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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闭门沧海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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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溶月色,竹影摇曳。
一身月白色深衣,只身于庭中抚琴。
“叔臣——”
魏卿按住琴面,琴声戛然而止。他抬头看了一眼来人,起身恭敬地行礼,轻唤了一声:“公子!”
扶苏抬手示意,魏卿遂复直起身。
“此时公子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书看乏了,出来走走碰巧路过,闻到琴声故过来看看。”扶苏来了有一会儿,看到皎月下于庭中抚琴的魏卿,不忍打断这悦耳的琴声便站在苍竹掩映的廊上驻足欣赏了片刻。“你住这西院也快大半年了,我竟还是头一回听到你弹琴。我对音律并不擅长,不知叔臣弹奏的是何曲子?”
“月下即兴之作而已。”魏卿道。
“是吗?”扶苏不失礼貌地应道,“即兴之作,竟令闻者何其惆怅。”
薜衡捧着魏卿的披风出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只见那薜衡伏地恭敬地向扶苏行礼,“见过公子。”得到扶苏的应允后,方才起身转向他家先生,低头道:“公子怕先生着凉,特命我取披风与先生。”
方才,薜衡从屋里出来,刚好撞见扶苏,正要行礼问候。扶苏却将手指贴在唇中示意他不要作声。薜衡是明白人,便默声朝扶苏拜了拜。刚欲回屋,却听扶苏嘱咐道:“去给你家先生拿件披风来。”
薜衡刚想辩驳,别看他家先生看起来体态羸弱,实则最不畏寒。大冬天的时候在屋里不生火,不披大氅依旧面无冻色地看书。薜衡伺候主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大公子不是不知道,只是借个托辞让他暂且退下。
“诺。”薜衡说着拱手退下,转身去屋里给他家先生寻披风。
魏卿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没有马上接过薜衡递来的披风,而是看了一眼身旁的扶苏,接着目光回到薜衡身上,“刚好我也准备回屋,你把琴收一下吧!”
扶苏看了一眼案上的古琴,月色下这床仲尼式琴面通墨含泽,断纹隐现,颇具年岁。
魏卿留意到了扶苏的目光,遂道:“此琴乃臣一故人所赠。”
“此琴可有名?”
魏卿摇了摇头。
“是一床好琴。”
扶苏看着那床仲尼琴,不禁感慨,“琴,乃六艺之首,君子之器。想来你那位故人亦是一位有匪君子。”扶苏忽戛然而止,将目光从琴上移开,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无关紧要的话。
扶苏去后,魏卿看着薜衡重又将琴挂回墙上。自从来到扶苏府邸,被安排在这僻静的西院,他就很少抚琴。作为门客,理应为扶持扶苏,实现其政治抱负深谋远虑,出谋献策。像弹琴这种闲赋之事,理应少之。故松了琴弦,命薜衡在这墙上按了一个钉,钉外用布裹住,琴头朝下,将整床琴悬挂于墙上。
扶苏并非不擅音律,相反,他精通音律。之所以在旁人面前说自己不擅长,是怕别人认为他将太多精力放在了此等无益于国家治理的闲情上。其顾虑与自己的又何尝不一样?说不定他刚才听出了他的琴音,只是不道破而已。
翌日傍晚,韩怜到访。
薜衡与这韩怜素来交好,从小一起在这扶苏府邸长大。只不过这韩怜命好,先是被公子在路上捡回来,后又被王贲将军看中,说是块好苗子,当奴仆太可惜了,遂向公子要了这韩怜带去军营里锻炼了三年。这王将军本想让韩怜跟着他,待有了资历和功绩提拔他为护军都尉。但那韩怜惦记着公子的恩情,婉拒了这大好前程,回府当起了公子的贴身护卫。前几日外出办事刚回来。
“魏先生。”韩怜恭敬地向其行礼问候。韩怜起初见魏卿时,称呼他为“大人”,虽说他家公子吩咐魏卿时都称其为“先生”,但这是公子对魏卿的称呼,他只是一个护卫,思忖后依旧称其为“魏大人”。
然魏卿说不必如此称呼,唤他名字即可。韩怜自是不敢当的,于是他便让他和薜衡一样称呼他为“先生”。韩怜本亦有所顾虑,可既然薜衡叫“先生”,那他跟着称呼也并无不妥,从此便也这样称呼了。
魏卿闻韩怜来访,本盯在书简上的双目缓缓抬起。
韩怜身着一身藏青色护卫装,手腕绑着黑色皮革护腕,腰带似比寻常人宽了一圈,右手握着一柄菱形剑手的青铜剑,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抱拳躬身朝魏卿行礼。
“韩护卫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公子让我带话给魏先生,后天进宫想携先生一同前往。先告知先生,让先生提前有个知晓。”韩怜言辞恭敬,声音不算洪亮,虽说也是在军中待过的人却丝毫未沾染军营洪声回禀的习气反更显恭敬得体。
“公子可说让我准备什么?”魏卿放下手中的书简,卷起放到一边,但目光却恭敬地望着韩怜。
“公子未曾交代需先生准备什么。”
“有劳韩护卫转告公子,臣领命。”
韩怜传达完毕,拱手向魏卿拜别。魏卿亦点头,目送韩怜离开。
魏卿又重新拿起一卷书简于案前铺开。
“好啊,我说小老弟你可终于回来了!”薜衡就等韩怜一出来,好和他说说话儿。韩怜一去就是半个月,生怕他是有去无回,好在目前安然回来了。
“薜衡,你又在这儿偷懒了,小心你家先生逮住罚你。”韩怜是个耿直的性格,但偶尔也会故意和薜衡开个玩笑儿唬唬他。
“我家先生才不会呢!”薜衡说着,从背后拿出一包东西,打开,拿了一个蜜饵正准备往嘴里塞。瞥了一眼韩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噗嗤”笑出了声,随即朝他扔去正中韩怜怀里。“呐,给你的。点芳铺的蜜饵,可花了我的老本钱。”说完,狠狠咬了一口手里剩的蜜饵。
韩怜先是愣了一下,薜衡口中的“老本钱”是指他平时省吃俭用攒的娶妻的本钱。点芳铺是咸阳城里最出名的糕点铺子,有钱人都不惜派家奴排长队购买它家的糕点。韩怜回过神,未及道谢,薜衡已经转身走了。
“我让老板多放餦餭,保证够甜!”薜衡背对着韩怜,边走边摆手,手里还拿着那块咬了一半的蜜饵。
“谢……”韩怜捏着那一包蜜饵谢言还未出口。
薜衡随即回头朝他挑着眉毛,“我俩还用得着谢吗?”
韩怜拿薜衡没办法儿,闻了闻手里那包蜜饵,抬头朝着薜衡的背影咧嘴一笑。
陪扶苏进宫那日,魏卿一身茶白色与扶苏的苍青色倒也相得益彰。
“闻宫里有位乐师琴技不凡,昨日闻你琴声,便想着你随我入宫不妨去拜会一二,兴许就遇到了知音也未可知。出宫时我让韩怜去寻你即可。”车内颠簸,扶苏依旧从容淡定地正襟危坐地安排完今日的行程。
魏卿遂拱手致谢,“臣多谢公子关怀。”
扶苏端坐于车内,想起那日韩怜从魏卿处回来向其复命。
扶苏坐在案前不曾抬起头,待韩怜叙述完毕,方才抬起头。“你临走时,魏卿作何反应?”
“禀公子,魏先生又拿起了一卷书简相读。”
扶苏抬手示意他退下。
扶苏进宫后,魏卿只身来到乐府。
乐府,是宫中掌宫廷音乐的排练、演奏、整理,以及音乐艺人的地方。
廊上突然飘来一阵击筑声,魏卿心头一颤。“这筑音……”缓缓回头,果不其然。
梨树下,高渐离一身驼色袍服,案上摆着筑,左手按弦,右手握着竹尺。
魏卿按耐着内心的欣喜悄步向他走去,已近其面,却不见其抬头。魏卿在他对面缓缓坐下,观察着高渐离的每一个举动。
许是感觉到了什么,高渐离停止了击弦。
“谁?是谁来了?”听无人响应,方才继续。但他右手中指和名指微微摸索琴弦的举动却被魏卿看在眼里。
魏卿抬起手,张开五指靠近高渐离面前晃了晃。瞬间双目瞪直,倒抽了一口凉气。勉强保持冷静,蜷起僵硬的五指欲缩回去,措不及防地被对方一把抓住。
“你是谁?”高渐离加重了语气,是警惕。
“高兄,是我。魏卿,叔臣啊!”喉头发出艰涩的回复,艰难地吞咽,喉结为之一颤。
“魏……把你的左手给我!”高渐离听到对方自称魏卿,那双早已黯淡的双眸为之一震,嘴角微微抽动却极力掩饰着欣喜。出于谨慎,他咳了一声,立刻收起那外露的欣喜,用强硬的语气命令对方把左手伸给他。
魏卿伸过左手,高渐离一摸到那只手就如同捉到了什么至宝,反复摸索着。
“吾已许久未曾抚琴,自那日携琴赶赴酒肆,未料已是人去杯空,筑音难觅。”
高渐离本疑虑,虽说其余四指有茧,但习琴之人那大指处甲肉长期走弦磨出的坑却不复,心中难免起疑。直到对方道出那日情形,他才确信对方的身份。
“魏卿,真的是你?”高渐离激动得一把握紧那只手,“是你?太好了!”
“高兄,你的眼睛?”
高渐离忽然松手,陷入了沉默。“瞎了。”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魏卿眉头紧蹙,眼角流露淡淡的悲伤。没想到,再见,会是眼前这番情景。
“是谁弄……”
“不说了……”高渐离本不想让魏卿徒添烦扰,然魏卿也算是他的之交好友,亦无需隐瞒。“嬴政怕我不轨,派人熏瞎了我的眼睛。”高渐离发出低笑表情显得有些狰狞,“他以为熏瞎了我的眼睛,我就不知道他在哪儿了吗?我的眼睛瞎了,可我的耳朵没有聋。”
魏卿不知该如何安抚,四下虽无他人,但难免隔墙有耳,高渐离方才的话若被旁人听了去恐惹杀身之祸。魏卿低头看着案上的筑,忽然想到了什么。
“可惜今日我未曾携琴,难免遗憾。”
看到他抬起头,恢复常色,魏卿才稍许松了口气。
“不妨,你我相遇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近日我谱了一首新曲子,今儿你就听我演奏。”高渐离话音刚落,左手按弦,右手拿起竹尺做好了架势。突然抬头悄声问道,“可有旁人?”
“并无旁人。”魏卿摇头。
四声一出,势如破竹的杀伐之音,令闻者不免陡然一震。
高渐离握紧竹尺,感受到了突然加重在他手腕上的重量,“难道你还怕我一个瞎子吗?仔细听,看能记住多少?”高渐离提醒道。
魏卿看着他未免心有旁骛,遂闭上眼睛。从最初的的悲悯,怨恨到愤慨,歌颂与赞扬,全曲贯穿着一种英勇就义的悲壮,而产生这种悲壮的却是一线杀机。
魏卿倏地睁眼,几乎就在高渐离弹完最后一个音的同时。
“你记住了多少?”曲毕,高渐离便迫切地问。
“全记下了。”魏卿坦言。
“如此甚好。”高渐离感到欣慰。听对面半天没有动静大约猜到了几分,“有话但说无妨!”
“这首曲子背后可有故事?”魏卿听出了此曲不简单。
“可曾听过聂政刺韩王的事迹。”高渐离道。
“未有所闻。”
“聂政本是轵邑深井里人,因杀了人,躲避仇家,带着母亲、姐姐逃到了齐国,以屠狗为业。当时韩国大臣严仲子与韩相侠累产生了仇隙。严仲子花重金收买聂政刺杀侠累,聂政却拒绝了严仲子。后来其母去世,聂政安葬完其母,告诉了严仲子原委,他本是市井之徒,而严仲子贵为‘诸侯之卿相’,不远千里,驱车前来以重金邀请。因家中尚有老母要赡养,故拒绝了严仲子。然‘将为知己者用’,聂政愿誓死报答严仲子的知遇之恩。
严仲子遂告诉聂政他的仇人是韩相侠累,但侠累是韩国国君的叔父,宗族盛多,防卫森严,恐不易得手。聂政随即答应严仲子,仗剑只身前往韩国邑都。到了邑都,聂政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相府的层层护卫,成功刺杀了侠累。最后把剑指向了自己,割面,剜眼,剖腹,为避免有人认出自己而连累严仲子。后聂政被暴尸于市,无人认得。韩国国君以百金悬赏提供线索之人。
聂政的姐姐聂荣听说有刺客刺杀了韩相而被暴尸街头,怀疑是自己的弟弟聂政所为,于是立即动身到韩国去探询究竟。聂荣来到聂政的暴尸之处后,认出了自己的弟弟。哭着对围观者说,‘这是我弟弟聂政,他受了严仲子重托来刺杀侠累。为避免株连我,竟自破面相。我不能连累聂政的声名’,而后哀恸而死。”
“可显然聂荣误会了聂政的意图,聂政这么做的目的是保护严仲子,而聂荣以为是为了避免连累自己。但聂荣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弟弟聂政成为籍籍无名之辈。”魏卿道出了其意。
“魏兄真乃知音啊!”高渐离内心感慨万分。
“这是此曲的典故,但你作这首曲可是为那‘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
高渐离眉头陡然一惊,“你从何而知?”
“初见那晚,你醉酒时曾吟过一句诗。‘风萧萧兮易水寒’,现在想来那名壮士恐已如聂政一般。”
高渐离由惊转悲,悲恸道:“魏卿,我是个瞎子。但在这之前,我先是一名燕人,一名乐师,然后才是一个瞎子。”高渐离抬起脸神情凝重,“魏卿,答应我,将这首曲子谱成琴曲流传出去。”
“高兄,能否告诉我他的名字?”
高渐离握紧了手中的竹尺,“那位故人,他叫荆轲。”
魏卿记下了这个名字。
魏卿闻动静回头,看到了正朝这边走来的韩怜。
韩怜见到魏卿已经发现了自己便不再继续向前,站在长廊的台阶上朝魏卿行了个礼。魏卿亦侧过头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多谢指教,改日有机会必定再次前来拜访先生。”魏卿拱手相拜。
高渐离听到魏卿对自己改变了称谓,猜到周围必然是有了外人。故配合道:“能遇到像魏兄这样的知音是高某的幸事,魏兄言过了。高某在此随时恭候大驾。”说完也拱手拜别。
魏卿走到韩怜面前,韩怜拱手道:“公子说今日要晚些回府,让我先来送先生回去。”
“有劳。”魏卿朝韩怜点头。
韩怜有些措不及防,他是仆,魏卿这般客气倒让他有些为难。
魏卿与韩怜,路上未曾再说过一句话,一路回到了府上。
西院内。
“先生,公子回来了。”薜衡刚从前院回来,刚好看到韩怜匆匆忙忙地前去大门口迎接公子。
里间的琴声戛然而止,魏卿从里面走出来,对薜衡道:“那就睡吧!”
“先生不睡,难道不是在等公子吗?”薜衡奇怪,怎么好不容易公子回来了,他家先生却要就寝了。
魏卿并未说什么,转身走了。
“公子自当还有人要见。”
薜衡探头,恰巧听到里面遥遥传来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扶苏一进屋,韩怜紧随其后转身关上了门。转向扶苏,等待复命。
“你去唤魏卿时,他在做什么?”扶苏一边拂去袖子上的灰尘,一边问道。
“属下看到魏先生正与一位乐师交谈。”
“乐师?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韩怜摇头,“但那位乐师好像是个瞎子!”
“你且退下罢,顺便打听一下那位乐师的来历。”
“诺。”
韩怜抱拳齐眉倒退至门,转身启门退下。
今日入宫,扶苏遇到了李斯。如今的李斯已经位居丞相,不再是当初的廷尉。
李斯给扶苏行礼,扶苏亦还礼。
“公子许久未见,今日进宫从陛下的宫殿出来,想来陛下对公子的期望甚高啊!”
“李丞相言过了,只是扶苏许久未见父王,甚是想念故进宫看望而已。”扶苏说完,拜别丞相,极尽谦逊之风。
“公子,欲成大事者应当沉着,若此将来何以治天下?”李斯叫住了扶苏,“斯乃从荀卿学帝王之术,学成之日,公子可知我辞行时对老师说了些什么?”
扶苏站在台阶上,眉目微沉,继而舒展缓缓转身看着台阶上的李斯。
“人若遇到机会,万不可松懈。如今诸国争雄,游说之士掌握实权。秦王想吞并各国,称帝而治天下,正是布衣和游说之士奔走施展抱负的好时机。地位卑贱而不去想着争取功名利禄,这就如同禽兽只看到现成的肉才想去吃,白长了一副人的面孔勉强直立行走罢了。故最大的耻辱莫过于卑贱,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穷困。长期处于卑贱的地位,穷困的环境,却还要非难世道,厌恶功名利禄,标榜自己与世无争,这不是士子的本愿,也并非斯的本愿。”
李斯俯视着扶苏,他认为以扶苏的睿智应该明白他的立场。
扶苏抬头仰视着李斯,这位曾经他视为导师,期望将来可以助他施展人生理想的智者,恰巧也是教会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是自己亲近、仰仗、信赖之人。
“丞相的教诲,扶苏必当谨记。”扶苏以礼相待,“话说起来,再过几日便是韩子的忌日,不知李丞相是否还记得自己的这位同窗呢?”扶苏说完,微微颔首告辞。
“你……”李斯欲说些什么,但终究作罢。看到扶苏不愿与自己为伍,李斯不免心生愤懑,却也无奈,不免感到可惜。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你之才假以时日必能扬名天下,不过为师要你记住,物盛则衰,万事都要留有余地,切记物忌太盛。”
李斯看着扶苏一步步走下台阶的身影,脑海中突然闪过临别时恩师对自己的忠告。
“李丞相来了,见过丞相大人。”赵高见李斯站在台阶上驻足良久,便主动过来相迎。弯腰行礼之际,瞥了一眼台阶下,看到扶苏的背影,大致猜到了几分。
“原来是中车府令赵大人。”李斯亦迎礼,随赵高进殿。
二人边走边私语。
“陛下近日身体欠安,大人尽量挑要事相明。”赵高在前引路,微微侧过头,双唇似张未开,小声提醒道。
李斯没有作答,微微拱手以表感谢。
赵高回正头,继续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