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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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修是万年难遇的天才，云天宗倾全宗之力栽培他，盼他早日飞升。”季淮沉声道，“要知道，修仙界很久没有登上升仙台的大能了，若他能成仙，无人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白兔耳朵无意识转动。
燕宁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明白不等于接受。如果今日梅修所杀的是其他女修，她以旁人视角看待此事，或许会赞一句梅修真人心志坚定，实乃我辈之楷模，后世之典范。
这一设想无疑令她的骨骼又隐隐作痛。
天道不辨善恶，修仙不问因果。梅修杀她的理由冠冕堂皇——得道，又不是滥杀无辜。她被“证道”是她倒霉，玩不过天道的宠儿，可他万万不该牵连细柳……
见燕宁沉默良久，季淮以为她心有怨言，又解释：“并非师父不愿为你出头，只是云天宗对他这般看重，又怎会允许旁人伤他？我如今区区化神，对抗整个云天宗，蚍蜉撼树……”
燕宁突然问：“当初我一走了之，师父不生气吗？”
季淮略一愣怔，提高声音：“怎么会！为师海纳百川。”
燕宁深呼吸，吐出胸中淤塞许久的浊气，轻快道：“师父带我回宗门吧，我一定刻苦修炼。”
“你能想通最好。”
季淮安心了，松开覆住晴蓝耳朵的手。晴蓝扬起甜甜的笑，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垂，有点红。
“乖乖！”季淮拂尘一甩，朗声高呼。
他并非表示惊讶，而是唤自己的坐骑仙鹤。
季淮酷爱管小辈叫叠字，弟子与灵兽平等，他公正极了，从不歧视未开灵智的小动物。
一只两人高的丹顶鹤从林中跑来——没错，是用“跑”的，它双翅大展，黑白相间的长羽欢快扑扇着，狂风惊起一阵雀鸟。
百年不见，燕宁觉得乖乖的习性愈发像一条狗了。
燕宁从晴蓝怀中跳下地，三瓣嘴叼起储物袋，雪团样的身体在玉钗前稍作停顿，钗便化作一道光旋进袋里。
收好家当，燕宁跳到乖乖身边，支起后腿还未发力，晴蓝的小手抢先抄在她的肋下，从后将她抱起，足尖轻点跳上仙鹤背部，盘腿而坐，再把燕宁放在自己膝弯里。
师妹太热情了啊，燕宁有点遭不住。
季淮施了个防风咒，仙鹤引颈长鸣，向飞霜海急掠而去。
修仙界的飞行工具越来越花里胡哨，御剑的开始研究让剑发光，骑兽的整日训练让兽喷火。更有甚者，譬如他师兄玉楼真君，直接造了个画舫上天，船舷镶满了明珠，半点没有修仙者清心寡欲的样子。
季淮向来低调，还是朴实的仙鹤更得他心，一人一鸟一拂尘，云间翱翔，好不惬意。
晴蓝的大腿除了有点凉之外舒适度不错，燕宁软软地趴成一张兔子饼，心想，作为大师姐，应该对师妹了解多一点。
于是她开始尬聊：“师妹，你姓晴么？好少见啊。”
晴蓝摇头：“不是哦。”
“那你姓什么？”
“……就叫晴蓝呀。”
是孤儿？燕宁懊恼地拍了自己一爪，转移话题：“师妹什么时候拜师的？如今剑术怎么样？”
“我去年就跟着师父啦！剑修入门刚学到第十八章，师姐不要嫌我笨。”
“没有没有……”燕宁“噌”地跳起来，“你说第几章？”
她练了一百年才练到第十三章好吗！
“师姐？”
“咳咳，失态了。”燕宁理理自己的头毛，“师妹如今筑基……”
“还没到啦，只是炼气而已。”
“喔，很正常很正常，毕竟才区区一年不到嘛，我耗了十几……”
“师父说我就差一口气，随时可以筑基的，但人一旦筑基之后样貌就不会变了，我不想这么早就筑基，想长大一点再闭关。”
你听听这是人话么！什么叫随时可以筑基！燕宁快吐血了。
“那么……师妹修行过程中有遇到什么困难吗？可以告诉师姐唷~”燕宁的声音有点抖。
晴蓝用力想了想，不好意思道：“有好多字我都不认识，剑术有图就好一点，但是画符，丹药，风水，咒术的书我都看不懂，所以要师父念一遍才能记住上面写的什么。”
“才念一遍就记住了？怎么做到的！”书上写的全是上古文言啊！
“呃……就是记住了呀……”晴蓝无辜的眸子写满大大的疑惑。
燕宁向后仰倒，耳朵蔫巴巴，双爪捂脸：求你别说了，给师姐留点尊严吧。
前排，季淮虽忍住笑声，但抖动的肩膀出卖了他的情绪。
小白兔的怨念眼神在他后背打了个大叉。
仙鹤飞入飞霜海腹地，季淮的脚踏上一片白茫茫。酥酥软软，如踩在云端。
燕宁仍未从天赋冲击中缓过神，无精打采地瘫在晴蓝怀里，鼻翼翕动，闻到一股清冽的香。
飞霜海外围是鹿儿松，除去树枝延展的姿态像极了鹿角外，可以说毫不起眼。但越往腹地，则灵气越盛，松树枝头俱是白丝绦，分不清是花是叶。
倒不是松树本身产生异变，而是一种名为霜缠的藤蔓与树共生，开出丝絮般的雪白花朵，偶尔有花瓣随风飘落，便是“飞霜海”名字的由来。
“在这里修行的妖修，必定是无思无虑，至纯至真。”季淮感叹。
燕宁一路颠簸，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她耳朵捕捉到一阵嘈杂，有个童声忽然道：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修士连爆炸符都躲不过吧，可笑死爷了！”
季淮脚步一拐，往侧边而去。他拨开鹿儿松馨香的枝条，目下所及之处是两丈见方的花圃，种的是兰花。
距离兰花绽放的时节还有月余，到时应当是清雅曼妙一番景色，可惜此刻玲珑剔透的花骨朵七零八落，侥幸没落的也蔫巴巴颤着，不知叫何人给糟蹋了。
半空中一个人被捆仙索捆住手脚，呈大字型拉开。
燕宁打了个哈欠，懒洋洋抬头。
被捆的是个男孩，按身量推测比晴蓝更年幼些，头发乱糟糟遮住了脸，看不清相貌。或许因为打斗的关系，他的衣服破了好几个口子，不过没有血痕。
背对季淮站着五个人，皆是秋香色衣衫，不过从布料优劣和绣纹精细程度来分辨，明显可瞧出是千金小姐带着老嬷嬷和三个男仆。
季淮一看花纹就心叫不好，这伙人正来自唐门，他们十有八九是来采冰灵芝的，自己或许已经晚了一步。
“哦豁。”燕宁坐直了身子，“那不是唐诗吗？”
“你认识？”
“见过几次。”燕宁心道，除了她还有谁天天穿屎黄色的裙子？
唐诗其人在修仙界也算恶名远播。她自己资质一般，嗑药堆起来的金丹期，术法也平平，从小娇生惯养，眼高于顶，因此受不得半点委屈，丁点小事就要喊打喊杀。
偏生她投了好胎，让爹娘宠得没边，还将唐门第一蛊女唐君搁在她身边做嬷嬷。低阶修士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只恨自己溜得不够快，高阶修士怕失去参加唐门拍卖会的资格，也各扫门前雪，少有人伸张正义。
不知那男娃娃走了哪路衰运惹到这尊煞神，若是他无门无派可就该倒大霉了。
男孩形容狼狈，语气仍嚣张：“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唐门是四流门派吗？”
“臭小子，你放屁！”唐诗猛然挥鞭向下，灵草间刻下一条长疤。
“就这？就这？就这？”男孩发丝间透出漆黑的眼眸，“光敢往地上抽，不敢来抽你爷爷了？”
唐诗气得跺脚，却没法反驳。男孩在身上藏满了爆炸符，唐诗的鞭稍刚将衣服划开，符瞬间弹出，像生了眼睛一般往她身上扑，把这小姐的俏脸炸得很好看。
男孩咯咯笑起来：“其实多挨几回炸也不要紧，反正你本来就长得够丑了！”
燕宁不由啧啧，这孩子小嘴真会拱火，换做她是唐诗……硬了硬了拳头硬了啊。
果然，唐诗恼羞成怒，举起鞭子：“狗东西，今天就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唐君，给他吃噬心蛊！”
老妇听言，翻动手掌，袖中滑出一只八棱竹匣子，抬步上前。
季淮还惦记着给徒弟拍卖冰灵芝，打算装作没看见，想走，衣袖却被拉住。
晴蓝抬头看他，声音柔柔：“师父帮帮他呀……”
被小丫头用这般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季淮顿觉浑身不自在，再次捂住她的耳朵，为难地把决断权抛给燕宁：“宁宁，我们想弄到冰灵芝，或许有求于唐门。”
燕宁不假思索：“冰灵芝可以再找，要给师妹做个好榜样呀，师父。”
既然两位徒弟都这么说了，季淮轻咳一声，拂尘扬出气刃：“且慢！”
气刃擦过老妇鼻尖，无辜的树枝遭了秧。唐诗回头，杏目圆睁，是娇俏的一张脸，不过前额的头发乱糟糟的，发尾卷曲像是被火燎过，脸上还有烟熏的痕迹，有些狼狈。
见到有旁人出现，唐诗面色更黑，手背使劲擦了擦脸颊，喝道：“看什么看？你谁呀，敢管我的事？”
“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哈哈哈哈！”男孩恶劣地大笑。
燕宁无语了。这小娃娃真会作死，要不是季淮出手帮忙，他哪还有命嚣张啊。
季淮向唐君一拱手：“在下无妄剑宗季淮，不知这小妖怪犯了什么事？”
唐诗先前被炸得七荤八素，还在气头上，又见季淮招呼唐君而并非自己，瞪圆眼睛倨傲道：“哼，没听说过，肯定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她语调尖刻，令唐君也有些不悦。唐君奉命来飞霜海调查要事，捉小妖也是为了此事，唐诗却只懂得吵架，误了不少时间。
但主仆有别，唐君只能压下心头火，舒展面颊的皱纹，对季淮客客气气道：“真人，这小妖炸伤了我家小姐，还出言侮辱本宗门，故此我们要给他点教训。”
“你在教我做事啊？”男孩板起小脸蛋儿，“要不是你们糟蹋花草，爷才懒得理你们嘞！”
小孩子皮肤饱满，纵使他将眉心拧紧，也皱不出个“川”字来：“我养的雪兰马上就开花了，好家伙，上来就给我踩坏了，不炸你们炸谁？而且我只有练气修为，你金丹修士却避不开我的符？”
“你品，细细品！”
男孩瞳仁里闪烁狡黠的亮光，仿佛深潭中撒下一把星星。
“爷只能说，懂的人都懂。”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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