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好多好多田》李阳驹

3、第三章

　　王大壮遛得快，他连锄头都没拿，还好现在是去深山里抓鱼，不然他又得回那个聚集了好多咿呀咿呀的小哥儿的院子里头。

　　但在路过其他认识的阿姆家里，王大壮还是腆着脸地站在老远处，对着认识的阿姆家那边吆喝着，这才借了一个大箩筐用来等会装鱼。

　　王大壮一直就知道自己的脸很恐怖，特别他又是个壮的，就算认识好几年的老阿姆，从老远看他一眼，也都会被吓一跳，所以他每次借什么东西，都只能在大老远喊，这才会有人敢把东西拿出来。

　　正值烈日，深山这个时候，人一般都不多，背着箩筐的王大壮此刻汗都湿透了衣服，他走了好几里路，才算是走到烟雾弥漫的深山入口。

　　跟往常一样，王大壮先是脱掉他那双木头做的鞋，转了三圈后又忙跪下地，双手合十地对着那条烟雾弥漫的小道磕了几个头后，等了半刻钟后，王大壮这才敢站起身，穿上鞋低着头地走进去。

　　阿姆说这叫求祖宗保佑，进深山的爷儿们都要这样对着深山磕头，就能平平安安回来，到时候也不会在里头迷了路。

　　王大壮个人是对这种行为无感，可他从小到大都是阿姆管的人，阿姆的话他还是得多少听些。

　　一进山里，王大壮就直接往记得滚瓜烂熟的河流方向走去，他们村里住了百十号人，那村里的小河水，早就被那些人抽得一滴不剩，就算是老天可怜下了雨水，第二日也都被舀得干干净净。

　　只有王大壮心里念叨着家里的老阿姆，这才自己开工地挖了口井，而那井里的水，也都是王大壮每日自己去深山的小河流里挑的。

　　深山里的小河湍流不息，日日夜夜都在流淌，那清澈的水，都能见到里头肥美鲜嫩的鱼儿游来游去。

　　王大壮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角，他连忙就把大箩筐放到一旁，再把新布衣脱下来，随便就往地下一扔。

　　这太阳大的他，浑身都痒痒，当即就急不可耐地往那河里走。

　　不过等到他要把脚都快踏进去时，王大壮突然想起来，这种干净的水用来给小子和阿姆两人洗澡，肯定很是舒服，他这种糙人可就不能糟蹋了。

　　于是他又把脚收了回来，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小心翼翼地蹲下去弯着腰地捧了一捧水的冲了冲脸。

　　王大壮脑筋猛地一转，不对啊，这地方的河水现在是偏中上游，都这么清澈，那最下游的水岂不是可以用来洗洗身上？

　　这说干就干，王大壮连忙把布衣放进箩筐里，背着大箩筐就往最下头赶。

　　这河流也不长，上下游相隔也没多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下游的水比起上游的水确实是浑浊一点，但奇怪的是今日下游的水为何会有一白衣漂浮在水面上。

　　王大壮挠了挠头，心中固然有许多疑惑，但他还是连忙脱了布衣跟木鞋的，游了过去，把白袍捡起来透着光眯着眼睛地看。

　　可王大壮看了半天，又摸了许久，他就只得出个这精细的做工都不像是他们这村里能做出来的，饶是这布料，王大壮在集市上都不曾见过。

　　一直瞧着衣物的王大壮，突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忙低头看，而这一低头就瞧见了一个衣不蔽体，但穿着裹裤容貌艳丽的小哥儿。

　　小哥儿，小哥儿？！

　　这可把王大壮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小哥儿的王大壮，连忙把那白袍卷起来放肩上，接着又弯腰抱起这面容好看的小哥儿，眼睛都不敢看的，直视前方的把人给抱到了岸边。

　　等到了岸边，王大壮这才敢伸手摸那人的鼻息，好在这小哥儿还尚有薄弱的气息，王大壮也长呼了一口气。

　　以前他也是看过村里的爷儿们，如何救治落水之人，方法他都还记着，生怕哪天遇到，可现在这躺着的人又是哥儿，着实让王大壮手慌乱得不知道往哪放。

　　不管了，再怎么是小哥儿，也得活命不是。

　　于是王大壮闭紧眼，双手按压着小哥儿白净的胸膛，按了好一会儿，这才听到底下传来几声细小的咳嗽声。

　　王大壮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的站到一边，呲着一口大白牙，“你没事吧，俺刚才见你在河里。”

　　那小哥儿本还是喘着气，听到这话还抬头瞧了瞧出声的王大壮，结果他一看着王大壮那脸，又给晕了过去。

　　王大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又是他这张脸把人给吓到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得低下头把人先抱走，不可能就放这地方了。

　　——

　　深山里建的木头房的材料都是王大壮自己弄的，有时不回村里，他就住在这里头，基于以上的情况很少出现，这看似拽实的木头房，其实在做工上，着实还是有些粗糙。

　　王大壮一脚踹开快破烂的木门，把怀中的小哥儿往铺满黄草席的床上一放，接着就把肩上的白袍挂在了他用来晾干衣服的杆子上。

　　王大壮边晾边思索着，他除了和家里的老阿姆说说话，平常也没有跟哪个小哥儿打过交道。

　　既然这人刚才能醒，身体上就应该没什么大碍的，只不过瞧见他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估计等会醒过来，肚子是会饿了。

　　王大壮想到这儿，他走进屋内，从小缸里舀了一勺糙米，过了两遍水后就放到小铁锅里，之后再拿起另一个小铁锅装了些干净的水放到灶上。

　　接着又把之前砍的木枝钻了好几下，等起了火星儿，一股脑地放到旁边弄的个土泥巴小灶下面。

　　眼看这饭食和水弄好了，等了一会后，他把烧开的水倒进桶里，又拿过一个干帕子浸了几遍烫水后，慢慢走到小哥儿躺着的床边，轻轻地给他擦拭着身上。

　　阿姆说了，这冲了水都得用干帕子把身子擦干净，要是不小心进了河水里把身上弄湿了，必须得先用湿热的帕子擦个遍，不然准会得风寒。

　　拿着湿热帕子的王大壮，其实手都是抖的，他还从未给除小子外的人擦过身子，但眼下他确实是，不得不做，要是他不去做，那这小哥儿日后发风寒了，还要遭罪。

　　做了不少心理建设的王大壮，这才硬着头皮地为小哥儿擦拭着白嫩的身子。

　　等到他把上半身和小哥儿漂亮的脸蛋儿都擦完后，王大壮咽了咽口水的稍微壮大了胆，嘴里一直在念叨着对不起，接着手又发颤地轻轻褪下这小哥儿的裹裤。

　　幸好这是在深山里头，要是在村里被人看到王大壮“不怀好意”地给小哥儿擦身子，那这小哥儿起码得被那些八婆碎嘴，说得没有颜面地直接上吊自尽。

　　等等，这人怎么没有红梅痣？

　　王大壮一怔，连忙把那小哥儿的两条腿，翻来覆去地瞧了好几遍，可都没有瞧出哪有红色的梅花印记。

　　突然，王大壮拍了拍脑袋，他们这个地方的爷儿和哥儿都是有自己身份的认知，爷儿的黑痣一般都长在耳后，哥儿的红梅痣一般都长在双腿上。

　　他刚才一直光顾着这人长得艳丽，怎么看都像是哥儿，但也不能完全否认他有可能是爷儿啊。

　　想到这儿后，王大壮连忙掀开小哥儿的头发，这才瞧见了他耳后有个黑痣。

　　王大壮瞧见这痣也长呼了口气，不是哥儿就好，要是个哥儿，他岂不是毁了人家的清白？就他那个笨嘴，也不好跟人交代。

　　不过，眼下王大壮看这情况，咧嘴一笑，那这小爷儿也是可以被他带进村里了。

　　之前王大壮以为这人是小哥儿，他们那村里碎嘴的多，王大壮这才把人放到了山里的木头房里，现在瞧见了他是小爷儿，那倒也没什么顾忌了。

　　等把这小爷儿身上都擦拭完后，王大壮又把他的裹裤也放到了外面的杆子上吹着，接着又把他以前睡的被子给小爷儿盖上，便呆呆地坐到外头，等着锅里的糙米粥煮好。

　　等了好一会儿，粥是好了，但人还是没醒。

　　王大壮只好一直往里头加柴加水，用木筷一直搅和着，生怕粥里的水会被煮干。

　　而这时，从那边的小路走来一个人，王大壮定睛一看，原来是他家那小子。

　　王大壮立马咧嘴大笑，对着小子招手道：“小子，你怎么来山里头了，是想阿哥了吗？阿姆没有把你拦着吗？”

　　说完又看见小子背着小萝筐，他一下就心疼的跑过去把小子的箩筐给取了下来，心疼的直揉着小子的肩膀，“背箩筐干什么，快走，阿哥煮了糙米粥！你应该好久没吃阿哥煮的了吧！”

　　小子看到王大壮时，还有些心情复杂，他被阿姆说了那些话后，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他也确实如同阿姆说的一直是在扒着阿哥长，可阿哥是真不想娶亲，他也不能跟阿姆一样，非逼着阿哥娶。

　　想半天想不通的小子，是想打算跟阿哥谈谈，在得知自家阿哥大概是来了深山，他也壮了胆的一个人往深山里头走。

　　王大壮见小子还站在原地踌躇着不动，他实在是怕自己力气太大，拉拉扯扯的恐怕会伤到小子。

　　王大壮也只好等着小子舍得动脚了，这才忍不住地拉过小子的手，一边小心地走一边对着小子叨叨：“小子，你可不知道阿哥今日捡了什么人，好家伙，那衣料好得俺从来都没见过……”

　　“阿哥，你捡了什么人啊。”小子有些莫名其妙，他没怎么听明白，但心里头最开始对阿哥的悔意，也逐渐因为阿哥这张笑脸给掩藏在了心里。

　　“你自己看呀。”王大壮嘿嘿一笑，卖着关子地把小子往木头房里一推。

　　小子被推得踉踉跄跄，站了好久才勉强站稳，阿哥这力气又大了几分，饶是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小子定眼一瞧，连忙抓住王大壮的手晃悠道：“阿哥，你从哪捡的小哥儿，你这，你这是要上报村里的吧！私自藏匿小哥儿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王大壮见小子这么为他着想，忍不住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小子，他是小爷儿，可不是哥儿啊。”

　　“啥？”小子愣了一下，惊讶的张大了嘴，“阿哥，你说他是小爷儿？这样子是爷儿？”

　　小子说这话说得有些艰难，他还以为是自己阿哥看人小哥儿长得漂亮故意说是爷儿，连忙就走过去，掀开被子的对着小爷儿的那腿看了好几遍，发现确实是没有红梅痣之后，才勉强接受了这人是小爷儿。

　　“是爷儿，别看了，快给盖上，别得风寒了。”

　　王大壮瞧小子如此粗鲁，连忙走过去把被子又给小爷儿盖上后，指着门外杆子上的白袍又道：“这小爷儿是俺刚才在那边的河里头捞的，瞧那料子也不是个善茬，等他醒了，俺就把他送走。”

　　小子瞧着自家阿哥这紧张样，又看了看被捂得严严实实的漂亮小爷儿，直接忽视了善茬两个字，他心念一动，“阿哥，这小爷儿这么好看，你是真舍得送走？”

　　王大壮一怔，干巴巴道：“这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何况这人醒了肯定是要走的啊……”

　　王大壮还没说完，瞧见小子眼睛咕噜咕噜转，这才知道自己是上了他的套，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当即那黑黝黝的脸上，都浮着一抹诡异的红。

　　小子见状笑了笑，但又因吸了冷气，捂着嘴地咳嗽了几声，在接过阿哥递过来的土碗喝了一口水润润喉，眼角带笑地出主意道：“咳咳，阿哥，俺就知道，要不，你把人霸王硬上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