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太微番外 ...
-
太微在一阵嘹亮的号角声中惊醒。
他猛地从床上翻起，刚站到地面就听见门被‘哐啷’一声撞开。
来人震惊地说道，“二哥，你怎么还没准备出门？”
“出门？出什么门？”
丹朱答道，“今日大哥出征，我们当然要去给他送行。”
“出征？去哪里？”
“二哥你是睡糊涂了，还是宿酒没醒？天界在和魔界打仗，大哥是去支援前线。”
太微一愣，“是吗？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
在路上，他边听丹朱叽叽喳喳，边脑袋飞速运转。等到了众人面前，他已恢复了一贯的模样。
“对不起，我来晚了。大哥，祝你早日凯旋，打得魔界落花流水、跪地求饶！”
廉晁宽容地笑笑，“我知道。这些话，我昨晚上就听你说过无数遍了。你放心，我定会打个胜仗回来！你在天界，帮我多多照看父帝、母神和丹朱。”
“我会的。”
“那我们就出发了！”
廉晁率领大军出发，太微转身看到了人群外的荼姚。她只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走了。
这荼姚虽然是鸟族族长之女又是凤凰，但脾气大得很，谁都不敢招惹她。她有个堂姐妹叫做凰女，被她赶出鸟族，只能投奔上清天的师父，想想真是可怜。
偏偏她还是天界内定的太子妃。也就是说谁当了太子，谁就要娶荼姚……太可怕了，这种事恐怕也就只有大哥愿意接受。
大概是昨晚上喝了太多酒，太微仍旧觉得昏昏沉沉——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欺我。
这时，一阵香风走了过来。一双柔夷扶着他的肩膀，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太微回首一望，笑着答道，“梓芬。”
梓芬点点头，“听丹朱说，你们三兄弟昨晚喝了一整夜酒，是否还是不舒服？”
“……有点。”
“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做完醒酒汤。喝了，你就没事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去。
太微忽然出手拉住她，“等等！”
梓芬疑惑地问道，“什么？”
“没什么，你快点回来。”
“好。”
丹朱啧啧地说道，“二哥，我还站在这里呢，你别当我不存在呀。”
“原来你还在，我以为你早就回去了。”
“我就说你们眼里没有我！父帝眼里只有母神，大哥眼里只有荼姚，你的眼里只有梓芬，没有一个人在乎我。”
太微不赞同地回道，“那你也去找一个看得见你的人，嚷嚷我们看不见你有什么用？”
“我……我找不到。”
“那青丘不是有很多待字闺中的女仙吗，你随便挑一个也行。”
“青丘？算了吧！白耀那家伙和我不对盘，他是不会同意我和青丘女子在一起的。”
他手一摊，“这我就没办法了，你自求多福。”
回到他的泽华宫，近侍端来一堆公文，说里面有一封急件需要处理。
太微禀退了近侍，正想看那封急件。就在这时梓芬来了，她身后跟着几位芳主和仙侍。
“醒酒汤好了，你快喝了。”
“还是你最关心我。”
“知道了，快喝吧。”
一碗醒酒汤喝完，梓芬屏退几位芳主，走到太微面前问道，“我知道，你的承诺又要延期了。”
“我也不想，”太微握着梓芬的肩膀，“大哥出征魔界、父帝母神年迈、丹朱小孩心性，我只能多担待着点。希望这次大哥能早点凯旋，如此他便能被册为太子，我也就不用这么忙碌了。”
“我刚才去送别洛霖师兄和临秀。我乞求他们能够平安归来，他们说一定会小心注意的。”
“你放心，他们没事！”
梓芬看到太微还有公务要处理，心里纵是万分不舍，还是懂事地离开。
太微拿起那封急件，眼神明明灭灭。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快点快点、不要犹豫了！最后，他闭眼一把火将急件烧个彻底。
——还是算了吧。
战事缠绵了几年。最后天界大军完胜魔界，魔尊焱城王被迫送来求和书，天魔大战告一段落。
太微和梓芬站在南天门最前方，迎接了凯旋的廉晁大军。
苍老的天帝、天后紧紧拥着安全归来的嫡长子，并宣布：不日将册封廉晁为太子。
太微和丹朱激动地搂着廉晁，齐声说道，“大哥恭喜、恭喜！”
而梓芬开心地抱着洛霖和临秀，泣不成声。
很快地，天界便举行了册封大典，同时也宣布了新任太子廉晁和鸟族公主荼姚的婚事。
太微忽然牵着梓芬站出来说道，“禀父帝、母神，儿臣与花神梓芬两情相悦、此生不离，故请求与太子同日成婚。”
天帝欣然允诺。
天界一时间四喜临门。
没多久，太子廉晁和鸟族荼姚，以及火神太微和花神梓芬的婚典，在万众瞩目下进行。
几百年后，太子和太子妃的孩子出世。他是一只火红凤凰，羽翼如同朝阳耀眼，老天帝取名旭凤；
又几百年后，火神和花神的孩子出世。他是一尾水系应龙，鳞片闪烁夜空星光，老天后取名润玉。
再几千年后，老天帝、老天后双双殒落，太子廉晁即位为新帝，太子妃荼姚成为新后。
*
花神宫。
年幼的润玉在长芳主的教导下，正努力学习落英令的使用方法。
“少神真厉害！不过四千岁，就已掌握了落英令大部分口诀。”
润玉擦擦汗，“长芳主言重，我还差得远呢。”
“少神不必妄自菲薄。”
这时玉兰芳主走了进来，“我们采集新鲜的梨子熬了梨汁，少神休息一下再修炼吧。”
润玉精疲力尽地答道，“也好。”
喝着梨汁，他忽然问道，“父王和母妃什么时候回天界呀？”
长芳主面露难色，“少神生辰近了，主上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对，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们别骗我了。父王、母妃在外面逍遥自在，怕是早就把我给忘了。”
“怎么会？”
玉兰芳主安慰道，“主上千辛万苦生下来少神，怎么可能会忘了呢？”
“是吗？”
几人一起答道，“当然！”
“那好吧，姑且这么相信你们。”
长芳主急忙说道，“我们赶紧学习下一个口诀吧。”
应付完了润玉之后，玉兰芳主问长芳主道，“长姐，少神问个不停，我们要怎么办嘛！”
“我也不知道。我每次发给主上消息，回复都是快了、马上、过几天……可这根本不是主上的口吻。我猜，是多半火神偷偷替主上回复。”
“火神是什么意思？自己霸占着主上不说，现在连亲生儿子也不想要了！你看少神多久没见过亲爹亲娘了？”
“事已至此，大家伙还是好好想个借口，”长芳主叹息，“应对少神吧。”
——这种惊艳才绝的儿子，竟有亲爹不喜欢的吗？
——没看见太子旭凤有多顽劣，让天帝天后忧心不已吗？
润玉的这次整千岁生辰，梓芬还是放在了心上。
面对以各种理由不愿回去的太微，她微笑着表示，“既然夫君不愿回去给润玉庆祝生辰，那妾只好自己一人回去了。”
太微错愕地问道，“你要丢下我，去和润玉过？”
“至少这几天是这样。好了，妾要赶时间回去，夫君自己看着办吧。”
就这样，太微被迫和梓芬回到天界。
润玉看见他们回来，直直扑进了梓芬怀里。
“母妃，你真的回来了！”
“小寿星的生辰快到了，母妃当然要回来！”
太微看着母子相拥，心里五味杂陈。
按理说有这一个聪明伶俐、机敏好学的儿子，任何一个父亲都会很开心，可他对着润玉就是生不出那种父子亲情。
大哥廉晁曾经羡慕嫉妒地对他说，要是旭凤能有润玉一半听话，他和荼姚愿意减寿五万年……
对此他只能解释，也许是因为润玉出生后，梓芬太关注润玉，以致他受到冷落，所以迁怒到润玉身上。
——这话说出来，会有人信吗？
这次润玉生辰，上清天同门也派了人前来祝贺。
天后荼姚听说凰女带着一个小女孩来找花神，心中警铃大作，丢下廉晁和旭凤立刻去了百花宫。
——凰女成亲生女这种大事，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告诉她？！
百花宫。
梓芬看着凰女身边的越辰说道，“这么久不见，越辰竟也长这么大了。”
越辰摸着身后小女孩的头，上前回道，“见过梓芬师叔。”
“你师父还好吧？”
“师父一切均安，谢师叔关心。”
梓芬又问，“凰女师姐来找我是……”
凰女摆着手答道，“我哪有事来找你。是越辰！”
她便看向越辰，“那是何事？”
越辰说便答，“梓芬师叔可还记得，在一位师叔生辰之际，您曾赠出了一颗昙花花种？”
“是有点印象。”
他于是推出了身后的小女孩，“这就是那颗花种所化。”
梓芬看向那小女孩。
女孩看着和润玉差不多大，生得是玲珑剔透、乖巧可爱。她梳着双花双环髻，身着蓝色齐胸襦裙，能叫人心里瞬间融化成一汪水。
“原来她是昙花花仙！”
“对，我们给她取名叶昙。”
梓芬张开双手，“到我这里来！”
她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可爱，摸了又摸、抱了又抱，直到凰女轻咳两声才回过神来。
“有些失态，对不住。对了，你们专程来此是……？”
凰女答道，“我们本来以为越辰已经够聪明了，但没想到孩子更聪明！她今年四千岁，已经把咱们大师兄、还有我，我们这些人的水系法术，能学的全都学会了，修为堪比水系大宗师！”
梓芬惊喜地说道，“真是太厉害了！”但她又惋惜地回道，“可我不会水系法术。”
“我们也不是要她来偷师。只是这孩子虽然聪明，但她在上清天呆久了，身上没有一点人气儿，我们为此担心不已。又想着你和洛霖、临秀在天界，看能不能带着她多走走、多看看，感受一下世间烟火。”
“我愿意帮忙！师兄和临秀那边，只要我开口，一定没问题的！”
“那就好。”
凰女向越辰点点头，越辰便弯蹲下身子和叶昙视线齐平。
“这段时间，你乖乖地跟着这位梓芬师叔，她会带你去见其他两位师叔，你记好要乖乖听他们的话。”
叶昙大剌剌问道，“你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只是现在的你需要换个环境成长。”
“上清天已经没有人，能在水系法术上比过我。这样的我还需要长大吗？”
“……等你知道这句话有多狂妄自大的时候，你就能回我身边了。”
叶昙歪头不解，凰女和梓芬但笑不语。
“牡丹！”梓芬向外喊道，“你来一下。”
长芳主应声进来。
“主上，何事吩咐？”
“这孩子会暂时住在咱们百花宫，你去收拾一间客房给她，嘱咐仙侍务必以礼相待。”
“是！”
越辰牵着叶昙，跟随长芳主一同离去。
凰女处理完这件事，正在和梓芬唠嗑，只听见一声通报——天后娘娘驾到！
“完了完了，荼姚知道我来了！”
“没事的，这、这里是我的百花宫。”
“连太微都顶不住荼姚，你哪里顶得住？！我看我还是早点走，免得和荼姚正面冲突，还让你受累！”
说着说着，荼姚一把推开门进来了。
殿内的人纷纷躬身行礼，“参见天后娘娘。”
荼姚一挥手，“凰女，咱们许久未见。你来天界怎么不来看看我？”
“我才懒得见你。”
越辰从门外走来，还没踏入门槛，就被化成一阵风的凰女直接拉走。
荼姚转身，瞪大眼睛看着拍着胸口定惊的梓芬。
梓芬埋怨地说道，“大嫂，你刚才吓着我了。”
“听说凰女带了个女孩子来，有这回事吗？”
“我只见到凰女和越辰，没见到什么女孩子。你是不是听错了，把‘越辰’听成了女孩子？”
左顾右盼没有发现幼女的身影，荼姚冷哼一声。
“希望是我听错了，不然让我知道你偷藏凰女的私生女，就算我们是妯娌，我也不会对你客气的。”
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谁口气这么大，敢在百花宫对我的王妃不客气？”
“太微！”梓芬迅速走到他身边，“大嫂突然冲进来，我差点被吓死。”
他安慰道，“别怕别怕，荼姚就是这火爆脾气，所以我才不想让你回天界。你看这才多久，你差点就被吓着。若是呆久了，”他朝荼姚吔一眼，“咱们迟早被她烤熟了。”
荼姚甩袖而去，“太微，你给我记着！”
“我忙得很，并不想记。”
送走这尊大佛，太微便问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荼姚这么失态。
“没什么，只是凰女来过。”
“凰女？”太微向后仰，“她不是在上清天吗？没事来咱们这干什么。”
“是越辰的妹妹遇到了点麻烦。他们托我和师兄、临秀照看那孩子。”
“找你，那人可是花草所化？”
梓芬笑着答道，“是昙花所化的女孩子，她真的太可爱了，我好喜欢她！”
太微有些不信，“还有人比你更可爱？！”
她笑捶道，“这能相比吗？我都是当娘的人了，她还是一个四千岁的小女孩。”
“这样，”他漫不经心地回道，“好像和润玉差不多大。既然年龄相仿，就让他们认识一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润玉交上朋友，如此就不会总粘着我了。”
太微牵着梓芬的手送到嘴边一吻，“夫人英明。”
“总有一天，润玉会被你气死。”
“在他被我气死之前，我会被他气死才对！”
梓芬泄气，“你们两父子，真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你别管他就行了。”
*
是夜。
润玉从寝殿里走出来。大概是白天修炼太勤太累，他晚上睡得很早，这还没到子时就醒了过来，且还毫无睡意。
反正没事做，他便拿着落英令走到花园里，开始运转灵力催动阵法。
在布下一个阵法的时候，他却发现怎么也运行不下去。
——怎么回事？长芳主不是这么教他的吗，为什么会卡着呢？
就在他摸不着头脑之时，身边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你的手势不对。”
润玉立刻四周张望，“谁？！谁在说话？”
“别找了，我就在你身边。”
他看向身侧，一朵昙花正闪闪发着光。
“……花园里何时种了昙花？我怎么不记得了。”
昙花扭着花茎凑过来说道，“我今天才来，所以你没见过我。”
“哦哦，”润玉又问道，“你刚才说我的手势错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虽然不懂你为什么对着一个令牌施法，但光看你的手势，我觉得应该完不成阵法。”
润玉摸摸脸蛋，“那可能真的是我记错了。”
“是这样。”
“你今天才到花园来吗？那你很厉害，这么快就修出了灵识，还能和我说话。”
昙花的叶子无聊地在空中扭腰，“这很难吗？”
“当然。《花经》上说，普通的花草修成灵识就要好几千年呢。听你的声音年纪应该不大，你说你厉不厉害？”
“那我是很厉害。”
润玉笑着坐在昙花身边，“我叫做润玉，今年四千岁。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做叶昙，今年也是四千岁。”
“那我们同龄！我叫你小昙，怎么样？”
昙花摇摇花朵，“我哥哥叫我小昙，师叔们也叫我小昙……大家都这么叫，我好想换个叫法。”
润玉摸着昙花的花叶说道，“你的叶子碧绿亮泽，不如我叫你叶儿？”
“叶儿？”昙花像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欣然接受，“可以。”
“那叶儿，初次见面，希望我们能够成为好朋友。”
“好吧，润玉。”
发现最近润玉有些不对劲，长芳主便上报梓芬。
“少神这几天经常半夜跑到花园里，念念叨叨地不知道在干什么。一问原因，少神却答是交了新朋友。牡丹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便特意禀告二位神上。”
太微搂着梓芬，无聊地回道，“小孩子夜里睡不着，和花花草草说话而已。你们不用管，反正他困了，自然会去睡觉的。”
大概是晚上的异常举动，润玉最近破天荒地起晚了。不过这对梓芬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她就能抽空去洛湘府找洛霖和临秀。
两千年前，水神洛霖和风神临秀在天帝廉晁和天后荼姚的见证下，举办了盛大婚典。其中，梓芬是最为他们开心的人，因为她正是撮合这二人的媒人。
虽然洛霖和临秀成了婚，但是因为公务，他们经常不在一处，所以这都成婚两千年了，他们还是没有一儿半女，算是梓芬心中一大憾事。
前几日送走了荼姚，她便迫不及待给洛湘府递去了拜帖，今天就能见到他们。
为了不惊扰荼姚，梓芬还让叶昙混进仙侍中，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进了洛湘府。
“师兄、临秀，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
二人出来一看，“这是谁？”
“这是越辰的妹妹叶昙，咱们上清天新晋的水系天才。”
洛霖来了兴致，“越辰何时多了个妹妹？”
“你别管这个……我特意带她让你们看看。她真的很聪明，水系法术绝对一流。”
“你说的不算，我得亲手试试！”
说完，洛霖抄起叶昙走到后院空旷处。
“你看着就几千岁吧。我不相信，你有梓芬说得那么厉害。”
叶昙毫不胆怯地说道，“试过就知道了。师叔，请您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这孩子口气真大。看来我得先教教你，面见长辈的礼数！”
一番法术比试过后，洛霖侧身看着擦身而过的冰凌，抹去额上的汗水。
梓芬和临秀坐在一旁笑着说道，“师兄，你可别输给一个小孩子呀，会被我们嘲笑一辈子的！”
“……不会！”
他大意了。
以为这个孩子被别人称赞，顶多是非常熟悉的水系法术招数，给人一种她很厉害的错觉。没想到这孩子是真的厉害，短短十几招，她就已经使出了众多同门的得意招数，还不带重样。
这孩子灵力这么充沛、记忆如此超群，他也真是第一次见。真要硬拼灵力和法术，他还不一定能胜过这孩子。不过，谁让他是水神洛霖呢。
在虚晃一招之后，洛霖施展出独门绝技水系凌波掌，成功将叶昙定在地面无法动弹。
这下，叶昙只能认输。
“洛霖师叔果真厉害，叶昙心服口服。”
洛霖便解了法术，悄然松一口气。
“你年纪轻轻便已习得众多水系法术，这才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谢师叔夸奖。”
梓芬取来湿手帕给叶昙擦脸，临秀叫人端来些点心给叶昙吃，然后几人到稍远一些议论。
“你们也发现了不对吧。”
“是呀。心高气傲的人，哪会那么轻易认输。”
“可她就是那么爽快地认输。”
“所以说她怎么会这么矛盾？”
梓芬答道，“她自幼在上清天长大，这是她第一次出门。从前大家忙着努力修炼，哪有时间去教导一个孩子。等到他们发现问题时，她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凰女特意把她带回来，就是想让我们把她扳回正途。”
“原来如此。我倒也有几分明白凰女的苦心。”
“我想过了，这孩子放在我身边不行，太微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我只能找你们帮忙。”
临秀便问，“我们要怎么帮？我们也没带过孩子。”
“你们因为公务经常外出，就一起带着叶昙吧。让她看尽世间四时万物、风土人情，或许她自己慢慢就能明白了。”
“也只有这样。”
梓芬期待地问道，“你们这是同意了吗？”
二人相视一笑，“你亲自开了口，我们怎么会不同意？”
“那就这么决定了！”
她招来叶昙说道，“这位是你洛霖师叔，这位是你临秀师叔。从今以后，就由他们带着你。”
叶昙口里塞着点心，手上拿着点心，咕噜咕噜说道，“见过……二位师叔。”
“你这个样子，才最像一个小孩子。”
梓芬又说道，“只是有一点，她是凰女带来的。荼姚知道有她这个人，却不知道她长这样。你们最好不要让荼姚发现她的身份，免得……你们懂的。”
“明明是堂姐妹，关系怎么会闹成这么僵？不过荼姚虽然讨厌凰女，但也不会对一个小孩子下手吧？”
临秀回道，“难说！我看还是把她藏好，会比较好。”
梓芬又问道，“你们最快也要在润玉生辰之后才会离开天界。这段日子，叶昙是住在洛湘府，还是住在百花宫？”
“洛湘府没有小孩子，贸然出现一个，一定非常引人注意，还是让她住在你百花宫吧。还有这孩子的身份也是个问题，我们要怎么解释她的突然出现？我需要点时间好好思考。”
“好！”
这些话叶昙其实并不完全理解。不过她至少听懂了一件事：有个叫荼姚的人在找她，所以她得小心藏着自己。
*
就这样，润玉白天修炼法术，晚上和叶昙聊天，慢慢就到了生辰那日。
天界来了很多人为他庆生。
父王、母妃，天帝伯父、天后伯母，堂哥旭凤，堂表妹（？）穗禾……还有他很喜欢的洛霖叔叔、临秀阿姨。
只是今天他们不是两个人来，还带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她梳着齐眉垂挂髻，身着广袖流苏长裙，可爱得仿佛是画卷里走出来的小仙女。
洛霖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这是他和临秀认的义女，已经载入洛湘府仙籍，即是洛湘府少神。
众人便立刻夸奖叶昙可爱伶俐，恭喜二位神上喜获义女。
荼姚将旭凤和穗禾推出来，“你们也去和这位洛湘府少神打个招呼。对了，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临秀答道，“叶昙。”
坐在正中央的润玉忽然惊呼一声，“——叶儿？！”
叶昙歪着头朝他挥挥手，“润玉，我们总算在白天见面了。”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洛霖搂着叶昙后退一些，“怎么不告诉我？”
“我前几天交的朋友。”
“朋、朋友好呀。介绍一下，这是太子殿下、穗禾公主。”
叶昙便朝旭凤和穗禾，行了一个标准的拱手礼。
“见过太子殿下、穗禾公主。”
“请起。”
旭凤神奇地看着叶昙，“你长得好可爱，天界还没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他身边的穗禾不满地抿着嘴，却也没多说什么。
“谢谢夸奖。”
——她当然可爱了，每个见她面的人都这么说。
生辰宴继续进行。润玉巴巴地看着叶昙，像是有些不开心。
他见父王、母妃都在和客人应酬，便借口这里闷想出去透透气，然后他躲进了花丛。
叶昙甩开旭凤也溜了出来，还就蹲在润玉身边。
两人大眼瞪小眼。
她问道，“你每天晚上和我聊天都很开心，为什么现在见到我却不开心？”
润玉鼓着脸颊说道，“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
“你明明都能化成人形了，但一直都是用真身花草和我说话。”
“你也没问我能不能化成人形，”叶昙觉得很无辜，“我以为你更喜欢我那个样子。”
润玉一噎，“会吗？”
“不会吗？”
——误会就是这么来的。一个没问，另一个也没想。
润玉败下阵来，“好吧，以前那些就不管了。你今后可不能这样！”
“行，”她凑上前，“这下你开心了吗？”
“开心、开心行了吧，大骗子。”
“我是大骗子，那你就是小笨龙。”
“……才不是！”
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笑意。
只是这快乐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润玉知道洛霖和临秀会暂时把叶昙带走。
他以为很快就会再见，不想叶昙这一走，就是整整一万四千年。
*
今日天界征兵。
主要的兵营有两个，一个是太子殿下旭凤的，另一个是真龙火神太微的。
海棠芳主被打发来记载名录，她重复一遍又一遍问道，“名字。”
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十云。”
“等着吧。我们会根据你的武艺，排入合适的阵列。”
“何时比武？”
“下午！”
“多谢。”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午，点将场。
十云冷静地看着朝他走来的海棠芳主。
“十云是吧？”
他点点头，“正是在下。”
海棠芳主便答道，“你脚步稳健好像很厉害，我们就把你排在了第一个。你没有意见吧？”
十云摇摇头，“都可以。”
“那好！”
看来是个愣头青，不知道排在第一个就要过车轮战。毕竟排名，可是要一直打到认输为止的。
百花宫。
润玉坐在主殿批复公文。
经过太微的不懈磨炼（刁难），润玉日渐成熟稳重，不仅接替了梓芬的花神神职，更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由他做主校订了天界天文历法，顺应农时节令，为六界苍生造福巨大。
这让天帝廉晁欣慰不已。转头看着吊儿郎当的旭凤，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长芳主上报今日是征兵日。他淡淡地点着头，并没有说话。
良久后才问道，“有叶儿的书信吗？”
“回少神，并无。”
作为润玉身边最得力干将，她当然知道润玉和叶昙一直在靠书信联系。只是书信来得并不固定，有时候很勤快，有时候却要隔上很久。
“上次她写信给我，说她很快会回天界。你说我怎么就看不到她人呢？”
“叶昙仙上一定在回来的路上了，少神再等等吧。”
作为一个女人，长芳主直觉认为这二人有点苗头，但她没亲眼所见，便只能暂时按下不表。
就在这时，老胡急哄哄走了进来。
“少神，大事不好了。”
长芳主问道，“何事惊慌？”
“有人来砸我们场子！一个叫十云的来征兵，他打车轮战都熬走了几百人，现在排名全场第一！不仅如此，他还在和闻讯赶来的天将对打呢。”
长芳主惊讶问道，“和天将对打？！这么厉害吗？我怎么从没听说他的名字。”
“谁知他是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反正厉害得很，我估计那些个天将都打不过他，就连少神的父王都不一定呢。”
“还有这种事？”
润玉沉思说道，“是该去看看。我还真好奇，父王被人打趴下会是什么样子。”
长芳主、老胡：？？？他们也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我们现在就走！”
点将场的事迅速传到了九霄云殿。
天帝廉晁和天后荼姚，和回天界述职的水神洛霖、风神临秀一同赶了过去，几人还在路上遇上了火神太微、王妃梓芬。
“师兄，不会是小昙吧？”
“最好不是，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她一回来就不见人影，原来又是去闯祸了。这可怎么办？”
“看看再说！”
来到点将场，几人刚好看见一个陌生人踩在兴起参赛的旭凤胸口，剑插在他脸侧，凶狠地问道，“认不认输？”
“不认！”
他用力踩下去，“太子殿下，我再使劲，您的胸骨就要碎了。这样也还不认输吗？”
“……休想。”
“那就没办法了。”
说完，他直接用脚将旭凤卷起，然后不客气地踢出了擂台。
“这下，您不认也得认了。”
比试规矩如此，落到擂台外的人判输。
海棠芳主麻木地喊道，“十云，三百一十六胜，零负，零平。”
十云在众目睽睽下说道，“请问，我现在可以和真龙火神太微殿下，在此比试了吗？”
太微走上前，“本座在此！”
“我认得您。许久未见，您风采依旧。”
他微愣，“我们见过吗？”
“见过的，虽然不是以这种方式。”
“不必多说。既然你想打，本座奉陪到底！”
到了这个时候，洛霖和临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们跑上擂台，当即将十云揪了下来。
“禀天帝、天后，我夫妇教女不严，令她干扰征兵、还打伤太子，请二位念在她年幼，网开一面绕过她吧！”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天帝廉晁指着十云问道，“这是你们的女儿叶昙？”
“正是！”
“她……现在长这样？！”
临秀除了十云的头盔，扯下他头上的锁灵簪。一个糙脸壮汉，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美艳动人的娇娥。
虽然时隔一万四千年，但梓芬还是认得那人确实是叶昙。
她惊呼，“我还以为叶昙能回头，怎么感觉她越来越严重了？等等，那不是百花宫的锁灵簪吗，怎么会在她的手上？”然后转身看向润玉，“你何时把锁灵簪给了叶昙？”
润玉深吸一口气，“母妃，她说她一直为容貌所困，问我有没有办法解决。我就给了她锁灵簪。真的，我不知道她会拿来做这种事。”
“天哪天哪，我要怎么和凰女、越辰交代？”
旭凤由燎原搀扶着过来，刚向天帝、天后行完礼，他就看见了叶昙的真容。
“你……你是十云？”
“太子殿下忘了吗，我们之前见过面的。我是叶昙。”
“叶昙！？你吃什么长得这么凶残？”
叶昙摸着脸疑惑地问道，“我长得很凶残？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词。之前别人都是说我长得很美的。”
临秀赶紧捂着叶昙的嘴巴，“……别说了。”
她便像个小媳妇似的乖乖闭嘴。
场面顿时有些僵硬。
最后天帝廉晁让众人先去九霄云殿，一起商量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叶昙绕过太微和梓芬，走到苦大仇深的润玉身边。
“我回天界了。”
“看到了。”
“你开心吗？”
“……开心。”
“你开心的时候会笑。但你现在没笑，所以你不开心。”
“开心！”
“那你笑给我看。”
润玉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绷不住那张脸笑了出来。
“这样才是真的开心。”
“你在胡闹知不知道？”
“我没胡闹，我在很认真地评估我的武艺。虽然我没能和你父王打一架，但我觉得有八成把握赢。”
“你都把旭凤一脚踢下来，当然厉害！”
“谁让他对你不好，我自是要为你报仇。”
润玉一愣，“他对我不好吗？”
“你在信里写，旭凤时常不经过你的同意，就拿走你的东西，这样怎么算对你好呢？所以我教训了他一顿，他今后应该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
“你为了我，才和旭凤动手？”
“不然我还能为谁？”
看着叶昙天真的笑容，润玉心里百感交集。
“这样很危险，你不要再这样做了。”
“我都能打赢他，为什么会危险？没事的。”
临秀忽然说道，“……小昙你过来，娘有话和你说。”
叶昙嘴巴一扁，“我娘又要骂我了。我先走了，晚上再见！”
“老地方见。”
一通猛烈严酷的批评，廉晁总算是给了荼姚和旭凤一个交代。
敲打过叶昙之后，他又说道，“水神之女叶昙，武艺勇冠三军，修为一骑绝尘，今特封为战神，执掌天界所有兵力。”
洛霖吃惊地问道，“所有兵力……是什么意思？”
“天界所有天兵天将，统归战神管辖。不听战神号令者，无需上报可就地诛杀。”
叶昙开心地行大礼，“叩谢天帝陛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闯祸了还能封神，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
那天晚上，叶昙还是没能出去和润玉见面。临秀看她很紧，就是不给她任何溜出门闯祸的机会。
不过还好，白天她就能出去了。至于什么巡视兵营，算了吧她才懒得这么麻烦。
虽然叶昙的出场出乎意料，但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年轻人气盛想出风头，可以理解。
但有的人却不仅如此。
一想到叶昙，太微头就开始疼了起来。这个疼是身体上，也是心理上的。
在一万四千年前，第一次见到叶昙，他几乎是直觉地不喜欢她。即使叶昙长得冰雪可爱，但他怎么看都觉得非常碍眼，甚至还想……他有罪，他不该对一个四千岁的孩子起杀心。不过幸好叶昙只是短暂停留，时间一长他都快忘记这个人。
可现在叶昙又杀了回来，以一种他绝对无法忽视的方式。若不是洛霖和临秀揭开她的面貌，他是真的会和上擂台那个十云打一架，然后……惨痛地输掉，从此天界第一勇士的头衔花落别家，还是一个女娃娃头上！
这些就算了，但是、但是！他居然发现他的亲生儿子润玉，对那个女人与众不同。他这个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润玉笑了，可这个女人只是说了几句话，就逗笑了‘不苟言笑的宝相花神’！
难道他这辈子，都要和那个女人纠缠不休吗？不要，他不要！
润玉发现，他父王最近经常出现在他面前，这边看看那边摸摸，似乎是在盯梢？
“父王，你很闲吗？”
太微答道，“这些天为父想了很多，好像是有些忽视了你。”
“不是好像，”润玉严肃答道，“您从来没有像这般长时间出现在我面前。若不是真身不能伪造，我真以为我是别人送来的，或是您在路边捡来的，总之就不是您的亲生儿子。”
他扣扣脸，“……你怎么能这么说？为父还是很关心你的。”
“那您现在想怎么关心我呢？”
“比如你的婚事？”
润玉微微吃惊，“您还记得我未成婚吗？”
太微尴尬地答道，“我当然记得。前几天我碰见太巳仙人，他说他正在给他的女儿邝露找夫婿。我看你们两个年龄相仿，说不定聊得来，你要不要试试？”
“邝露？”
润玉陷入沉思，就在太微以为有戏的时候，他却说道，“邝露是谁？我认识吗？”
“邝露！就是在咱们百花宫当过候任芳主的邝露！她时常穿着一身青色衣服！”
“可百花宫，除了我们和芳主，所有仙侍、仙君都穿着青色衣裳。我真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个邝露是谁。”
“她、就长得还挺清秀可爱的。”
润玉无意说道，“有叶儿可爱吗？”
“叶昙？！”就那张狐媚脸，天界谁比得过她？“你觉得她可爱？”
“叶儿当然可爱。好了父王，我不和你多说，我约了叶儿在御花园见面，再不走我就要迟到了。”
然后润玉毫不留恋地离开。
——不行，这个儿子陷入了叶昙的温柔乡，彻底没救了。他得想想其他方法。
御花园。
叶昙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上的手串。
润玉从远处走来，叫着她的名字。
“叶儿，我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不理我？”
“有吗？我没听见。”
见她眼睛都没离开过手腕，于是润玉好奇看过去，竟然看见了那串灵火珠！
“这不是天后的灵火珠手串吗？你怎么会拿着这个！”
“什么天后？”叶昙解释道，“这是天帝陛下刚刚赐给我的。”
“伯父？”
“对，是你伯父。”
润玉急急问道，“伯父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我刚才一直在这里等你，然后陛下过来了。他很亲切地问我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就说我想学习火系法术，但是我学不了，不知他有什么办法。结果他叫人取来了这条手串，说戴上了这个，我就能使用火系法术了。我一试，还真的是这样。于是，我就很开心地收下了。”
“就这样？”
“陛下看见我收下，他笑得非常开心，还摸了摸我的头，说以后还有想要的东西，他都能送给我。原来，你的伯父是这么大方的人呀！”
润玉越听越紧张，“伯父送你灵火珠，还摸了你，答应你予取予求？”
“对呀。”
“天哪……”他逐渐结巴，“不、不会吧。”
叶昙问道，“怎么了？”
“叶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什么傻事？”
“你听不懂就算了。总之你今后看见伯父，有多远走多远知道吗？”
她歪头，“为什么呀，我还有好多东西想让他送给我呢。”
润玉心一横，“我送！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真的？！”
“真的！”
“好，那我想要……”叶昙列出一串长长名单，“暂时就这些，你记清楚了吗？”
“大概？”
她说道，“你对我真好，比我爹娘、陛下对我还要好！”
润玉揪着叶昙脸上的软肉，“得了便宜，终于卖乖了？”
“别揪我的脸，会越揪越大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好看！天界没人比你更好看。”
“你母妃可是六界第一美人。”
“别着急，你很快就是了。”
叶昙双手高举，“那我太厉害了！”
“个小混球。”
“你骂我，我要回去告诉我爹！”
“别别，我错了……”
看着御花园里打情骂俏的润玉和叶昙，阴影角落里的太微双拳紧握冷哼离去。
*
校场。
众将士精神抖擞地训练，叶昙却百无聊赖地开始走神。
这时，仙侍禀告太子来了。
她像是没听见似的，理都没理。直到旭凤和穗禾亲自来了，才回过神来。
“参见太子殿下、穗禾公主。”
旭凤说道，“战神，你怎么只在自己的兵营操练士兵，不去我的兵营？”
“太子殿下，您带兵很厉害，不需要我参与。”
“马屁工夫不错。知道夸我带兵厉害，没说我武艺差。”
叶昙一摊手，“你都有自知之明了，我怎么能落井下石呢？”
现场一度十分窘迫。
“……咱们再比试比试？”
她一挥手，“下次吧。等会儿润玉会来，我和他还有事。”
穗禾便问，“润玉？”
“对呀。都到这个时间了，他怎么还没来？”
——叶昙不是才回天界吗，怎么忽然和润玉好上了？
她又问，“战神似乎和花神关系不错？”
叶昙骄傲地答道，“何止不错，我们关系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告诉你，你不用等了，”旭凤凉凉地说道，“润玉今天不会来了。”
叶昙直接问道，“为什么呀？”
“你不知道？太微叔父今天给润玉安排了一整天相亲，得有十几个女仙吧，你说他哪有时间来？”
“相亲？相亲！”
“对，”旭凤完全没有发现叶昙的不对劲，“我看是太微叔父迫不及待想要抱孙子了。”
“抱孙子！？”
穗禾解除危机，热情地说道，“战神若是好奇，不如去看看，给花神做做参考？”
“参考！！”
叶昙下巴都要跌穿，“可润玉昨天才说，他今天会去向我爹娘提亲！”
这二人也吓着了。
“润玉要向你爹娘提亲？！这么大的事，我们为什么不知道。”
“我不照样不知道，他今天要相亲吗！”
几人面面相觑。
“小的们！”
叶昙忽然振臂一吼，校场的天兵天将被这句话唬得一愣一愣地。
“速速整顿行装，随我去抢个压寨夫婿回来！”
一人不明所以，举手问道，“神上，抢谁？”
叶昙中气十足地回道，“百花宫，宝相花神。”
人群沉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激烈的呼喊，争先恐后领兵器去了。
“抢花神、抢花神！”“抢美人、抢美人！”
旭凤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他赶紧拉过叶昙问道，“你还真想抢润玉？他爹是天界第一勇士真龙火神，你要和他打？你打得过吗？”
“打不打得过，试试就知道。”
“你讲点理吧！”
“你少劝我，是他欺人太甚！提亲这等重要之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知道了，却还是给润玉安排相亲，明摆着不把我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给他面子。就让润玉当众做个选择，看他是要他爹，还是要我！”
“你就不怕他真的会选他爹？！”
“所以我才召集兵将，”叶昙一挑眉，“若是润玉胆敢选他爹，我就把他抢回来，看他们下不下得了台！”
说完她甩开旭凤，就要去做战前动员。
“疯了，这个女人疯了！穗禾，你快去拦着她。”
穗禾却站在原地，羡慕地说道，“敢爱敢恨、毫无畏惧，这才是我巾帼大女子！我多想像她那样。”
旭凤：？？？
“……别犯傻了，你想火神和水神彻底闹掰吗？快去拦她！”
穗禾无法，只能挡在叶昙身前，但光她一人拦不住怒气冲冲的叶昙。就在这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这里。
旭凤定睛一看，立刻上前询问。
“润玉？你就相完亲了？也太快了吧！就是这模样，为何像是从魔窟里逃出来？”
“不是，但也差不多了。”他按胸喘着粗气，“叶儿知道这回事了？”
“刚知道的。”
润玉视线越过旭凤，看向抱胸而立的叶昙。
“谁这么无聊，竟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这不重要。你快想好说辞吧！”
心虚理亏之下，旭凤扶着润玉走到叶昙身前，然后挥退了集结的兵将。
“还杵在这干什么？没见着宝相花神弃明投暗了吗，回去做自己的事去！”
兵将们败兴而返。
润玉好不容易来到叶昙面前，却精疲力竭腿脚一软，向前扑到她身上。
叶昙赶紧伸手接着，“你不是说，大庭广众不能搂搂抱抱吗？”
他疲惫地回道，“我用尽所有办法才逃出百花宫，你让我休息一下。”
“放心。进了我的门，”叶昙诡异地笑道，“你来十个爹也没用。”
旭凤：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
*
得知润玉假意迎合、然后趁机逃出百花宫之后，太微一路骂骂咧咧赶到叶昙的兵营。
营门紧闭，拒马林立，哨兵戒备。
“润玉，你给我出来。别以为你躲进兵营，我就拿你没办法。你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百花宫，给洛霖当儿子去吧！”
洛霖匆忙赶来，一听他这话，不禁乐开了花。
“多谢火神！我正愁我这缺心眼女儿没有人敢要呢。若是宝相花神愿舍身饲鹰，洛霖当真感激不尽！”
气得太微吹胡子瞪眼，“你做梦！”
“你这就不对了。刚刚才说要把润玉送我当儿子，转眼就反悔了，做人怎么能这么言而无信？”
“谁和你说了，我可没和你说。你快叫你女儿把我儿子放了，不然今天我没完！”
洛霖无辜地说道，“这里是小昙的地盘，我就算是他爹，我照样说不上话。再者也不是她强留润玉在此，是润玉他！自！己！硬要留在这里，你不要把前后顺序弄反了。不然叫外人听见，还以为是我们家女儿在强抢良家妇男。”
“狡辩！叶昙若想让我进去，她放拒马干什么？”
“怎么咱们天界第一勇士，连这些拒马都打不烂吗？”
“小小拒马，我哪里放在眼里？”
“那你打呀。和我废话什么？”
“我……！”
这里是战神兵营。战神依律号令天界所有天兵天将，违者就地诛杀。万一叶昙以此相迫，那他不就……
“你做梦，我不会让你们奸计得逞！”
“什么奸计，我听不懂。”
……
在门内听到这一切的润玉、旭凤、穗禾，纷纷看向叶昙。
“都看着我干什么？”
“你跟着水神这么久，只有嘴上功夫学出师了。”
叶昙摸摸头，“有吗？还好吧。”
“不必自谦，我们有目共睹。”
“哦。”
他们又望向门外。
旭凤问道，“他们又吵起来了，你要不再去搬个救兵？”
“我爹不是我找来的。我搬的救兵还没到呢。”
“那你找了谁？”
“你的父帝。”
“我父帝？”旭凤指着自己，“我父帝？！”
“对呀。”
“你们两家吵架，找我父帝干什么？”
叶昙正经地回道，“陛下答应过我，只要我想要，不管什么东西他都会给我。现在就是他兑现承诺的时候。”
“可润玉不是东西！”
润玉瞬间回嘴，“你骂我？！”
“我没在骂你。你的确不是一个……可以任人赠送的物件嘛。”
她又道，“你父帝这么开了口，便会给我一个合理的回复。他若不答应，润玉爹也不肯，大不了我就和润玉私奔。我们都走了，看他们能犟到几时。”
旭凤竖起了大拇指，“你有种，我敬佩你！”但他转头又问润玉，“你会和她私奔吗？”
“听着好像也不错。”
不久，天帝廉晁也赶来了。
叶昙和润玉双双向他表明心迹。他深受感动，且金口一开不能下不了台，好说歹说总算逼太微同意了这门婚事。
最后，花神润玉和战神叶昙的婚典，选在了一个万年一遇的吉日举行。上清天凰女和越辰也来观礼。
天帝廉晁还特意拨了一间离百花宫稍远的宫殿，改名璇玑，供二人居住。免得他们和太微抬头不见低头见，迟早闯出祸事。
于是，天界的人便经常能在路上看见这种场景——
早晨，花神润玉送战神叶昙去兵营上值，然后自己去百花宫处理公务；傍晚，他又去兵营接了叶昙下值，二人手牵着手开开心心回璇玑宫。
本以为这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却没想到突然传出了，战神叶昙在璇玑宫遭人杀害的噩耗。
*
因为主丧，平常用来处理政务的七政殿，已经挂上白绫改成了灵堂。
润玉呆滞地对前来吊唁的宾客鞠躬。临秀和梓芬早已哭成了一团。洛霖只能代替润玉招待客人。
而太微，没有现身。
旭凤看向润玉。前不久还开心地说会宣布一个好消息的堂弟，此时却如同三魂不见七魄一样痴傻。
“请节哀顺变。”
“感谢……太子殿下。”
洛霖悲痛地回道，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和临秀好不容易将她拉扯大，没料到现在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真是……”
正在这时，凰女和越辰也从上清天奔赴而来。
看着灵堂里的灵柩和灵位，越辰彻底呆住。
“竟然是真的……”
“她的修为这么高，怎么会被人所害！”凰女激动地说道，“她大婚时，我给了她寒英凰珠作嫁妆。这法宝足以在最要紧关头保她一命，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没了！”
临秀答道，“我们没有听小昙提起，也没在她身上找到你的寒英凰珠。”
“那一定是凶手拿走了！你们等着，我这就搜寻寒英凰珠的踪迹。”
凰女一顿施法，但她最后皱起了眉头。
“我怎么感应到寒英凰珠就在我附近？”
众人连忙四处查看。
她又说道，“没错，就是这里！难道凶手就在我们当中？我这就让寒英凰珠发光显形！你们再仔细找找。”
话音刚落，润玉右手上那串碧绿色的人鱼泪，却一闪一闪泛着亮光。
梓芬震惊地指着润玉说道，“润玉，你手上那是什么？”
润玉一个激灵，终于回了神。
“这是叶儿送我的……鲛珠手串。”
“鲛珠？！”
洛霖过来一看立即答道，“鲛珠只有蓝色，没有绿色的！”
“什、什么？！”
凰女接过那条手串。说来也怪，手串到了凰女手中，一眨眼就从碧绿色变成了蓝色。
“这根本不是什么鲛珠，而是我的寒英凰珠。原来她是把我送她的救命法宝……”
泪水在润玉脸上一行行流过。
“——转赠给了你。”
他僵硬地转身看向殿中灵柩，扑通一声瘫坐在地。
“原来、原来是我害了她！她早应该把这串手串要回去、要回去的！”
梓芬跪坐在润玉身边，搂着他的背哀切说道，“不要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凶手杀了她！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绳之以法，为小昙报仇雪恨！”
凰女激愤地说道，“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结束。我一定要廉晁给我一个交代！”
她准备离开，却见廉晁带着荼姚还有穗禾来了。
“你们？！”
廉晁悲痛地说道，“我来吊唁。”
他独自点上香，对着叶昙的灵位说道，“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和润玉成婚，你就不必落得这般……”
洛霖急忙问道，“陛下可有凶手线索？”
廉晁一招手，穗禾便上前答道，“我亲眼看见那夜火神太微，醉酒熏熏地提着剑进了璇玑宫，还听见他和战神激烈争吵。等我进去，竟看到火神用剑刺穿了战神胸口，还辱骂、骂她……”
临秀直接喝道，“你说！”
“他说，若知叶昙会害得他父子反目成仇，早在一万四千年前他就该一剑杀了叶昙。”
洛霖又说道，“后来呢？”
“我本想叫人来救命，但我太害怕了，我怕火神看见我也会杀我灭口，所以我躲在了柱子后面瑟瑟发抖。然后花神回来了，我才出来看看……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这下，轮到梓芬瘫软不起。
“不会的，不会的！太微虽然不喜小昙，但还不至于要杀了她呀！”
穗禾笃定地说道，“小人和火神无冤无仇，怎会去陷害他？”
“你为什么要找小昙？”洛霖问道，“你们关系很好吗？”
她便答，“我见战神和花神成婚许久，甜蜜如初，便想着……”她飞快瞟了一眼旭凤，“去请教一下秘诀。不料，竟目睹案发现场。”
凰女又说道，“太微人在哪里？你叫他出来当面对质！”
“小昙出事后，太微就一直在泽华宫。我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梓芬绞着手，“但是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润玉忽然站起，穿过在场所有人，径直走了出去。
“润玉，你去哪里！你等等我！”
一行人便跟了出去。灵堂里只有原地伫立的穗禾。
她看着叶昙的灵柩，深深地叩拜下去。
“我下辈子做牛做马……再向你赎罪。”
泽华宫。
润玉一推开殿门，只见酒瓶滚得满地，酒气扑面而来。
他走到呼呼大睡的太微身边，蹲下身小心观察着。
身上衣物，有被利刃划过和水系法术擦过的痕迹。脚上鞋子的底部，也有璇玑宫门前泥土的颗粒。
他起身走向木柜的一个隐秘暗格，然后猛地打开。
一群人挤了进来，也看到了润玉找到的那把沾了血迹的长剑。
临秀放声大哭，洛霖怒目而视，梓芬呼吸暂停。润玉浑身一颤，和长剑一并倒在醉酒不醒的太微身边。
“为什么！”
他抓着太微不住摇晃，试图摇醒他。
“父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微不耐烦地挥开，“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打搅我休息！”
勉强睁开眼见来了一大伙人，他也是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都来了！”
“太微！”洛霖冲到他面前质问道，“小昙都是你们家的人了，你为何还要杀害她！？”
他直觉地否认，“我没有！”
“父王，那你衣服上的痕迹，还有鞋子上的泥土，又是怎么回事？”
太微低头一看，“谁给我换了衣物鞋子，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润玉深深叹息。
“认证物证俱在，父王还是不愿承认吗？我不知您为何这么不喜欢叶儿，但她都已经嫁给我，我们都已经搬出去住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非要将她杀了才心满意足吗？”
“我告诉你们，我没有杀她。如果真是我杀了她，我一定会承认，但事实是我真的没有！”
润玉又絮絮叨叨说道，“其实您不是不喜欢叶儿，而是不喜欢我，对叶儿只是恨屋及乌。您说得对，您没有杀叶儿，是我害了她！一万四千年前，我不该起夜去花园，不去花园便不会认识叶儿；这一万四千年，我不该和叶儿书信传情，这样便不会和她互许终生；最后我不该忤逆父王坚持同她大婚，如此她就不会死于父王之手。我口上说着爱她，却亲自把她……和孩子推向绝路。都是我的错！”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太微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孩子？！”
润玉悲切地回道，“我准备这几天正式……宣布叶儿有孕的消息。我们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做澄霄。”
他痛苦地捶着地面，“可他都没出生，就和叶儿一起走了、走了！”
梓芬脚软半爬到润玉身边，“别哭，母妃在这里，你别伤心。”
临秀忍不住伏在洛霖胸口哭泣。旭凤难受地低下了头。廉晁难忍偏头不看。荼姚却是满脸鄙夷不屑。
最后润玉哭过一次，朝着太微和梓芬深深跪下。
“父王母妃生育、养育、教育之恩，润玉感激不尽。”
“润玉，你不要吓母妃！”
“父王杀叶儿，我不能为她报仇，已是枉为人夫、人父；我若杀了父王，便是枉为人子；里外不是人，我还有何脸面存活于世。”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润玉便已举起了那把沾了血迹的长剑，并抵在喉咙。
“润玉你快把剑放下！不要做傻事！”
他说道，“若有来生，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和叶儿长相厮守。”
手起剑落，鲜血喷涌而出，溅得梓芬半身。
“润玉！你怎么可以在母妃面前自尽、怎么可以！”
梓芬抱着润玉哭得撕心裂肺，太微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润玉的气息逐渐微弱，他吐着鲜血说道，“我看见叶儿了，她牵着一个小女孩……”
梓芬哭声一停，然后强忍着小声抽泣。
“澄霄和叶儿小时候一模一样。我要去找她们……”
“小昙和孩子走了，你不要也离开母妃！”
内丹精元已破，所有人无力回天。润玉在梓芬怀里黯然死去，肉|身消散于空中。
站在人群最后的荼姚，沉声说道，“陛下，我们早些回璇玑宫吧。”
廉晁便问，“去璇玑宫干什么？”
“梓芬柔弱不理俗务，太微杀人自当下狱，如今润玉魂消骨散，该是我们把两场丧事主持完毕。”
看着哭晕过去的梓芬和手忙手乱的众人，廉晁叹息一声，“……走吧。”
璇玑宫。
穗禾跪在叶昙灵位前，听见脚步声才缓缓站起。
“参见天帝、天后。”
荼姚点点头，然后宣布了润玉的死讯，让近侍将他生前常用衣物取来，与叶昙合为一个衣冠冢。
“润玉死了？可他刚刚还活生生站在这里呀！”
“他知道是他父王杀了他妻子和孩子，承受不住真相自尽了。”
穗禾低下头难以置信，“怎么会？！”
“罢了不提，你先回去吧。”
她看了一眼冷漠的天后，沉默着退下了。
近侍整理一些润玉生前衣物，放进了叶昙的灵柩。
荼姚一眼便看见了衣裙上，那串泛黄的灵火珠。
她施法取来，意味不明地问道，“陛下，这灵火珠不是你送我的聘礼吗？怎么战神这里也有一串？”
廉晁接着这条手串，感慨万千地坦然回道，“这是她刚回天界的时候，我亲自送给她的。那时，她说她想学火系法术但学不了，为此很是发愁。我观她活泼胆大，脾气性格有你当年几分影子，想着若是我们也有一个女儿，大概就是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样，于是做主送给了她。结果她只是一时兴起，玩了几天过了瘾就再没带戴过。我本来还想，将一些好玩的法术慢慢教给她，可惜……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完他悲从中起，出去抹眼泪了。
此处仅剩荼姚一人。
她转身看着叶昙的灵位，“虽然你和廉晁清清白白，但这并不妨碍我杀你。谁让你是凰女的私生女？那个贱人飞得快逃去上清天，我拿她没辙；可一个小小的你，我还对付不了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对贼母女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通过和太微、洛霖联姻，撺掇鼓动润玉和旭凤争抢帝位吗！有我在，你们休想得逞！杀你只是给凰女一个小小的警告，若她再敢踏进天界一步，便是和你一样下场！”
风呼呼地吹起白绫，吹得满堂哀戚。
*
毗娑牢狱。
太微被关在此已久，久到他都不记得具体能有多久。而在今日，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
来人是梓芬。
形容消瘦，了无生机。
“太微，”她轻声说道，“我来了。”
见是她来，太微激动回道，“梓芬，你终于来了！大哥是不是找到了杀害叶昙的真正凶手，真是太好了，我总能够沉冤昭雪！你快带我出去吧。”
“我来找你是为了，”她从袖兜拿出一张纸，“同你和离。”
“和离？！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梓芬含泪说道，“你杀了小昙，我不敢去见洛霖、临秀，更无脸面去见凰女、越辰以及上清天众同门。润玉自刎，六界鲜花尽数凋零，百花宫内满园颓败，牡丹她们伤心欲绝。”
她深吸一口气，“上清天和天界，处处是我伤心地，我只能选择离开。所以刚才我去找了大哥……不对，是天帝陛下，请求他让我们和离。”
“不、不，我不会同意的！”
“我跪地再三恳求，陛下终于把我们的名字，从你的玉碟上划除。今后，你太微和我梓芬、和润玉便再也没有半分关系了。”
太微挣扎着说道，“不可能、你骗我！大哥、大哥不会这么做！梓芬你信我，这辈子我没有骗过你一句话，我真的没有杀叶昙、没有杀她呀！”
梓芬心碎流泪回道，“我给润玉和小昙整理遗物的时候，在他们的衣柜里，找到了一个润玉小时候用过的襁褓布片。难怪他前阵子，偷偷摸摸在旧衣柜里东翻西找，原来是在找这个。那个可怜的孩子何其无辜，只因为她的外祖看不惯、容不下她娘，还没出生就已经……不过，他们一家人应该已经在另一个地方幸福团聚了。”
她将亲手写的和离书，压在太微面前的地板上。
开头是硕大的《和离书》三字，中间歪七扭八一大段，末尾有滴血指印为证，还加盖了一个大红四方的天帝印章。
“爱你、嫁你，我此生无悔；但再来一次，我希望我们不要再相遇了……我真的承受不起！”
说完，她捂着脸狼狈离去。
“梓芬、梓芬，你别走，你听我解释！梓芬……”
这声声凄惨的呼喊，还是没能唤回伤心欲绝的人。
太微跪坐在地上，看着近在眼前却触及不到的和离书，不止大声嘶叫——
“谁来信我，我没有杀叶昙！”
精疲力尽之后，他捶地哭泣。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
“润玉、润玉？你醒醒！”
润玉从梦中被摇醒，睁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叶昙，他立即伸手抱住。
“叶儿！”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做了噩梦？”
——哭？
润玉摸着湿乎乎的脸蛋，“我哭了？”
“是呀。”
叶昙翻身坐起，“刚才你浑身抽搐，我被你的动静惊醒，回头就看见你泪流不止，然后把你叫醒了。”
“是吗。”他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个梦。”
“你梦到了什么，居然让你这么伤心？”
润玉抽着鼻子正想说，却发现短短时间，他竟然把梦境内容忘个精光。
“我不记得了。”
叶昙东张西望，然后听见屋顶上和院子里传来哒哒脚步声。
“魇兽把你的梦给吃了，你当然会忘。这样也好，让你这么伤心的梦，不需要再记得。”
润玉定定地看着叶昙。
她一歪头，“怎么了，看我看傻了？”
“叶儿，我爱你。”
“……睡觉之前，我就已经听你说过了。”
“但不知为何，我突然很想再对你说这句话。”
叶昙趴在润玉胸口，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我也爱你。”
润玉双手环着她，“我们一定要千年万年、永永远远在一起。”
“傻子，我们已经这样走过了一万五千年，我们的长女都要大婚了。”
“不止一万五千年，来生我们也要在一起。”
“这个任务量可太巨大了。下辈子，我还不知道会托生成什么呢。如果我是一个男子，我们要怎么在一起？”
“……那你吃点亏？”
“你说什么呢，”叶昙笑骂，“我一定要在上面！”
“我吃点亏，勉强也行。”
“哈哈哈，这样的谈话好傻。”
就在这时，门外出现两个人影。
“帝君、圣母醒了吗？禹严检察使传来消息：毗娑牢狱的废帝，没了。”
二人一阵沉默。
“……细点说。”
“看守毗娑牢狱的守卫被废帝的喊叫声惊扰。去的路上，他们都能听到废帝在大叫着‘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去看发现，废帝朝雷柱上的画卷跪坐着，那样僵硬地去了。”
叶昙便问，“陛下知道吗？”
“禹严检察使说，这件事不便上报陛下，让小人先请示帝君、圣母。”
估计禹严也不知怎么办，只能求助他们。
没办法。
天帝准备定亲，这之前死了废后，现在又死了废帝……她会气得七窍生烟，谁敢去触她的霉头！
“我们现在就去，你让禹严检察使在毗娑牢狱等着。”
“是！”
二人边穿衣边讨论。
“不如暂时压下。等澄霄的定亲仪式结束了，我们再慢慢放出这两个消息。”
“废后死了，我们至今没有发丧，旭凤已经很不满了；现在废帝死了，我们继续瞒着不报，他真能同意？”
“有澄霄在，你怕什么？还是说你觉得他扛得住，他最最疼爱的侄女的眼泪攻势？”
“……也是。他们生前没为澄霄做过什么，死了就不要给她添堵吧。”
*
数月后，传出废帝在毗娑牢狱、废后在临渊台先后殒身之信。
赤焰天王悲痛欲绝，昭朗帝君、万应圣母哀痛不已，天帝陛下泣泪涟涟。
——孰是真心孰是演戏，这谁又能说得准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太微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