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主》云水先生

4、第四话——钢琴与曲的思念

　　过了很久，叶羽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经意间，泪已经浸透了白绫的长衣，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那句安慰的话语，希望能够让这个幼小的孩子恢复平静。
　　“主人，我在，不怕。”
　　可能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白绫身边更安全的地方，都让人忘却了时间。
　　“白绫，你说，云天本身不也和诅咒之血一样吗……”
　　经过这两天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会感到身心疲惫。虽然叶羽从小就能看见异类，一直被这些妖兽鬼魔纠缠着，可它们却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什么威胁。这次不一样，她体验到了来自死亡的恐惧，那种疼痛感是真实的。
　　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无力，之前那样毫不自在的感觉荡然无存。
　　“主人……”
　　白绫听到这种话，心疼的抱紧了些，就像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孩子在互相依靠。
　　“不怕了，主人，以后我在你身边，就不怕它们的打扰了。”
　　白绫身上的衣料质感很舒服，略高的体温伴随着呼吸声，在怀里的叶羽甚至睡着了。
　　“主人一定是累坏了吧，明明还是个少女模样，却这么近的接触死亡。”
　　“明明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
　　白绫抱着叶羽，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掉落在床单上。
　　“明明都还只是孩子啊，阿绫……”
　　白绫没有发出任何哭闹的声音，坐在床边，从手中化出那柄折扇，小心的抚摸着扇骨。
　　“姐姐……阿娘……”
　　“阿绫也不想这么快的长大啊……”
　　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家人到底在哪里，不过现在看来，叶羽已经把他当做唯一的家人了。
　　“主人，不用担心，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不离开。”
　　烟雾缭绕之下，白绫褪去了那件长衣，样貌和身材也变成了女人的模样，换上了人类的常服，收起了那漂亮柔软的耳朵尾巴。
　　上一秒还是那么难过的样子，下一秒却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细线，笑的很暖心。
　　“命运和羁绊，真是捉摸不透的东西呢……”
　　“不过现在要去做些正事了呢，主人，等我回来。”
　　白绫依旧是俯下身子，隔着手背亲吻了下叶羽的额头。
　　他划破自己的手臂，流淌下来的血液在地上形成一个法阵，显出淡蓝色的光晕，然后覆盖了整个房间。确认一遍后，白绫才放心从家中出去。
　　很久没有用人类的视野看过这个世界了。虽然女性化比平时矮了十厘米，但白绫并不在意。
　　他就这么走进了叶羽的学校，虽然说是放假期间，但还是会有人留在校内准备更为长远的计划。为了掩人耳目，白绫只好在身边张开结界，在空中用锦带搭成阶梯，轻盈的踏在上面，往天台径直走去。
　　“白绫小公子果然如约而至。”上面早有一位男子在等着他的到来，肩上还停留着一只麻雀。
　　“圣明先生，这次还真是麻烦你了。”
　　“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我在人间逍遥自在，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
　　“圣明先生有什么需要我的，我定当尽力而为。”
　　“小公子您言重了哈哈哈，我不过是个小妖，帮助您也是应该的。”
　　说着，这位叫圣明的男子手中的长羽变成了一叠文档。
　　“那……小公子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这下算是距离人类的生活更近一步了吧，至少可以和叶羽更近了些。
　　交换之后，思圣明背后生出一黑一白的羽翅，化成乌鸦飞走了。而白绫只是穿过墙面走楼梯下去，寻找所丢失的重要之物。
　　在一个角落有着书的残页，白绫用锦带把它带了出来，确认字迹后，便欣慰的带着回了家。
　　这时候叶羽也已经醒来有些时间，她抱着一个团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回想着之前的故事。
　　刚才做梦遇到白绫了。
　　那还是下雪的季节，路边那个白色的生物在雪中更为不明显，他被厚雪覆盖着，身体的起伏伴随着微弱的呼吸声，要是没被带回家，就真的死在了冬雪里。
　　外婆把那个小动物照顾好之后，叶羽便寸步不离，把他当做了朋友看待。
　　“是个很干净的小狐狸呢。”
　　“下雪了就不要再去外面待着了。”
　　“不能乱吃东西，听到了吗，不然又要麻烦外婆了。”
　　“你害怕打雷吗？过来让我抱着吧，不怕了。”
　　“越来越乖了呢。”
　　原来已经相处这么久了吗……
　　之前好像还做过白绫变成人的梦呢……
　　实现了……
　　从之前最诚挚的陪伴到现在真正的守护，她真怀疑这是个梦，也希望这个梦永远不会醒。
　　白绫从外面打开了家门，叶羽看着女性化的他，迟疑了几秒，不紧不慢的说道。
　　“白绫，欢迎回家。”
　　而门口的白绫笑了一下，身旁围起轻薄的白烟，然后从手里变出一本残破的书。
　　“主人，你重要的东西，我给你找回来了。”
　　叶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看着那本残破的书，她只是向前走去，接了过来。
　　“这可真是太好了……”
　　叶羽轻轻抚摸两下残破的书皮，心中的那份不安终于是解开了。
　　“这些文字是我珍视的东西，弄丢的话，我可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绫揉了揉叶羽的头发，这个高度让人很适应。
　　“好啦主人，不要想太多，小绫去给主人做点吃的。”
　　趁机，白绫从背后抱住叶羽，向前倾了下身子。
　　果然还是因为妖的原因吗，男性化的身高让人意想不到，女性化的身材都让人十分羡慕。
　　叶羽并没有着急去修补这破碎掉的字行，而是走向了旁边的房间，揭开那带着灰尘的罩布，这架钢琴已经很久没有被弹奏过了。
　　她不知道自己弹的是什么曲子，只是随心的踩着踏板，手指在琴键上舞动，口中哼着自己的小调，就像是在倾诉自己的故事般。
　　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弹了多久，还是白绫的敲门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主人弹琴应该也累了吧，小绫煮了汤，味道应该还可以的。”
　　很久没有过这种体验了，自从外婆离开后，叶羽基本上就沉在了学业中，毕竟自己是个创造者，要将自己的书，自己的曲子，传达给更多人。
　　“小绫根据人类的口味做了调整，应该不会太难接受的。”
　　白绫脸上粘的面粉很不显眼，也只是刚好抬头，刚好看见这个样子罢了，叶羽用手给他擦去脸上的粉尘，这个场面真的是很温馨。
　　虽然平时学人的东西并不少，可动物还是动物，哪怕是灵气的妖，他也不会用筷子。
　　右手握着筷子的中央，还一直看着叶羽的握姿在调整，折服给了筷子真是一件耻辱的事情。他的表情也是越来越焦躁，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
　　“白绫，手不能这么拿。”
　　叶羽走到白绫身后，把白绫的手往上挪了些，并且调整了他的动作。
　　也许是因为白绫现在女性化的样子，叶羽和她更亲近了些，不注意时，两人的脸都贴在了一起，白绫的体温上升，手部血液的流通更加迅速。
　　只听得一声筷子落地的金属声，同时发出的，还有熟悉的敲门声。
　　“主人，我去开门就好啦。”
　　说着，白绫起身，他身边缠着一定的白烟，随即恢复了少年的模样。
　　白绫警惕的靠近门口，袖子下的锦带已经做好了捆人的准备。
　　还没开口询问是谁，门口的少年就抱住了白绫。这么一抱，可算是吓着了他，慌乱的眼神一直在确认这个危险生物的身份。他身上没有一点奇怪的味道，就是一个普通人。
　　“这位，您要不先放开我？”
　　白绫颤巍巍的说出这句话，内心忍着没有打上去。
　　看到面前这个人，乐晴天也是愣住了，这个银发的孩子比自己高了很多，自己抱住的居然是个男人，他也不敢相信。
　　“你是谁，怎么会在小羽家里？”
　　这貌似有些贼喊抓贼了，白绫不屑的拍了拍肩膀，开口道。
　　“可真庆幸是我开的门，不然你这个危险的东西伤到主人就很难弄了。”
　　“你怎么在小羽家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会来这里，她可没有晚上邀请朋友的习惯呢。”
　　乐晴天看见叶羽的身影，把白绫推在一边，没有防备的他磕在了门框上。
　　这一碰撞声很轻，但叶羽还是担心的往白绫身边靠近。
　　乐晴天也正是会坏兴致，还没靠近白绫，就把叶羽的手腕抓了起来。
　　“小羽，这个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这是被完全误解了吗……
　　“呐，私闯民宅还和主人拉拉扯扯，真是不知羞耻。”
　　白绫轻轻地揉了两下头发，然后站在旁边嘲讽地说。
　　“喂，话都说到这地步了，还不准备放开吗？”
　　这一声喝令，叶羽都没想到白绫会凶人，乐晴天也是赶紧放开。
　　“对不起，小羽，是我太敏感了……”
　　“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大晚上打扰到我和主人，这该怎么算”
　　白绫这下应该是彻底生气了，说的每一句都有些话中套话的感觉。
　　“那个，我是来还书的，我真不知道小羽家里有其他人……”
　　说着，乐晴天从旁边的侧包拿出之前的初定稿。
　　“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明天下课的时候去还你的。”
　　人类的智商哪能逃得过这只千年的狐狸，白绫说起话来也是毫不留情。
　　“话别这么说，什么叫其他人，我和主人一起生活了十年多，你算什么东西？”
　　主人这个词一直从面前这个人口中说出，甚至都有了些许诡异感，各种不正当的词出现在乐晴天脑中。
　　十年？叶羽对外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朋友和亲人有这么久的关系。再加上叶羽借给他的书正好是写的囚笼之鸟，讲的也是一个通身雪白的孩子。他不敢相信叶羽居然有这种癖好。
　　“喂，想什么呢，在你面前的是我亲爱的姐姐大人，能不能不要凡事都想的那么肮脏。”
　　乐晴天脸上又多了份呆泄和慌乱，他的想法就像是被看透了一样。
　　“如果只是还书的话，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姐姐大人没必要和没礼貌的家伙交流。”
　　差一点，白绫就圆不了场了，差一点，主人完美的形象毁在了自己手里。
　　其实一开始白绫都不相信，叶羽居然写了这种类型的书。
　　“有什么就进来说吧……”叶羽也算是鼓起勇气说了这么一句。
　　白绫看了看两人，失去任何斗致的乐晴天没有任何的伤害，这才纵容他和主人一起进了书房。
　　白绫伸出手指轻挥几下，那些锦带顺着衣袖飞出，一条条井井有序的收拾着外面
　　真是一次未尽兴的晚餐。
　　叶羽把那本囚笼之鸟放在了高处的架子上，略微有些够不到，书在外面悬着半个，乐晴天虽然也没有多高，但是放书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谢……”
　　这句话也算是打破了安静，乐晴天也只是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
　　“刚才误会了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就是想着，可以和你多说说话，这就足够让我开心了。”
　　“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写的文字，虽然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我觉得，翎就藏在你的文字里。”
　　“你和翎一样温柔，可是，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我担心在我走后会有人欺负你，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任何亲近的人了。”
　　“翎她希望我可以和你好好相处，如果可以的话，还能陪我继续弹奏乐曲吗。”
　　“或者说，我……我想请你参加我的成人礼，有个座位是专门留给你和翎一起的……”
　　“我想让你笑起来，想让你重新捡起音乐的信心。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不想破坏你的温柔，可是翎离开后你一直都不开心。”
　　“就是如果，如果你能一直开心下去就好了，你的家人可以保护你真的是太好了。”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性格你的文笔你的作风，要是能把他们写进歌里，那就真的太好了……”
　　“如果以后也可以这样一直看着你写的东西，那可真是太好了……”
　　“真的对不起，真的，我不是故意弄丢你的书的，对不起……”
　　“我，我不该把你当成翎的，真的对不起……”
　　“我没有保护好翎，所以我不能再让你受伤了。”
　　“要是翎知道你被我影响到了，她会很难过的吧……”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逐渐没有了底气，甚至带着哀求的声音。他的眼泪浸润了视线，声音很喑哑，已经不像是那个会唱歌的乐晴天了。
　　可能是听到翎这个名字，叶羽的面部失去了表情，眼角也泛红，泪珠顺着脸颊落下来。
　　他拉长声线，充满愧疚和痛苦的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冲着跑出了书房。
　　又是正好撞在白绫身上，刚煮好的糖水撒了一地，他看着主人在书架前一动不动，眼睛都失了神色。
　　“站住——”
　　这么一声，白绫那白蓝色的气场逐渐显露，浑身上下都透着要杀了他的敌意。
　　“我让你停下！”
　　白绫猛的揪住乐晴天的衣服，将他甩在地上。
　　“你让她不悦，就是与我为敌——”
　　这一下可算是让乐晴天瘫坐在地上，他从来不知道会有这种敌意，他甚至想着，翎之前会不会也被这么仇视过。
　　白绫扭过身去，调整了自己的气息，那阵白蓝的气场随着一阵微风消散。他碎开自己的锦带，将那柔软的布料递给了乐晴天。
　　“长得娇小还真就把自己当女人了？一个男人哭的梨花带雨，像什么样子！”
　　“直接改名字叫晴天娃娃得了，正好冲冲你这满脸愁容。”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晴——天——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