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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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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是他留在苏乔身边的那些暗卫回来了。
看见为首的暗卫面色灰败,桑飞羽心中不好的预感便越发确定。
但他神色不动,只是轻描淡写的询问了一句:
“怎么回事?”
几个暗卫面面相觑,却也不敢隐瞒,如实相报:
“苏公子死了。”
桑飞羽的神色一顿,语气却听不出喜怒:
“为何会死了?”
暗卫观他神情,屏息回答:
“昨夜苏公子非要去陈家庄纪念谢家大小姐,吾等想一同陪往。但苏公子不愿,只点名让春风公子陪同。吾等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最后没有跟上去。今日晨间,春风公子回来,说苏公子为谢家小姐殉情了。”
“哦?”
地上碎了的汝窑瓷花瓶还未来得及收拾,桑飞羽俯下身,捡起一块碎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他的指尖。
殷红的血滑落指尖,他仿佛着迷的看了好一会,才开口继续问话,声音分外冷静:
“那你们可有找到尸体?”
为首的暗卫一愣,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不曾。”
“可是亲眼看见?”
暗卫的脑门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也、也不曾。”
桑飞羽嗯了一声,还是那样慢条斯理的模样,问话也是温言细语:
“既未找到尸体,也不曾亲眼看见。你却在这里信誓旦旦和我说,苏公子,死了?”
明明是再平和不过的问话,几个暗卫却不约而同地一颤,似乎听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质问。
“属下该死!”为首的暗卫已经以头抵地,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都是血肉模糊。
桑飞羽抬起眼眸,等他磕够了,才慢悠悠道:
“不怪你。”
“……”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
“……”
“你无非是觉得,春风公子是本王的心腹。他的话,自然就代表本王。他既说,苏公子死了,那便是真死了。也不用去查证,是不是?”
这一句话,让所有暗卫大惊失色,齐齐同声道:“属下不敢!”
桑飞羽没有再做表态,他把手中的碎瓷片扔了,缓缓起身,道:
“都收拾了吧。”
*
与此同时,马车中苏乔正用力抱着谢昭。
谢昭浑身冰冷,唇色乌青。
他的鱼尾已经变回双腿,但依旧不曾清醒过来。
苏乔用自己的衣衫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抱得又紧又实,却还是温暖不了他日渐失温的体温。
池良在外面驱赶着马车,但十分六神无主:
“公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句话也把苏乔问住。
他心中很清楚,哪怕他托了春风公子帮他隐瞒,想必也瞒不了多久。
虎视眈眈的二皇子桑储殷,躲在暗处、目的不明的三皇子桑飞羽,甚至还有那个稳坐高位,静静旁观他们龙虎相斗的幕后黑手……
京城实在太危险。
只要他们有一丁点暴露的可能,等待他们的,就会是万劫不复。
所以,决不能回京城——
但若是想出城,就必须要通过京城最外边的宣武门。
但此时宣武门,只怕已成龙潭虎穴。
苏乔定了定心神,面上恢复了平静:
“去宣武门。”
“啊?”池良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再确认了一遍:
“公子是说,咱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去。”
“不错。”
“可是……宣武门向来管制颇严,如今又出了这种事情,咱们就这样去了,能出去吗?”
“能。”苏乔说完这句话,又看了一眼怀中的谢昭,轻声道:
“一定能出去。”
小幺儿总觉得自家公子似乎陷入某种魔障之中,不由有些担心,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专心赶车。
到了宣武门,果然看见门口守卫增多,好几个明显不是普通守卫的装束,而是穿着精良的锁子甲,这是禁军的标志。
来往进出人员,守卫皆是仔细盘问,不放过任何遗漏。尤其是马车,就算有路引,守卫也定要进入马车仔细查阅才肯放行。
池良看见这架势就不由发憷,停在隐蔽的街角处,掀了帘子悄悄询问苏乔:
“公子,我们这样过去,定会被拦下吧。”
苏乔却头也不抬,他全身心注意力都落在尚未清醒的谢昭身上,半晌才低声告诉池良:
“尽管去。”
池良心中虽有疑虑,但见苏乔心意已决,知道不好再问一下。便也横了心,驱马向前。
他们的马车不算大,混在这一众出城的人群中也并不算打眼。但池良还是免不了提心吊胆。
果然,轮到他们时。护卫虽看过出城路引,却也还是要掀开车帘,一探究竟。
池良想阻拦,但马车中的苏乔却先一步出声:
“将军且慢。”
他的声音冷淡,带着一股子倨傲劲,一副久居上位的慵懒派头,让人瞬间就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搜查的护卫停住了动作。苏乔慢条斯理的继续道:
“我近来受了些风寒,见不得风,故而才让小厮将这马车围的严严实实。还请将军见谅,不要上马查探。”
这番话说得非常没有道理,却十分理直气壮。
但搜查的护卫头领很受用,大抵以为马车里坐着的是位贵人,才会如此不讲道理。他虽然依旧坚持,语气却好转了不少:
“贵人见谅,只是搜查马车是上头下来的命令。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请贵人行个方便。”
“行个方便?那不知将军能不能给我也行个方便。”
话音落,一只皓白的手腕伸了出来,纤长的指尖握着的是一枚令牌,上头只有一个“孙”字,却让为首的搜查护卫顷刻变了脸色。
几人面面相觑,明显都认得这枚令牌。但令牌的主人,明明在前几日就已经出京。
为首的护卫面色几经变转,却还是硬着头皮试探询问:
“属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车中坐的可是西北十六城的少城主?”
“将军说笑了,西北十六城少城主孙志韶几日前便已奉旨出京,回往西北,这件事人尽皆知。我又怎么会是西北十六城的少城主。”
“那贵人是?”
“我是谁不重要,只要将军认得这枚令牌便可。我记得,这枚令牌是当今圣上赏给西北孙家的,曾说过,见此令牌者,必要放行,不知我记得对不对?”
“贵人说的是。”
“那就请将军行个方便,放行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将手收回帘子,明显就是拿捏了对方不敢不放,端足了世家公子哥的倨傲派头,可以说是十分没有礼貌。
但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人信服。
为首的护卫虽然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到底忌惮他的身份,何况还有这枚畅行无阻的令牌。
几经权衡后,真的乖乖放行。
池良一直紧绷着一根弦,此时终于松了口气,赶紧快马加鞭出了宣武门。
走了好一段路,这口气才真正的松懈下来,池良忍不住对苏乔道:
“公子,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开始还以为,咱们逃不过去了。”
苏乔没有回应他,只是镇定的安排:
“池良,你去雇两辆马车。一辆走官道去往西北,一辆走小路去往江南。”
池良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去办。
小幺儿手脚伶俐,钱也给得到位,很快便办成回来。
但接下来该往哪去,小幺儿也是一片迷惘,只能问苏乔:
“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苏乔趁着刚才休息时,也已经细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现下最好的办法是走水路雇艘小船离开,毕竟水路不比陆路。江水辽阔,只要入了江,就如水入大海,再难找寻。
但走水路必定十天半月不能下船,船上医疗条件有限,大小姐如今这幅模样,定是不能冒这个险,所以水路要排除。
可是,他能想到的,别人定也能想到。好不容易出了城,走陆路,只怕很快就会被抓回去。
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
“走水路。”
池良自然对自家少爷的决定没有任何质疑,当即着手去办。
好在这附近就有港口,池良依照苏乔的意思雇了一艘中等规模的船,两个水手并一个船夫,便正式启程。
他们雇下的船虽然不大,但毕竟苏乔不缺钱。花了重金,所以船上的房间也算得上舒适。
苏乔将谢昭安顿好后,已经入夜。
忙了一天,应当是挺累。但苏乔却睡不着觉,干脆出了房门,去往甲板。
今夜无风,江上十分平静,映照着一轮冷月。
影影绰绰,就像他茫然无措的前路。
接下来该怎么办,苏乔心中其实十分没有主意。
他只是被命运推搡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一步。
但离开京城,他并不后悔。
只要谢昭活着,他做得这一切,就全部都有意义。
苏乔正想得出神,陡然感觉到一样东西从怀中掉落下来。
捡起来一看,正是今日让他畅行无阻的令牌。
也是孙志韶离京时,硬塞给他的——
孙志韶给他时,曾告诉过他,这枚令牌代表着西北十六城少主人的身份。我西北的令牌,从京城到西北,只要有这块令牌,无人敢拦你。若你在京城遇到危险,或是待不下去,就拿着这块令牌,来西北找我。
当时,他并未想过这枚令牌能派上什么用场,甚至不想接下。
如今看,还好接了。要不今日,只怕没这么简单能出城。
苏乔正望着这枚令牌出神,却陡然听见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
苏乔一惊,不敢置信的回头——
果然,身后站着谢昭。
脸色惨白,身形单薄,穿一袭白衣。被江上的风一吹,整个人空空荡荡,就像是要乘风归去。
苏乔一恍神,下意识伸手去抓。却猛地被谢昭反扣住双手,他过分单薄的身躯里似乎蕴含了无限的能量,竟将他反制住在身下。
谢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那双过分美丽的双眼里,隐隐透出一丝红,却越发冶艳、骇人:
“我问你在看什么?”
苏乔一愣,这才从他这话里行间品出几分质问的味道。
他正要回答,谢昭已经伸手从他手中夺过那枚令牌。
他垂眸仔细打量着令牌,突然抬眼,目光似笑非笑:
“孙?孙志韶给你的?”
苏乔一愣,下意识觉得眼前的谢昭,陌生的厉害。
正要解释,却陡然听见谢昭的下一句话:
“你用什么和他换的?”
“!!!”
苏乔一愣,不敢置信的看向谢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