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好多好多田》李阳驹

4、第四章

　　王大壮愣了一下，接着又低下头，小声道：“霸王硬上弓？小子，啥意思啊？”声音都越说越小，最后都快没声了，“俺有些听不懂……”

　　王大壮没上过书堂，大字都不识几个，小子说这话，着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小子看着王大壮站在那边挠着头，还带有丝窘迫的样子，他不禁在心里呸了一口，他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净说些文绉绉的瞎话。

　　“啊，是俺说错了，阿哥没听懂也是应当的，哎呀，阿哥你瞧，这躺着的小爷儿长得多像小哥儿，要不你就给他娶了吧，这样阿姆也不会再让你娶小哥儿了啊。”

　　这小爷儿长得就像是那城头大富大贵之家，才能养出来的精细模样，但瞧他都能掉在这深山的河水里，也不像是个得宠的，依小子看，还不如嫁给阿哥。

　　阿哥从小就不喜欢小哥儿，这次来了个好看的小爷儿，岂不是上天眷顾阿哥，专门给他送来的，到时候他们俩再结了亲，嘿哟，阿姆也能省省心了。

　　况且，就阿哥那副眼巴巴的样子，也不像是对这小哥儿，一丁点儿意思都没有啊。

　　王大壮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摆着手，“使不得啊，小子，这小爷儿一看就不是俺们这儿的人，他怎么可能会留下来，更别说俺这张脸，唉，他怎么可能嫁给俺啊！”

　　但当小子正想再说什么劝劝自家的傻阿哥时，床上那位之前还昏迷不醒的小爷儿，也因这两兄弟的谈话声“悠悠转醒”。

　　“这是哪啊？我在哪？好疼。”

　　那小爷儿捂着头，慢慢地坐起身，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在瞧到王大壮时，还故意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身子一抖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脚。

　　王大壮见人被他吓着了，本还因刚才小子调侃那话，黑里泛红的脸，逐渐白了点，他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推了推小子示意他前去询问。

　　接着，王大壮深深地看了那小爷儿一眼，那眼睛里的失落都快溢出来了，转身便向门外走。

　　唉，又不是第一次吓到人了，可这次为什么他会觉得心里如针扎般的那么难受。

　　王大壮叹了口气地走到灶台前，把之前煮的糙米粥给倒到了小碗里，本想就这么端着走进去，可王大壮突然想起来这小爷儿细皮嫩肉的，嘴巴怕是经不起这种用土泥巴烧出来的泥碗。

　　于是，王大壮捡起前些天砍的竹子，拿过新磨的小刀，神色认真地慢慢地拿着竹子削了起来。

　　而屋内的两人还在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小子不肯跟那小爷儿交谈，只是他走进一步，那小爷儿就浑身颤抖。

　　小子捏了捏鼻尖，第一次有了无奈之意，他坐到了很远的小木凳上，看着那不知所措的小爷儿，“你是被我阿哥从河里给捞上来的，有点不舒服是正常的，等你休息一会，俺们就带你去村里的大夫那看看。”

　　“河里？我怎么会掉进河里。”小爷儿十分茫然地看着小子，突然他身体一抽一抽地，眼眶也因这动作莫名地就红了起来。

　　小子瞧着这幅美人抽泣的模样，挑了挑眉，莫非这人是掉到河里时伤了哪，得了失心症？

　　忽地他眼睛咕噜一转，要是真得了失心症，岂不是可以骗给阿哥做媳妇？

　　想到这儿，小子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但看到那小爷儿一直盯着他时，他又干咳了几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不记得了？怎么掉进河里的事情也不记得了？那你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住在哪吗？”

　　小爷儿被小子这一连问给问住了，他慌乱地摇了摇头，咬着嗫嚅着的嘴唇，“不……不记得了，我不知道。”

　　小子闻言，大喜，当即他就收不住力地捶了捶自己的腿，哪晓得太用力，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嘶，没事，你不记得也没关系，瞧见门口那个汉子了吗？”小子指了指门外还坐在门框上削竹子的王大壮，见小爷儿微微点头，又道：“那是你还未结亲的相公。”

　　小爷儿讶异地捂住了嘴，“我，相公？”

　　小子看小爷儿歪着头一直看着王大壮，当即趁热打铁道：“是啊，你相公王大壮啊，要不是你不懂事，非要来这深山上跟他幽会，你也不会掉河里啊。”

　　这时，王大壮也把手中的竹勺做好了，他把竹勺在装满清水的盆里洗了洗，便放到刚才装好糙米粥的碗里，小心地把它端在手心，慢慢地往屋内走。

　　瞧见王大壮越走越近，小爷儿还忍不住的一直在颤抖，这人的模样怎么甚是恐怖，他一见便觉得心慌。

　　难道这人还真如那人所说，是他的相公吗？那为什么他心里没有一丝悸动呢？

　　不过现在他是失了些记忆，要是不跟相公认错的话，那这看着偏壮实的相公，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他扔在这深山里不管呢？

　　小爷儿想到这儿，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不行，他可不能一个人被留在这儿。

　　于是，小爷儿壮了壮胆子，刚想开口问问王大壮是不是他相公，但在闻见王大壮手中端着散发着米味儿粥香的碗时，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没志气道：“相……相公。”

　　王大壮本站得稳稳的，一听这话也打了个踉跄，他错愕地看着床上那眼眶微红，鼻头都是粉嫩嫩的漂亮小爷儿，“啥？”

　　但坐在那边的小子却一副孺子可教的直点头，不愧是他选给自家阿哥的小媳妇，一点就通。

　　小爷儿见王大壮这副震惊的模样，以为像刚才那小子说的那般，是自己不懂事，惹得王大壮不悦，眼泪啪嗒啪嗒地像珍珠般地掉了下来，哽咽道：“相公，你，你不要我了吗？我以后一定会听你的话，我，我会懂事的。”

　　王大壮一怔，差点连手上的碗都快拿不住了，还是小子走过来帮他扶住了碗。

　　小子看王大壮一脸懵的转头望着他的哆嗦着嘴，小子用手指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自己的傻阿哥，示意他看着那边的小爷儿，“阿哥，你小媳妇问你话呢？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这粥喂他喝了，饱饱腹的暖暖肚？”

　　王大壮还是没反应过来，但见小子瞪着他，他只得点点头地“哦”了两声，就把手中的土碗打算放到小爷儿的手中，接着再用手胡乱地擦了擦小爷儿脸上的眼泪，满脸不自在道：“你，你自己吃，放了些竹芋，很甜的。”

　　小爷儿乖巧地“嗯”了一声，可他刚接过土碗端着，还没来得及用勺子吃，就呼痛地眼泪汪汪地看着王大壮，“疼，相公，好疼。”

　　王大壮还以为是小爷儿之前在河里受了些伤，当即就想把碗又端起来放到一旁的木桌上，给小爷儿看看到底是哪疼。

　　可没想到的是他刚把碗端起来，小爷儿那没收回的手上，却红了一大片，有些地方都还蹭破了点皮。

　　王大壮一见，便知道是这土碗太粗糙给磨的，便把土碗放到一边，连忙把小爷儿的手给小心地抬了起来，用嘴轻轻对着手呼气，似乎是想减轻小爷儿的痛楚。

　　在王大壮的心中，这小爷儿长得就美若天仙了，能有谁不喜爱美的事物呢，更别说小爷儿还喊他相公了，那更是止不住的心疼。

　　而那边的小子，却倒吸了口冷气，到底是谁家才能养出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爷儿，要是给他配给阿哥，会不会给阿哥带来麻烦呢？

　　可他看阿哥那紧张样，想必也是动了点情的，就连有几分小精明的小子，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了。

　　纵然他们可能是马上要结亲的，但小爷儿脸皮薄，脸一下子就红完了，王大壮这动作着实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他害羞地低了低头，“相公……”

　　王大壮也是逐渐适应了这个称呼，嘿嘿笑着就答了一声“诶”，又端过那土碗，舀了一勺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粥，轻轻地吹了吹递到了小爷儿嘴边，“啊，小心些吃，不烫的。”

　　那王大壮紧张的神色和温柔的动作，看得小子忍不住噗嗤一笑，这阿哥，还从未见过他如此这种温柔模样的对待过别人，真好。

　　小爷儿吃得慢，王大壮也逐渐掌握了度地一点一点地喂着，这人一看就是被精养过的，嘴巴有些挑，吃这糙米粥都有点难以下咽，以后还是多在山里打些野味给他尝尝鲜。

　　等碗里的粥少了一大半时，小爷儿打了个饱嗝，发觉自己这种动作有些不雅观时，连忙捂着嘴，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就看着旁边的王大壮。

　　“没事的。”

　　王大壮心都软了，这小爷儿乖巧的着实令他越看他越喜欢。

　　小爷儿见王大壮如此好说话，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那个，相公，我叫什么呀。”

　　小爷儿从一开始就想问了，为什么相公跟那边的人都说的俺，而他自己却说我，好奇怪啊……

　　“你叫，你叫……”

　　王大壮在小爷儿期待的眼光下，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这小爷儿叫什么名字，便求助般地转头，眼巴巴地看着那边在他心中博学多识的小子。

　　小子干咳了一声，这他也不会现编些名，不过小子也算是胸有点墨，脑瓜子一转便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名字。

　　既然阿哥是从河里把小爷儿给捞出来的，不然就叫小鱼好了，多好记啊，况且阿姆说了，贱名好养活，就小爷儿这种大难不死的，得取个贱名保佑保佑。

　　当即，小子就道：“小鱼，你叫小鱼啊！”

　　王大壮接到明示后，连忙转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床上的小爷儿，“对，你叫小鱼，俺的小鱼。”

　　被冠以新名的小鱼坐在床上，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灿烂，“我叫小鱼，你是我的相公，大壮，”小鱼指着小子，“那，他是？”

　　“他是俺家的小子，是俺弟弟，你以后叫他小子就好了。”

　　说完后，王大壮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他这是第一次对着外人撒谎，生怕等会小鱼再问些他回答不出的问题，连忙把土碗放到桌上后，又把小鱼扶着躺下的让他继续休息会儿，接着又走过去揽着小子的肩膀给带了出去。

　　他得好好跟小子唠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成了这什么小鱼的相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