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岁常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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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有点冷，还喜欢下雪。
黄子弘凡捏了捏鼻梁，随手勾掉眼镜放在桌案上，关掉台灯，站起身向卧室走去。
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一阵暖风扑面，晕黄的光从灯罩下流泻出来，泼了一墙角，一地毯。
掀开毛毯和一床厚厚的棉被，黄子弘凡小心翼翼把自己塞进去，突然顿了一下，哭笑不得地从被窝里拎出来一只大号的暖水袋。
高杨睡得有些发懵，于是整个人埋在被窝里，半掀着眼皮，带着鼻音含含糊糊：“阿黄？”
“嗯，是我。”黄子弘凡顺手把暖水袋放到地板上，又接住滚过来的人，捞进怀里。
那人还是不习惯没有暖气的日子，于是在卧室空调打的很高的情况下还抱了三个暖水袋，额头上汗津津一片湿热，但捂着被子不给掀开。
手臂缠上黄子弘凡的腰，高杨挣扎了两下，把人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皱着眉明显不怎么清醒：“你身上好冷。”然后身体又往人身上贴了贴，“靠过来一点，我这边暖和。”
顺着他的力道依过去，黄子弘凡觉得有些好笑：“好。”然后撩开这人的刘海，拇指蹭了一下，果然又是一片潮湿，于是一边探身从高杨那边的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一边轻声问他：“热不热？”纸巾被叠成一小块方形，压过额头上的汗珠。
“不热。”高杨挣了挣，把脑袋埋进黄子弘凡的颈窝，脸贴在那人胸口，小声哼了一句：“想睡。”然后又蹭了两下。
在被窝里团了这么久，高杨整个人暖烘烘的，让黄子弘凡觉得自己怀里揣了一只小火炉。
“睡吧。”在人额上吻了一下，又怕人第二天起床着凉，黄子弘凡伸手从被窝里摸出另外两只暖水袋丢到一边后，关了台灯，再把人搂在怀里裹好。
“好梦。”
把台案上的讲义收进包里，黄子弘凡思索着一会去超市买点什么。
冬天一来，天气湿冷，家里的人仿佛被按了待机按钮，抱着空调遥控器走到哪里开到哪里。
然后就喜欢缩成一团，整日便是困，好累，想睡。
想着想着，黄子弘凡笑了笑，摇了摇头，提起包向教室外面走去。
清寒扑面，今早零星飘落的雪现在还没停，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绒白。
难得仔细把大衣扣到最上面一颗，黄子弘凡缩了缩脖子。
早晨担心交通不好堵车，就出门早了一点，结果围巾忘记戴了。
下了车库，见车边站了一个人。
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口罩围巾帽子一个不少，插在口袋里的胳膊上挂了一个纸袋。
这人正原地蹦蹦跳跳的。
见黄子弘凡来，高杨从纸袋里取出围巾，抖开，然后伸手示意他钻进来。
一直窝在口袋里的手触及冰冷的空气，于是不由自主倒吸一口气。
“嘶——”
黄子弘凡三步并作两步，轻轻一低头，毛线编织的又厚又长的围巾便老老实实挂在了脖子上。
“怎么过来的？”黄子弘凡用手背贴了贴高杨的额头，冷冰冰的：“又骑车？”然后握了握忙着给他寄围巾的手，热乎乎的，放心了不少。
高杨把围巾下面的穗从刚刚的环扣里抽出来：“公交车太堵了。”
然后伸手从黄子弘凡的大衣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打开后备箱，把纸袋丢进去。
“别开车了，天有点黑，不太安全。”高杨扯着人的袖子就向外走。
可能是因为口罩的缘故，呼出的热气乖乖缀在那人弯起的睫毛上，有的甚至凝结成半透明的冰粒。
黄子弘凡顺从地被他拉着，跟着跨了几步，半是认真半是调笑：“你不放心打个电话就行，还亲自来接我，不冷吗？”
高杨弯了眉眼：“我不是来接你，我是给你送我。”
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顺便给你送围巾。”
并肩走着，鞋底与地面上的薄薄一层雪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在昏昏沉沉的暮色中，街边的路灯和霓虹已经亮了起来，人声嘈杂，但可能因为天气阴暗，显得有些遥远。
手被黄子弘凡握住一起放进了他的大衣口袋。
“家里停电了，记得要买蜡烛。”一只手被牵着，于是高杨侧着身子和他讲话，所以走路姿势稍微有点别扭。大大的口罩捂着半张脸，只露出来一对弯弯的眉眼，含情带笑。
黄子弘凡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低头看路，不时带一下身体，示意这人抬脚。
最终还是没忍住，捏着高杨的手塞进他自己的口袋里，严严实实捂好，看他眨巴着眼睛讷讷地看自己，于是用空出来的手隔着口罩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小杨同志，看路会不会？”黄子弘凡笑着把胳膊搭在他肩上，“电线杆也往上撞？”往前搂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走。
“家里怎么停电了？”又问。
高杨被他拥着，开始有些踉踉跄跄，后来也是习惯了，半个人靠着他。
“物业通知的，今天晚上六点到明天早晨六点。”高杨的声音被口罩一压，显得有些含糊，“好像是因为天气问题要检修一下电路。”
“啧。”黄子弘凡皱了皱眉，又艰难地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一带，避过迎面放学的学生。毕竟因为天冷，大家穿的都比较臃肿，即使有人不要温度只要风度，这人也不会是高杨。
因为高杨是一个能逼着黄子弘凡在降温之后往拉风的牛仔裤里加一条秋裤的人。
即使黄子弘凡先生义正严辞表示他不冷。
但是高杨觉得他冷。
所以他就得冷。
“阿黄，你已经是个大人了。”高杨把叠好的秋衣秋裤放在床头，故意板着脸，“大人是要主动照顾好自己，不能让人操心的。”
黄子弘凡半曲着腿靠在衣柜边上，手肘撑着身体，啼笑皆非，最终摇了摇头，凑过去狠狠亲了一下最终也没有忍住或者说根本没有试图去忍住“噗嗤”笑出来的人。
但是后来高杨也没怎么管过黄子弘凡，毕竟他确实是个大人了。
“怎么挑着这个点停电。”黄子弘凡念了一句，“回家了停电上班来电。”
高杨听他随口抱怨，摇头。
黄子弘凡看着这人乖乖晃脑袋，挑了挑眉，本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托住他的后脑，让他停下了这种自虐行为，顺手轻轻掐了掐：“晕不晕。”
心里本来钻出来的一点点烦躁也因为这人的打岔销声匿迹。
此时正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
“阿黄，你快一点，前面绿灯。”
高杨从他的臂弯下钻出去向前小跑了几步，然后扭头看他，言笑晏晏。
身后五光十色的霓虹将他的边缘刻得有些模糊。
黄子弘凡几步上前，伸手。
冬过半场，雪拥满怀。
简单吃了饭，黄子弘凡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烛台，还是复古的，看着就很高贵的样子。
皱了皱眉头，舌尖顶了顶腮，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哪一年张超他们送的圣诞节礼物，于是面无表情地把蜡烛放上去，固定好。
刚刚把烛台放在床头，绕到床这边打算看一下毯子够不够厚，就感觉身后被人一扑，踉跄两下没接住还是倒在了床上。
高杨喘着气笑着从后面埋在他肩膀上。
黄子弘凡向后拍了拍他的腰，示意他下来或者让自己转个方向正面抱着他。
但是高杨拒绝了，笑着在他耳边说：“快叫哥哥。”
黄子弘凡听完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些好笑，干脆也不挣扎了，就这样脸朝下埋在被窝里。
“哎呀你叫一下嘛。”高杨用额头蹭了蹭他的后脑勺，放软了语调，但是笑得却更大声，“我本来就比你大，快叫一声。”
黄子弘凡还是不做声，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忍笑忍的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很显然，高杨感受到了，于是轻哼一声，翻了个身坐起来，伸手推了一下床上的人，见那人颤抖的幅度更大，踩着拖鞋晃着出了卧室门，不由自主弯了弯唇。
这雪下下停停，但总还是下着。
那人起来后，黄子弘凡便也起了身，准备去书房再拿一条毯子，最终却无所事事地斜靠在书房的飘窗边上，开着窗，任雪气侵入房间，裹挟着点点清寒，落在大理石的台面和竹制的地板上，由小小的绒变成一滩水痕。
高杨推门进屋，轻轻把端着的木制托盘放在黄子弘凡前面的台面上。
木质托盘上放着一只白瓷茶壶和两只白瓷小茶杯，灼热的水汽正从壶口氤氲而出。
还是稍微有点担心他着凉的。
没催他关窗户，高杨塌下身子从后面把脑袋搭在他的肩上，歪着头看着黄子弘凡盯着的窗外。
雪天天色昏暗，不怎么明丽，让明明身处高楼林立的城市中的人莫名多了一种人在旷野中的苍茫感。而房间因为停电更是暗沉，只有依靠屋外莹白的雪反射进些许光亮。
像是终于回过神来，黄子弘凡微微抬一抬肩想把人勾进怀里：“冷吗？”说着伸手捏了捏高杨的手指。
从后面抱住黄子弘凡的腰，高杨把脸埋在人的肩上，蹭了蹭，闷着声音：“不冷。”然后就这么抱着靠着，也不动了。
黄子弘凡搂人失败，于是退而求其次揉了揉高杨软软的头发，得到了一句绵绵的哼声。
于是低头轻轻笑了笑，拎起茶壶，拇指压在盖子上，抬腕，红棕色的茶水从壶嘴倾泻，稳稳地落进茶杯中。
高杨抬起被自己蹭的有些发红的脸，但还是歪着脑袋靠在人身上：“我妈之前去旅游，从云南带回来的滇红，我就泡了两球，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两个人都不懂茶道，喝茶也不过尝个味道。
黄子弘凡捏着茶杯，感受了一下温度，觉得应该可以入口，就凑到肩膀那个今天好像一直在耍赖的人脸边上。
高杨用力吸了吸鼻子。
茶闻着很香，甚至带着一种淡淡的甜味，琥珀一样的茶面因为杯子的晃动荡开波纹。
抬起本来放在黄子弘凡腰上的手，高杨懒懒散散地接过杯子，但没往唇边送。直到黄子弘凡端起他自己的那杯，才往前送了一下杯子。
雪一直下，一片一片，漫漫的，慢慢的。
就见高杨弯着眉眼。
“以茶代酒？”
“敬以后。”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岁岁常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