”
话是对燕宁说的，但唐诗再虚也是金丹，一字不漏听了，怒道：“臭丫头，你管谁叫阿姨！”
年纪乃唐诗的禁忌，她挥出的鞭上带着毒，晴蓝下意识躲闪，不小心踩到裙角踉跄了下，和鞭稍擦身而过。
糯米糕般娇嫩的胳膊绽开血痕，晴蓝吃痛脱手，燕宁摔在花间，未喝完的灵露打翻了，竹杯骨碌碌滚到远处。
燕宁抖落身上的泥土，双耳直竖，盯着面前的兰花，血珠缀在花瓣上，呈现扭曲的黛色。燕宁瞳孔缩紧，石榴般的眸中透出凌厉，仿佛要从唐诗身上剜下一块肉。
贱女人，伤了师妹，她别想好过。
“蓝蓝！”季淮冲出结界，抱起晴蓝，惶恐地掐出治愈诀。
晴蓝小脸皱紧，强挤出笑容：“我不疼的。”
季淮神色冷肃，周身涌起属于化神期的威压：“唐道友，看来今日之事很难善了了。”
唐君温和表情出现裂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急忙定住唐诗的双腿，递给季淮一只青碧药瓶：“还请季道友宽宏大量，我们马上放了这只小妖。”之后再抓一遍就是了。
季淮伸手接过，苍白的手背上血管泛青：“原本可以如此处理，但我忽然很好奇唐门主打的是什么算盘，不妨说来听听，也让我的小徒弟开开眼界。”
“此事的确不能告知。”
“若我偏要问呢？”季淮冷笑。
燕宁前爪捂嘴。今日份的师父有点点帅气噢。
“问她干嘛，让我来告诉你吧！”
男孩的话语伴随着绳索断裂之声响起。燕宁循声看去，只见原本被绑在半空的他竟站在地上，冲众人泰然自若地微笑着。
唐诗脚被定住，嘴没有，当即惊呼：“你怎么解开的？”
“爷想解就解。”男孩低头拍拍身上的尘土，“捆仙索就这？好菜啊，爷真的很失望。”
男孩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露出黑乎乎的脸：“这破事儿，哪值得兴师动众啊。”他走到季淮跟前，瞟见地上有只兔子，便顺手捞起来戳了戳，软绵绵一团，像戳在棉花糖上。
燕宁瞬间清醒了，犹豫要不要开口表明自己其实是剑修，如今只是被打回原形而已。这一犹豫就错过了亮出真身的时机，为了不失颜面，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季淮眼见大徒弟被当作灵宠，有点想笑，问男孩：“小道友，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似乎有些迷惑：“我？叶小浪，是个妖。”
燕宁眨眨眼，近距离闻到他身上的妖气，那是种浓郁而独特的植物清香，她从记忆中翻找，发觉是菩提树的味道。
惊了，这孩子是个菩提树妖！
哪里像了！
叶小浪的小黑脸蛋肉嘟嘟的，让人想捏一把……哦，燕宁现在没手可捏。至于五官……虽然他年纪尚小，但应当用漂亮形容，可又不是金童玉女那种漂亮，而是一种执拗的，天真又邪性的漂亮。
真的是青灯古佛养出来的菩提树吗？怎么看都魔里魔气的。
季淮也探出叶小浪的原形，神色莫名：“叶小道友，你知道什么？”
男孩眼角弯弯，笑道：“你们来这儿不都是为了找龙吗？”
什么东西？
龙？
燕宁惊诧地翘起耳朵。
龙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唐诗眼珠子快脱眶，惊怒大叫：“谁告诉……”
唐君一句禁言咒封住她的嘴，面色发黑：“你胡说八道！”
“我才没胡说嘞，来飞霜海的人多了，你们不会觉得自己很特别吧？不会吧不会吧？”男孩毫无章法地揉着僵硬的兔子，“无妄剑宗不也有人来吗，叫什么什么楼的？他跟我打听这里活的死的大妖怪都有谁，还送我本书呢，爆炸符的画法我就是跟上面学的。”
他说着，拉开衣领，露出一本靛蓝封面的书，上书七个大字：《零基础符修速成》。
燕宁觉得牙疼。
淦，零基础居然是个系列。
季淮眼前浮现玉楼真君那张胖脸，心道，还真像他能干出来的事。季淮伸手将地上破碎的符纸拼起来研究，看在玉楼师兄的面子上，他不吝啬夸奖：“符画得不错，很有天赋。”
“嘻嘻，您觉得是那就是吧。”
即便感谢的语气也这样欠揍。燕宁感叹，飞霜海的妖还真是“无思无虑，至纯至真”呐，一看就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季淮低头看怀里的晴蓝，想了想，没捂上她的耳朵，问：“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最近呐，他没告诉您吗？”
季淮怔住，摇头。他素爱宅居，几年不踏出宗门一步，消息难免滞后。
叶小浪神秘兮兮道：“这里有龙气！”
季淮皱眉：“我以为世上已经没有龙了。”
唐君这才插上话：“屠尽全族不过魔龙的一家之言，万一呢？”
燕宁看向唐君，终于明白事情始末，心头乱糟糟的。
魔龙之乱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传说，传到如今早已模糊，故事大略是魔龙修仙途中走火入魔，性情大变，鲨光了世间所有龙族后裔。至于魔龙本龙的身世背景，典籍中不曾留下只字片语，连名讳也没有记载。
这也是修仙界和魔界最后一次并肩作战，听说魔龙被镇压后，它的尸身被当年的修士们分为五块，埋在天南海北五座山下，确保它死得透透的。
龙气既出，少不得有修士为了逼问龙族踪迹而拷问当地妖物，想来叶小浪也是因此被唐门盯上吧。
正思量着，屁股突然被人捏了一把，燕宁老脸一红，呲着牙对叶小浪怒目而视。
兔子的愤怒实在不够有威慑力，叶小浪更觉得有趣，又去挠兔子下巴。这就是老妖精强行装宠物的代价吗？燕宁无奈地叼住他的手指狠咬一大口。
超凶哦。
兔牙外表憨憨的，实际上很锋利，顿时把叶小浪咬出血了。他“嘶”一声甩开燕宁，盯着虎口，有些发怔。
刚才已经被抛过一次，燕宁驾轻就熟，四腿张开，落地平稳。
叶小浪拧起眉，不满地嘟囔：“坏兔子……”
燕宁咂咂嘴，他的血滋味甜甜的，这是菩提树的树汁味儿吗？
晴蓝胳膊的伤已经愈合，环抱季淮的妖，软软地问：“师父，真的有龙吗？”
“师父也不知道。”季淮拍拍她的后脑勺，心想昨晚天关星亮，斗杀之首冲，乃大凶之兆啊。
他看向叶小浪。
叶小浪把血擦在衣服上，不耐烦道：“有龙啊。”
唐君问：“龙在哪？”
叶小浪双手叉腰：“我就是龙啊。”
此时此刻，在季淮和唐君这样的化神级修士眼里，他就是明明白白一棵树，趾高气昂地抻着树枝，朝下簌簌落叶子。
见二人没反应，叶小浪郁闷地挠挠头：“怎么没人信呢……”
唐君暗暗握住袖中的蛊笼：“你到底知不知道？”
叶小浪眼珠一转：“好处呢？”
贪财的小妖怪最好打发，唐君放下心来：“一旦找到龙，唐门少不了你的。”说罢，她瞥一眼季淮，示意他掏不出钱的赶紧走。
两界镇压魔龙时掌门师尊也只是个毛头小子，龙不龙的跟无妄剑宗关系不大，季淮本没必要去趟浑水。但他还惦记唐诗伤晴蓝的事，杵在原地非听不可了。
叶小浪绕着唐君走了一圈，又绕着唐诗走了两圈，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噗嗤一声笑了：“你们唐门太丑了，爷不想说！”
然后，他对季淮招招手：“附耳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季淮讶然，但看到唐君并唐诗七窍生烟的样子，他觉得值了，兴致盎然地朝叶小浪弯下腰。
叶小浪单手贴在嘴边，压低声音：“龙、就、在……”
话音未落，眨眼之间，叶小浪消失了。
季淮吃惊地倒退半步，低头四顾，发现脚下泥地里有微弱蓝光。
他扬起拂尘，风刃将兰花与泥土都卷到旁边，露出一丈见方的白石板。众人这才亲眼得见，兰花圃里竟然埋了一个小型传送阵。
“哇，”晴蓝眼里亮晶晶的，“小弟弟好聪明呀。”
“……的确是可造之材。”季淮点头感叹，轻拍她的后背，半晌突然后知后觉地低呼，“不对，我大徒弟呢！”
此时此刻，一处钟乳洞里，燕宁生无可恋地被叶小浪捉在手心。
“哈哈哈哈，这帮人蠢得爷都不忍心骗了！”叶小浪笑得开心，“年纪一大把，光长头发不长脑子吗？”
他说着，右手抛起一只翡翠蛊笼，又稳稳接住，也不知他何时从唐诗那里偷来的。
燕宁把头埋进爪爪里。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一只小白兔。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想到一个成语——“狡兔三窟”。
小树妖啊，到底你是兔子还是我是兔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