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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   和大多数两学期的学校不同,温书屿就读的公立大学采用三学期制;圣诞节恰好在第二学期结束后,第三学期则在新年十几天后开学。

      过去三年,温书屿都是跟殷溯和他的朋友出去度假,今年他身体不太舒服、上学期的魔鬼小组大作业临近——以及殷溯没邀请他,最终留在加州。

      准确些说,是留在池俞公寓。

      “我今天真的要回去了,”温书屿看着沙发上闹脾气的池俞,轻叹,“没有衣服穿了。”

      池俞又是一阵撒泼打滚,气呼呼地:“你可以穿我的!”

      温书屿无奈:“可我不能总穿你的衣服。”

      “啊我不管,”池俞试图靠撒泼把人留下,哭丧着脸,“书子!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书子!”

      他承认,最开始把人强行留在他家,是担心温书屿一个人难受;但同住几天后池俞发现,他才是离不开的那个。

      温书屿会提前将备好的早餐放在床头,洗漱台的用具、衣帽间里的衣物饰品按功能分门别类,家里永远一尘不染,三餐从不重样,还总能符合他的喜好。

      温书屿睡眠浅,池俞半夜打游戏、去餐厅找吃的总把人吵醒;温书屿也不恼,还下床给他做夜宵,再泡一杯助眠的热牛奶,柔声劝他早些休息。

      温书屿对一个人好时,是会把人宠坏的。

      总之,池俞现在不舍得放人走了。

      “冰箱里有两天的菜,”温书屿从过长的毛衣中伸手,揉揉挂在他身上的池俞脑袋,“少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他有自己的住处,总不能一直待在池俞家。

      以及在池俞家留的时间越长,心就越牵挂公寓里另一个人。

      从新年第一天到现在,他和殷溯已经快一周没有联系。

      难听点说,是温书屿忍着没有打扰殷溯——对方本来就不会主动联系他。

      温书屿坚持不让池俞送他回去,离开公寓前想起什么,转身问:“你有多余的红包吗?”

      “红包?”池俞一脸懵,“跨年又不是春节,要那个干吗?”

      “我记得你去年买过一包,有剩的话,可以给我几张吗?”

      十分钟后,温书屿拿着翻箱倒柜找出来的空红包,搭乘公交,在距公寓有段距离的站点下车。

      横穿马路,温书屿远远见到小型集市:加州农田耕地多,家里有地的居民会在规定地点售卖后院蔬果,也有不少人售卖贝壳饰品、手工皂、爆米花和面包甜点等等。

      新年的集市格外热闹,温书屿走过一个个由白色铁架和遮阳布搭建的临时商铺,在长街末尾的树荫停下脚步。

      相比靠近马路、人流量更多的商铺,更显这里生意凄惨,温书屿一路走来,都不见有人光顾。

      看见熟悉的银发背影,温书屿提高些音量:“Granny(奶奶)。”

      银发老人闻声转身,见是温书屿,爬满皱纹的脸露出笑容:“Ethan!”

      简单几句寒嘘问暖,温书屿麻烦老人帮他拿个大一些的袋子:“新年新气象,我要多买些菜。”

      两年前某次刮大风,温书屿偶然路过集市,碰巧撞上Helen装菜的方篓被吹翻,老人背影佝偻、下蹲捡菜的模样实在可怜,温书屿忍不住上前帮忙。

      作为答谢,Helen坚持要送温书屿一筐橘子,温书屿盛情难却,默默记住老人来集市的日子,每次光顾后会多留20%的小费。

      既能帮衬下老人,又不至于让人当成施舍。

      温书屿接过手工布袋挑菜——每次光顾Helen都会送他一只——余光就见老人正背对着他,不知在忙些什么。

      布袋迅速被填满,温书屿看着满当当的食材,忽地垂眸苦笑一声。

      袋子里基本都是殷溯爱吃的,光是辣椒都买了三种。

      结账时,温书屿将来时特意在ATM取的纸币递过去,再从口袋里拿出红包,放进Helen掌心。

      “新年快乐,”他弯眉笑起来,耐心给面露疑惑的Helen解释,“在中/国迎接新年时,人们会给亲近的人发红包。”

      担心老人拒绝,温书屿补充:“这是我们国家为了表达祝福的方式,请不要感到负担。”

      Helen年纪到大了老花严重,膝下又无子女照顾,温书屿撞见过几次她翻阅隔壁眼镜店的宣传册,大概是因为价格高昂,迟迟没买老花镜。

      红包里的钱不多,也足够让老人配一副合适的老花镜。

      哪怕不知道红包里是钱,Helen也感动地红了眼眶,在温书屿准备离开时,急匆匆拉住他的袖子。

      老人颤巍巍的手递来一袋沉甸甸的巧克力饼干,还有一捧淡粉色花束。

      “你说过喜欢甜食,于是做了饼干,”Helen似乎觉得礼物拿不出手,局促的双手在围裙上擦来擦去,腼腆一笑,

      “这束花是我早上在家门前看到的,觉得很美,想到你可能会来,所以摘下来想送给你。”

      温书屿有一瞬的哽咽。

      “谢谢你,我很喜欢,”他双手郑重接过礼物和花,郑重道,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我保证。

      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温书屿靠着车窗看沿途风景,真真饼干香气扑鼻,让几天没胃口的他忽地有点饿了,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饼干酥软,柑橘的微酸中和糖分的甜腻,温书屿忍不住多吃了几块,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要有心,哪怕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和感动。

      而直到现在,温书屿也没等来殷溯亲口说一声,“新年快乐“。

      淡淡花香沁心脾,温书屿想人的贪欲果然无止境,异国他乡收获这样多的美好,第一反应竟是不满足。

      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如果能克制不去想那个人,他的生活,会不会比现在更快乐?

      -

      “......下周又开学了,扯着放假去海边玩会呗,回来也很方便。”

      推开公寓大门,絮絮叨叨的央求声就从客厅传来,温书屿将钥匙放在玄关处摆台,换鞋进来。

      “温书屿,你这两天去哪里了?”徐周叙探出脑袋打招呼,啧了一声,“几天不见,你这穿衣风格变化挺大啊?”

      身上池俞的针织衫宽大,露出两排笔直锁骨和小片胸膛,的确和温书屿平时的风格截然不停。

      温书屿好脾气地笑笑:“嗯,朋友的衣服。”

      他将手里东西放在脚边,脱下外套挂起来,眼神不自觉看向沙发低头看电脑的殷溯。

      像是没听见他回来,男生头都没抬,微蹙起眉似乎在思考;深灰色毛衣衬的双肩宽阔,电脑平放腿面,黑色长裤下的长腿随意交叠,后背懒懒靠着沙发。

      这套衣服是两人上个月逛商场时,殷溯让温书屿帮他挑的:面对导购员喋喋不休地推荐,殷溯烦不胜烦,果断将温书屿推出去,丢下一句“问他,我的尺码他都知道”,乐当只付钱的甩手掌柜。

      “你不是有洁癖吗、还会穿别人衣服?”徐周叙没骨头似的赖在沙发上,狐疑道,

      “什么朋友啊?我和殷溯认识吗?”

      温书屿、殷溯、徐周叙和池俞四人是高中同班同学,大学又阴差阳错都考在南加两所高校;虽然两所高校“世仇”难解、尤其每年运动赛事都要互糗,也无法阻挡徐周叙没事就往这边跑。

      面对老同学的熊熊八卦之心,温书屿正想解释,余光见殷溯仍是漠不关心的模样,话到嘴边一转,扯谎道:

      “你们不认识。”

      “哦莫什么情况,”徐周叙下意识率先看向殷溯,幸灾乐祸地又问,

      “殷溯都不认识?”

      沉默许久的殷溯终于抬头,凉凉瞥了徐周叙一眼:“有病?”

      温书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将食材放进冰箱前,习惯性询问徐周叙:“今晚要留下来吃饭吗?”

      徐周叙每次来都要蹭饭,殷溯不胜其烦,温书屿倒是不介意,还会多做两道徐周叙喜欢的菜。

      “不了,今晚去海边吃烧烤,”徐周叙眼睛滴溜溜转,凑过去小声,“不瞒你说,就等着你回来呢。”

      等他回来?

      温书屿并不信徐周叙的说辞:两人又不是没有通讯方式,电话联系他就一分钟的事情,怎么还需要在家里特意等?

      温书屿抿唇不语,漂亮清澈的眼睛定定看着徐周叙。

      “别这么看我,”徐周叙受不了他这个表情,眼神闪躲,脱口而出道,

      “你不去的话,没人殷溯照顾怎么办?那家伙干什么都挑三拣四——”

      温书屿忽地笑了下:“所以,我是他的保姆吗。”

      他低头整理新卖的蔬果,开始计算这些菜,一个人要几天才能吃完,一股悲凉从心口缓缓弥漫至全身。

      他自以为掩饰的极好,在其他人眼里,其实和保姆没什么两样。

      温书屿温顺柔和的笑容,反而让徐周叙无所适从;从认识起,温书屿就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哪怕别人指着鼻子骂,他都会和和气气让对方坐下,再劝一句生气伤身。

      可就是这样没脾气的人,却平静带笑的反问,他是不是保姆。

      徐周叙摆手,不敢再满嘴跑火车:“我没这个意思,你别乱想——”

      “温书屿。”

      慵倦低沉的男声打断餐厅两人的窃窃私语,殷溯握着喝空的玻璃杯走近,在温书屿面前停下。

      殷溯将玻璃杯递过去,懒懒道:“加冰。”

      “好。”

      温书屿将玻璃杯放在出冰口下,摁下出水键,看着透明方块掉进杯底,意识到徐周叙或许说的没错。

      家政起码是一份正当职业、有薪酬和法定休假。

      而他呢。

      大学四年里,温书屿拒绝了所有非必要社交,殷溯刚来加州那会,吃不惯当地菜,从没进过厨房的温书屿开始见缝插针地研究菜谱,在殷溯出去玩一个又一个夜晚,不知被刀具划破手指多少次、又被滚烫的厨具烫伤几回。

      温书屿将社交圈缩减到最小,除了学业,所有苦工都下在怎么把菜做的色香味俱全、把公寓收拾的井井有条,只是希望殷溯回到公寓,能吃到可口的饭菜,伸手就能找到需要的东西。

      温书屿望着升高的水面发愣,脑海中毫无征兆地跳出一个疑问。

      他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温书屿。”

      眼前落下黑影,温书屿回神见殷溯弯腰,按下停水键,及时制止了水从玻璃杯溢出的意外。

      温书屿轻声说着抱歉,小心拿起杯子递过去,头顶又传来殷溯漫不经意的声音:

      “你最近,身上总是有不同人的香水味。”

      殷溯很少见到温书屿分神。

      这个人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刚才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玻璃杯,穿着比不合身的肥大衣服、浑身染上不知那里的香水味。

      殷溯目光扫过温书屿暴露在外的锁骨,停在右肩那颗细小的痣,颜色很淡,因皮肤过于白皙而格外显眼。

      他微抬眉稍,下一秒见温书屿抬手闻了闻衣袖,轻声道歉:“对不起。”

      随后又补充:“可能因为我这几天衣服都是借穿,习惯这个味道了。”

      温书屿原来没发现,殷溯对气味这么敏感。

      殷溯接过玻璃杯,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然而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以及七年相处的直觉告诉温书屿,殷溯现在心情很不好。

      于是温书屿只能再次道歉:“如果你实在介意的话,我现在去洗澡。”

      说着拿起Helen送的饼干袋,转身回房间。

      “先别走啊,”徐周叙见温书屿要走先急了,冲着他背影嚷嚷道,“海边还去不去啊!烤肉!沙滩!还有美女——还有殷溯!”

      “大作业马上截止,就不去了,”温书屿转动门把手,没有回头,“你们好好玩。”

      推开门,半只脚踏进卧室,徐周叙的小声抱怨钻进耳朵:“殷溯你是个哑的?不知道劝一下?”

      “劝什么,”殷溯语气淡淡,“他说了不去。”

      “行,你别到时候嫌菜不合口味就臭脸,”徐周叙懒得再管,惋惜道,“我还想吃温书屿做的烤鸡翅呢,都怪你个不争气的——”

      “所以呢。”

      温书屿无意偷听,关门前就听见殷溯不耐烦地打断徐周叙后半句,掩门的动作顿住。

      隔着门缝,他光凭语气就知道殷溯此时表情很冷,一颗心也随着高高悬起,不自觉屏息。

      “只是缺个做饭的,”殷溯声满不在乎的语气宛如尖针,字字刺进温书屿耳膜,

      “花钱随便找一个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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