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主》云水先生

5、第五话——昔日家人的陪伴

　　乐晴天和翎其实是同年级的，叶羽只是在他们迎新生的时候碰巧认识了。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翎是个很开朗的人，也经常会去听叶羽弹琴，乐晴天总是会不知不觉的靠近翎，叶羽和他们两个相处并也没有觉得自己多余。
　　经常可以看得到他们三个在一起演奏，学习。乐晴天和翎说过，他们会考同一所学校，过他们向往的生活。这是个主艺术线的学校，所以校规管的很随意，并没有明令禁止谈恋爱，相反，很多表演都是双人合奏，情侣之间的配合可以教会他们更多东西。
　　现在，他们只是学校里面的笑话。
　　云晓翎，和她的名字一样，回归了天际。
　　下雨天给比赛增加了更为不安的情绪，二年级的同学们都在准备着自己的曲乐，希望能够在前三名看到自己的名字。而作为参赛者的翎却坐在了观众席，倾听着同伴夹杂在音符中的喜怒哀乐。
　　她没有等到乐晴天的曲子，从中场休息时，那个座位就变成了别人的。直到比赛结束，雨停了，地上的血迹开始干涸。当指导老师全在会场疯狂找翎的时候，她已经结束在楼底，清洁工看到了这个本不该结束的孩子，染红的白礼服还藏着一段文字。
　　也正因为这段如同殉情的文字，翎被判断为自杀。消息传开后，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也不会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自己走向死亡。明明在这个世界上她可能是最幸福的人，有着美妙的琴声，有着爱她的人，还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但和她一同进行比赛的人却不这么认为，以及那些无知的旁观者。在他们眼里，翎死了对谁都好。这样，就没有人会在小提琴上给她们压力，也给那些追求乐晴天的女孩子松了口气。
　　甚至那些无事人还对一个已故灵魂进行嘲讽，谁都没想到这么一个优等生死后居然成为了学校的笑柄。
　　“她该不会是觉得赢不了我，所以才自杀吧，真是胆小哈哈哈。”
　　当然，流言蜚语只是一时。死亡带给他人的伤痛也是暂时的，只不过亲近之人更加久远罢了。
　　这是两人都不愿意再提起的故事，小翎的事情，除了她的家人以外，只有叶羽和乐晴天记得她的名字了。
　　而乐晴天离开之后，叶羽重新回到了钢琴前，手指停在上面很久都没有动过。白绫重新做了一份糖水，站在门前犹豫了些时间。
　　“主人，放心，我在呢——”
　　进到房间后，白绫的衣服恢复成了长衣，把东西放到了桌边，便坐在地上，头部依靠着叶羽的双腿，缓缓闭上了眼睛。而叶羽也是自然地伸手去抚摸了白绫的耳朵，暖暖的，很有质感。
　　这样一个男孩子躺在自己腿上，本身已经是与异性的过度接触了，但对于被视作家人的白绫来说，貌似做多么无礼的事情，都只会被看做是调皮撒娇的孩子。
　　“主人，小绫明天就可以去学校陪你了，主人就不会孤独了。”
　　白绫抬起头来，耳朵轻抖了两下，飘零下来几根白毛。
　　“我是不会感到孤独的，每天回家能看到你已经是最开心的事情了。”
　　“主人，小绫不想在家待着……”
　　“每天听着钟表的滴答声是最无聊的事情了，我想和主人一起，我想和主人更近一些……”
　　白绫把头埋在叶羽腿上，顺势扯了扯她的衣角。
　　“马上就要到夏天了，主人，毛长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的……”
　　说来也是，现在已经到了五月的季节了，动物形态的白绫早已经不想活动了，它的毛比一般的宠物都要厚，虽说是掉毛期，但他的白毛没有一点动摇的意思。
　　“白绫，你如果会掉毛就好了，一年四季都是那么圆，都看不出任何变化。”
　　“小绫哪里圆了？！那是虚胖，虚胖！”
　　白绫抬头看着叶羽，气的嘟嘴，给这种宁白添了一分可爱的生气。
　　“你不适应人类的交际，我怕你出事。”
　　白绫从叶羽腿上起来，隔着衣袖的双手支撑着身体趴在地上，看着叶羽笑道。
　　“不用担心啦主人，小绫是不会闹事的，小绫学习能力也很强，不会拖累主人的。”
　　叶羽顺了一下白绫的头发，轻声说着。
　　“在学校就没有主人这个称呼了，而且不要透露自己是妖的事情，人类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小绫很乖的！”
　　经过叶羽同意，白绫的心情总算是有了个着落。
　　“我也很相信白绫呢。”
　　“今天晚上主人就早点休息嘛，明天我会叫主人起床的。”
　　两人同时起身，白绫一直跟在叶羽身后。不舍的盖上钢琴之后，叶羽才放心的关上了门，往卧室走去。
　　这时候白绫走的脚步快了一些，拦在了门口的位置。
　　“主人，你……能……抱抱我吗……”
　　这个要求从口中说出来之后，白绫一直低着头，尾巴摇动的幅度也变小了些。
　　叶羽从容的向前，每一步对于白绫而言都是忐忑不安的心情，直到将他拥入怀里，靠着他的肩膀。有规律的呼吸也是让白绫松了口气，然后温柔的抱住叶羽，轻蹭着她的头发。
　　“我家白绫会撒娇了呢。”
　　叶羽紧紧地环住白绫，不忍心放手。这个温度刚刚好，让人很舒缓，放松了一整天的心情和伤痛。
　　“好啦主人，小绫不打扰你休息啦。这几天很累了，晚安。”
　　白绫轻推着叶羽到床边的位置，准备离开的时候，叶羽却扯了扯白绫的衣角。力道很轻，却让白绫停顿了几秒。
　　白绫扭过身子，在床边坐下，轻抚叶羽的头发。
　　“主人我在呢。”
　　这个笑容定格在了白绫脸上，而叶羽扯着白绫衣角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白绫……”
　　“我在呢。”
　　“你的衣服很舒服，特别柔软，我太喜欢了，对不起，强制挽留你了……”
　　叶羽缓缓放开那件衣服，脸部泛红的扭了过去。
　　“其实我也有种感觉呢，主人。”
　　“什么感觉？”
　　刚才做的事情完全没有经过叶羽的大脑，她总是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语。
　　“主人的体温让人很舒服，特别是被摸耳朵的时候。”
　　“人的视角真的很好呢，能看到很多宽广的地方，还有漂亮的风景，很多东西低头是看不到的。”
　　“很多事物都没有了恐惧感，小绫最喜欢主人啦。”
　　狐狸是种口是心非的生物，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总是会掩盖这些事实。而他内心所想的，却是可以离主人更近一些，近的可以看清她的容貌，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白绫一直在叶羽卧室内那堆玩具旁边依靠着休憩，他特别喜欢在地上坐着，身下的玩偶触感很棒。他时不时看着叶羽的方向，甚至在担心她会踢被子，会做噩梦。
　　这段时间，两个人一直没睡着过——
　　叶羽翻了个身，小声的问道。
　　“白绫，你睡着了吗……”
　　白绫抖了下耳朵，起身来到叶羽床边，俯身下去。
　　“主人有什么烦心事呢？已经很晚了。”
　　“世界上，真的是有血族存在吗……”
　　叶羽疑心的坐了起来。脸上充满了忧愁。
　　白绫轻笑一下，从手里放出来许多绿色的蒲公英状物体。她们漂浮在空中，给夜晚加了些许光亮。
　　“主人，这世间呢，乃有万种生物。我是妖，妖生于万物，万物皆可修炼成妖。主人是人类，是灵气的产物。鬼，是人死后的魂魄。而血族是处于人与鬼之间的东西，不老不死，有人的特征却以人为食，有着妖的力量，但也遵守着世界的规律。”
　　“万物有灵，生死相克，循环往复。”
　　“那你说的莉莉娅大人，是怎样的存在……”
　　话说出口之后，叶羽才察觉到这个问题很让白绫为难，可白绫还是照常回答了她。
　　“莉莉娅大人说过，她是人，只不过有着不老的身姿，也有着特殊的力量。她的身份我们从不会去探讨，那是对神明的不敬。”
　　“曾经是人，看着身边的人逐渐离去，自己却不老不死，经历坎坷，那得多绝望啊……”
　　叶羽听着那位神的故事，自己的心情更为难过。
　　从小开始，外婆就说自己是云天的血，是守护这个世界而存在的族人，是要成为神的人类。可她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怎能明白神的存在，怎能明白所谓规律的意义呢……
　　“小绫是莉莉娅大人救下的孩子。”
　　那些绿色的蒲公英在叶羽面前不断变化着，浮动到叶羽身前，她用手轻碰，还变成了白色。
　　“那你说，这些小东西也是妖吗？”
　　叶羽手上站了一个蒲公英，它在手指上滚动着，时不时还跳起来嬉戏，然后和其他的蒲公英一起浮在空中。
　　“这些小东西是植物的灵。”
　　“偶然一个机会，他们就一直跟着我。”
　　“而它们汲取的代价只是些许维持它们生活的灵力。”
　　“说起来我们也认识了几百年了呢。”
　　白绫抚摸着手上的蒲公英。笑着。
　　“你们妖一般都活得很久吗？”叶羽问到。
　　“基本上按照这个算法来看的话，我们的千百岁类似你们的十几岁吧。”
　　“不过在一定程度之前，我们都是生物的形态。”
　　“和人类一样懂得学习，例如化形，礼仪，能力。”
　　“小绫的能力是自然的馈赠，所以可以控制风的力量，锦带也就是这么飘起来的。”
　　白绫津津乐道的向叶羽陈述自己之前的生活。一切都是那么悠闲快活。
　　妖可能是世界上最快乐最没有烦恼的生物了吧，在自己的领地上生存着，有着食物和生活的环境，寻欢作乐，潇洒解脱。
　　“那你们会生病吗？”叶羽问。
　　“生病是肯定有的啦，谁的身体不可能没有任何的问题，生老病死也是常见的。”
　　“不过小绫的哥哥精通药学，就连别的妖都会来找哥哥治病。”
　　白绫越讲越兴奋，都快忘了现在是深夜。而这漫不经心的谈话，叶羽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
　　白绫看着叶羽，非常欣慰地笑了笑。
　　“之前真的是很美好呢……”
　　“可惜，族人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给叶羽盖好被子，继续趴在床边，耷着一只手在床沿。
　　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左右，留在床上的手被叶羽紧紧握住，而被噩梦惊醒的她只看见一团白色的物体趴在床边。
　　“主人这是做噩梦了吗……”白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白绫，你一晚上都在这里趴着么？”
　　“小绫觉得这样睡觉舒服，我喜欢在地上坐着，不经意就睡着了。”
　　“打扰白绫睡觉，对不起了……”
　　“没关系呢，主人。”
　　“白绫”叶羽叫道。
　　“主人我在。”
　　“你可以在床上……陪我睡一晚上吗。”
　　“就是特别简单的，让我抱着睡着就好了……”
　　这个要求光是说出来，就很让人羞愧不已了，更何况面前这个是自己养了多年的妖。
　　白绫只是化身女相，从床的另一端上去，把叶羽的手抱在了自己胸前。
　　“主人，好好休息呢。”
　　虽说身体的触感变得不同，但这个衣料的舒适感让叶羽安心的进入了睡眠状态。
　　白绫却没有要睡觉的打算，他向叶羽呼出一些粉末状的东西。
　　“主人…其实小绫，最喜欢你这种样子了…”
　　“白绫会守护你的，哪怕梦里也是。”
　　白绫从被子里钻出来，小声的走向阳台。虽说这一步并没有必要，但他还是怕打扰了叶羽的休息。
　　看着正位的月亮，他伸出右手向前，随即双手紧握在胸口。
　　一股莫名的难过感涌了上来，胸口紧缚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
　　就是在这么一个正月位的夜晚，白绫失去了一切。
　　“神明大人，我会付出生命修为守护您的圣谕——”
　　“她会和您一样成为我们妖族的希望吗——”
　　“神明大人，我真的不甘心，我们白狐为什么会含冤而灭……”
　　“如果灭亡是一开始就注定好的……”
　　“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存在——”
　　「就算在这个世界诞生是错误的，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一直以来，这都是支撑着白绫活下去的理由。
　　“我没有办法逆着时间生存，更不能把过去发生的事情重新演绎。”
　　“可我就是不甘心，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律到底是怎样的了……”
　　这种伤痛感挥之不去，这片阴霾永远笼罩在了白绫身上。他那些小蒲公英蹭到他面前安慰着，始终抚不平他的难过。
　　一只苟活的麻雀落在白绫身边，身上有两个很深的洞口，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不过毒素已经遍布了它的全身，已经活不了几分钟了。
　　白绫走回叶羽的卧室，用扇子割破了手腕，滴在地上，设下了结界。
　　“主人，这次小绫决对会保护你的……”
　　白绫从阳台跳了下去，坠落过程中变回了男相，悬浮在空中，踏着锦带往天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