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今在否》琼楼玉宇迟

16、第 16 章

　　这个冬天过的远没有以前有趣，男孩们一夜长大，升学的压力永远是笼罩在头上的乌云，一家人哪也没去，就守在家里，每天都是这三个人一方小桌。

　　学累了就去打球，更多的时候是周远舟和潘云安教周怀舟打。

　　两个哥哥就是不懂，这小子球都不会打哪里招的那么多桃花，偏偏他谁都不应承，一副谁都别想让我上心的鸟样。

　　“怀舟舟来，哥哥教你一个非常帅气的投篮姿势。”

　　潘云安站在三分线外，手里的篮球左右换手，嘴里不忘得瑟：

　　“一般这个时候全场的焦点都在你这里，特别是你喜欢的女孩子，这个时候你的眼神一定不要看向她，眼睛一定要盯着球框。”

　　周远舟站在潘云安面前，猫着腰准备偷球：“潘少，装逼不要太过分噢。”

　　潘云安左右来了一个假动作：“这时候你一定要迷惑对手，一定要有自信。”

　　站定，抬手，一个漂亮的弧线画出。

　　“哐。”

　　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篮筐边上。

　　“有时候也会失误，但问题不大，你这个时候就可以偷偷看一眼你喜欢的人，然后再不经意间擦一下汗。”

　　潘云安一本正经到了后面周远舟先忍不住了，笑的肚子都痛了。

　　“潘少，你真的强。”

　　“别吵，现场教学呢，你以为这种好事什么时候都有？”

　　“是是是，您来，就怕您教坏小孩子。”

　　球已经到了周怀舟手里，他打不出潘云安那么多花样，站在三分线外，立定，抬手，抛球，动作一气呵成。

　　空心球，刚好入框，不偏不倚。

　　下衣撩起，露出了纤细的腰身，窄窄的腰线展露无遗，擦完汗，抬头看了潘云安一眼。

　　潘云安看呆了，周怀舟只出了一层薄薄汗珠，密密的附在雪白的皮肤，鼻头凝了一滴，正好被他擦去，碎发被风吹的有些乱了，嘴巴抿成紧紧的一条线。

　　表情没有太多，但就是那一眼。

　　人群中我独独望向你的那一眼。

　　潘云安心说这小子学的真快，要我是个妹子八成能被迷的七荤八素的。

　　周怀舟回到场边，拿个一瓶水猛灌了两口，把外套搭在肩膀上，转身跟周远舟说：“哥，我们回去吧。”

　　潘云安突然发现这个弟弟长大了，身体已经拔高到一米七，而且还没有停止的趋势，站起来刚好到他的鼻尖，至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的把校服套在他的头上，现在也许要跳起来，最主要的是这孩子，每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代沟估计就是这么产生的吧。”

　　潘云安心想，他和周怀舟也才差了三岁，更别说父母了。

　　潘云安一副老父亲的心思，三个人也打累了，转身准备往回走。

　　三个人还只是刚到楼下，就听到楼上发出的打斗声，还有女人的嘶吼，几个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周远舟才说了一句：

　　“潘少，好像是你家。”

　　三人一齐上楼，潘云安家里几乎一片狼籍，沈静怡坐在沙发上直抹眼泪，潘岳山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潘云安其实很久没见过母亲了，沈静怡被派去美国学习半年，回来之后又主持各种省里的儿科专题会议，经常要出差，如果真要说，潘云安住在周家的日子更多。

　　家里还站着一个人，唯唯诺诺在一边，躲在潘岳山身后。

　　沈静怡尚存一丝理智，看见潘云安回来了，擦干眼泪跟他说：

　　“儿子，今天妈妈可能没时间做饭了，你去和周远舟一块吃好吗，妈妈给你钱。”

　　“妈…你。”

　　潘云安还想说什么，沈静怡摆摆手，用嘴型说了一句：“大人的事，没关系。”

　　三个人回家坐下，潘云安收起了以往不着调的表情拿着一张数学卷子写了好久。

　　周远舟有点担心，但有不敢细问，过了好一会，潘云安说：

　　“我爸出轨了。”

　　“啊。”周远舟下巴都要惊到了，他和潘云安是同学，几乎是形影不离，但是在他眼中，潘岳山和沈静怡几乎是模范夫妻，而且潘云安的爸妈平时都是各忙各的，很难聚到一起，更别说出轨了。

　　“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

　　“啊，为什么你就确定是你爸出轨呢？”

　　潘云安低着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眼少见带上了沉稳，衬着这张脸越发妖娆起来。

　　他的相貌多来自父亲，当初，年轻的沈静怡，一个省级儿童医院主任医师，为了爱情，为了潘岳山那张人模狗样的脸，愣是执意放弃当初家里介绍的厅级干部的儿子，义无反顾跟了这个穷大学生，啥也没有的男人。

　　年轻的时候，十里八乡见到潘岳山，谁都要夸一句这个小伙长的精神，当初的乡里，连隔壁队上都要来给他谈对象，说媒的媒婆把家里的门槛都踏破了，但是潘岳山没有看上任何一个。

　　他和他的同学，潘云安的母亲，沈静怡，自由恋爱。

　　两人执意结婚的结果便是潘云安到了十岁才第一次见了自己的外公外婆，沈静怡一个京大高材生，回到潘岳山老家，却也是要洗衣做饭的，但那时候沈静怡心甘情愿，甘愿用十指不沾春阳水的手，为那个男人洗手作羹汤。

　　那个年代，爱情好像大过一切。

　　这段时间沈静怡出国学习，一走就是大半年，潘岳山的母亲本来是说要过来照顾他们的，但是痛风发作，只好作罢。

　　潘云安倒是没什么感觉，潘岳山却坐不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乡下大学生的身份给了他自信，还是沈静怡实在太久没有回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女人。

　　最开始，她是潘岳山的同乡，手脚利落，是他二姨介绍过来的，想进城找份工作，托潘岳山帮忙，找到工作前希望能在潘岳山家里住几晚，城里的宾馆实在是太贵了。

　　潘岳山自然是应许的，当时正直国庆节，正好放假，于是带着这个老乡到处转了转，甚至还给她买了一套“城里”的衣服。哪承想这一请就请出问题来了。

　　乡下的女人，哪见过这阵仗，怕是连像样的餐馆都没见过几个，在潘岳山家里住的这几天，每天都在刷新她对生活的理解，在乡下，洗澡都是去外面一个比较偏大地方，她每次要自己提一桶水，一个人快速洗完，原来还有浴室这种东西，根本不用担心水不够或者会有色狼。

　　在乡下女人眼中，潘岳山说是神都不为过，以前潘岳山在家的时候家务什么都要做，一方面沈静怡没有时间，另一方面沈静怡在生潘云安的时候落下了病根，碰不得冷水，乡下女人哪舍得潘岳山做这些杂活，回到家只要去书房看书或者躺着就行。

　　为了谢谢潘家，她几乎包了潘岳山的一日三餐，还变着法的做家乡菜给他吃，潘岳山喜辣，而沈静怡喜甜，家里的餐桌上几乎没有出现过什么辣的，这个女人瞅准爷俩的喜好，顿顿讨他们欢心。

　　那个时候的潘云安，也觉得这个“李姨”是温柔大方的，不会像沈静怡一样逼他学习，还会做好吃的，家里永远干干净净，连他丢在地上的袜子也会默不作声的收拾好，沈静怡在家几乎从不动手，她自小家里就有保姆，长大后更是没有做饭的机会。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姨的工作却一拖再拖，眼看沈静怡已经回来了，这个李姨却像是赖着不想走了。几次暗示潘岳山，她不要名份，只会一心一意爱他，希望给她这个机会。

　　这个李姨，说到底也才二十多岁，在乡下呆了一辈子，突然到了城里，突然攀上了高枝，许是认定自己年轻漂亮，又或者甘心无名无份，她也知道这个潘岳山的妻子是城里的富贵人家，是潘岳山高攀了她，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二十多岁，一个跨越阶级的方式摆在面前的时候，她不顾一切也想揪住这条藤蔓。

　　潘岳山就这样，被缠住了。

　　后来潘岳山就开始频繁的出差、开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沈静怡自己也是个大忙人。

　　如果不是今天，沈静怡可能还要被蒙在鼓里。

　　今天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沈静怡难得调休，换上了裙子，还化了一个淡妆，准备和潘岳山出去吃饭。

　　但是她没能等来潘岳山，等来的是李姨。

　　她来给潘岳山送东西，用钥匙开的门，甚至进门还换了一双拖鞋。

　　一双不起眼，但一看就穿了很久的拖鞋。

　　凭女人的直觉，沈静怡觉得这女人有问题，紧接着联系单位发现潘岳山最近三个月根本没有什么出差和开会。

　　而且他工资卡上的余额变少了，沈静怡翻箱倒柜，终于发现了一张价值不菲的项链的收据，而沈静怡没有收到项链。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沈静怡甚至不敢去面对。

　　年轻时义无反顾要嫁的人，娘家一再提醒不要嫁不要嫁，是自己执意。

　　十多年的青春好像是浪费掉了，现实给了她一个巨大的巴掌。

　　若不是刚好潘岳山也回到家，三个人的的修罗场也许会来的更晚一些。

　　“你意思，你爸出轨了你家那个李姨？”

　　“也就是个猜测吧，但估计八九不离十了，那个李姨，我在家见过许多次，但他们很谨慎，估计每次来都是确定我住在你们家的时候。”

　　潘云安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在分析别人家的故事。

　　可是周怀舟分明觉得，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里面有些光，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