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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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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容蓄华按照约定,去到了苏安绘的画展。
画作精美,摆放整齐。参观的人都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唯独容蓄华穿着格子衬衫,在开着冷气的美术馆里哆哆嗦嗦。苏安绘正在主展厅和助手交谈着,在说些变动,余光看见了一个穿着很朴素的人,不由得皱着眉头看过去,嗯,就是昨晚的那个男人。苏安绘向助理交代了“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就去找容蓄华了。容蓄华并不是个邋遢的男人,相反的胡须刮得很干净,衬衫也是很平整,一看就知道是熨烫过的;头发有些蓬松不油腻,并不盖住额头,整个人很是清爽。但是!这是画展,苏安绘的画展给出的请柬或是门票上都写明:请着正装。面前这个人显然肯定是受到了保安的白眼。
“阿华,你来了!”苏安绘走过去小声迎接。“嗯。这些都是你画的吗?”容蓄华的问题中带着感叹。人不可貌相的确可以用在这个女人身上。这面墙上的画主色调都是深色,冷色调,画的风格基本都是抽象派,让人一下子难以理解,尤其让外行人容蓄华有些疑惑,这东西到底该怎么看呢?女人嘻嘻一笑,指着‘黑霜’给容蓄华讲解着。经过一番努力,苏安绘终于让容蓄华大致看懂了这幅画,但最后通过细致观察还能得出什么,那就是见仁见智了。不纠结于此,容蓄华在苏安绘的带领下又看了别的几幅画,期间还遇到几个苏安绘的熟人。在他们的交谈中,听着参观者慨叹着女人的才华,当着女人的面说出从这些画中得到的感触,女人很开心,眼睛都是亮的。
“当时父亲是感到突如其来的自卑的。母亲在那时就像个明星,自己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哪怕是朋友,有些时候都要讲门当户对。母亲其实有苦恼过,父亲把自己当知己因为自己能够理解他,父亲是个好懂的人;可是父亲难懂母亲,母亲思维很跳脱,往往需要母亲指引父亲才能看懂母亲的画作和想法。”容老板有些惋惜,林素也默不作声。
容蓄华最后还是提前作别,说了自己有事就走了。苏安绘接下来在容城的画展,容蓄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落差让两个朋友产生了距离。苏安绘打电话找容蓄华聊天,可一次次的被冷淡的语气伤害。终于在半个月后,苏安绘即将离开容城了,给容蓄华发了个短信: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你就这样交朋友的?明天我就离开容城了,你要不要来送我?如果你不来,我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收到消息,容蓄华有些惭愧,思来想去,还是想见见这个叨叨不休的女人。
“那时候母亲可谓年少有为,朋友遍布五湖四海,但是能和母亲交心的却没有几个。母亲对父亲还挺失望的,父亲在母亲面前那么自卑,就算两人当了朋友也很难有交集。”林素脑子里突然想起来一个人,险些闯红灯。
两人见面,容蓄华手上提着容城特产,站在苏安绘车旁。苏安绘看着穿了白色棉麻短袖的男人,头上遍布汗水,白嫩的脸颊通红,喘着粗气,看来是跑过来的。苏安绘突然开心,感觉一天的心情都变好了!诶,这个男人哦!容蓄华在夏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狼狈,汗水浸入了眼睛,酸的疼。女人赶紧把车门打开,也不在乎男人身上的汗,把男人拉进车里,喜悦地接过手里的特产,放在腿上。容蓄华被女人盯得实在不好意思,感觉车里的冷气把氛围弄得有些沉静。“那个,这是容城特产...嗯...你路上注意安全,常来容城玩啊。我...”女人听着男人磕磕巴巴地说着话,笑了出来。“行了,你别说了,送别的话都说的不连贯。我马上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来容城看你,但我会尽量帮你找路子,帮你发光发热!”容蓄华交朋友没有这个意思,没打算利用苏安绘的关系,摆摆手刚想拒绝,被打断了。“我跟你说哦,你太沉闷了,这样对你的人际交往不好,你一定要多多敞开心扉,和朋友们交谈,比如和我!我走了以后,你不能不回我消息,你要接受我的建议,你要照顾好你自己...”苏安绘说了很多叮嘱的话。她有些心疼这个看起来很乖的男人,不忍心看他沉默的生活,苏安绘希望他变得更快乐,能向自己这样。待容蓄华离开后,助理问道:“安绘,你不会喜欢他吧?”女人一听,摇了摇头,没有,自己怎么可能喜欢他呢?自己对他只是同情心泛滥,不想让自己心里不舒服,这沉默寡言的男人老实的让人心疼。
“母亲那时候也许没喜欢上父亲,可是父亲却对独特的母亲有了感情。母亲给父亲发了半个多月的短信,哪怕父亲不回复,母亲也不生气,反倒关心父亲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父亲哪里被一个女孩子这么对待过?自从离开容城,母亲又在筹划下一个地方的画展,同时也在作画,把在容城的见闻感受画在纸上。那时候父亲的生活中突然没有了母亲的声音,感觉不适应,终于在两个月后,完成了自己手头的设计图,主动给母亲发了消息,还是酒精助兴的。”容老板说着无奈的笑笑,仿佛对父亲迟来的勇敢感到无语。
苏安绘在画室里有些苦恼,对笔下的颜料有些纠结,听到短信的声音也没理睬。过了大约半小时,容蓄华又被灌了不知道多少酒,在好友的怂恿下,直接打电话给苏安绘,心里也对她不回消息感到不解和害怕。“喂?哪位?”苏安绘盯着画,没有看备注。“是我,容蓄华。你刚刚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不磕磕巴巴,也不紧张,很有底气。苏安绘没反应过来呢,这男人怎么这么理直气壮。“我在画画呢,怎么啦?”放下画笔,理了理刚刚被自己放乱的颜料瓶。“哦,在画画啊。我找你有事!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容蓄华被好友的眼神鼓励着。“你问吧,我知道一定告诉你。”女人眉头皱起来了,心想他是想责怪自己没给他找路子吗。“我问你,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好友已经笑的趴在桌上了,还压到了烧烤的铁签子。“你说什么?”苏安绘傻了,这朋友憋了三个月也没主动联系过自己,怎么上来就说喜欢自己?不会得了绝症了吧?“我说我喜欢你苏安绘!你能不能和我结婚!”容蓄华开始不讲理了。“你不会得病了吧?阿华,你在哪里啊?”女人声音有些急了。“那个啥,你好,我是容蓄华朋友,他现在喝醉了,非要说想和喜欢的女孩子表白,不好意思啊,他没事没事,没得病。”好友听出话语不对了,赶忙解释道。接下来,苏安绘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算什么?这男人要是醒了岂不是要羞愤致死?“你让他醒了再和我说吧,我有事,挂了。对了,你照顾好他,别让他着凉。”苏安绘挂了电话,脸上布满红晕。啧啧,被表白了啊,诶哟心里怎么有点开心啊,嘴上说着不可能喜欢他,但心里就是会开心,就是不由自主控制不住会去想这个男人。
忙完手头的事,苏安绘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画室。脑子里又想起来那个面庞通红手提特产的男人,不知道他现在喝完酒了没,今天怎么突然喝那么多酒。掏出手机正想打电话,可又犹豫了,自己明明放话让那个男人清醒过来打电话给自己的,现在打过去不矜持。苏安绘带着激动的心情回家睡觉,结果硬是紧张的没怎么睡着,心里盘算该怎么应对这个老实人的告白。说不喜欢吧,那肯定不是,自己一开始喜欢他的老实,喜欢逗得他面红耳赤,喜欢看他谈起自己想法创意时炯炯有神的眼睛,喜欢走在他身边看他一遍遍笨拙地帮自己把冷饮瓶子上的水珠给擦掉,喜欢听他小心翼翼但是又坚定对自己说“女孩子少吃些冷的好”,自己就觉得和容蓄华在一起时候很开心,啥也不用想,没事还能逗逗他。这个男人啊怎么越想越好呢?苏安绘越想越激动,夜深了,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父亲酒醒后,听着好友的录音,整个人都愣住了,父亲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母亲,都不知道对母亲是个什么想法。幸好他朋友提醒了他,问父亲喜不喜欢和母亲说话,喜不喜欢同母亲走在一起,喜不喜欢和母亲保持很好的关系...父亲点头了,花了一个上午才想明白自己的感情,原来是喜欢。之后,父亲买了张去安城的火车票,提着满手的特产和水果,去母亲的工作室找母亲。”林素越听越有兴趣了,真是挺有意思。
容蓄华不敢打电话给苏安绘。苏安绘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电话,越等越生气,越等越失望,真是气死人。苏安绘决定自己打电话给容蓄华问清楚他什么意思?助理进来了。“安绘,容城的容先生来找,就在大厅。”苏安绘手机还没掏出来呢,就被助理给吓到了。“你说谁?”“容蓄华容先生,他拎了很多东西来,在大厅挺显眼的。您出去看看吗?”助理抓着门把手准备开门出去。“去去去,得看看。”苏安绘就跟坐了过山车一样,心里一上一下的,现在听说人在外面,期待的情绪把整个脑子都堆满了,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了。这还没在一起呢,自己怎么就开心起来了?助理看着苏安绘脸上止不住的笑,脸也通红,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容蓄华看着苏安绘穿着淡紫色碎花雪纺连衣裙从画室走出来,整个人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杵在原地等着苏安绘走来。女人站定,一脸的喜意藏也藏不住,“你怎么来了?”明知故问。“我...我想来和你道歉,我昨天喝醉了,说了些话..对不起...”容蓄华比苏安绘高不少,但此时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低着头小声道歉。“所以,你昨天说那些话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苏安绘心渐渐沉下去了,这是什么事?大张旗鼓来道歉?因为觉得冒犯自己觉得对女孩子家不好?呵,这男人真怂啊。“不是不是!我是觉得我的行为太随意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该在电话里说,我应该亲自当着你的面问你的想法,我在电话里问就太不尊重你了...对不起...”容蓄华赶紧道歉。“所以?你是来?”女人一头雾水,那这是干嘛?“我是想来郑重向你表达我的想法。苏安绘,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处对象,我想要对你好,我想你每天都和我说话,我想...”容蓄华脸涨的通红,但是如同愣头青一样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全说出来了。“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苏安绘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踮起脚尖捂住容蓄华的嘴,但眼睛又不敢看容蓄华,左顾右盼。男人把苏安绘的手拿开,但也不松开,就等着苏安绘的回答。“好了好了,我我我,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别说了,怪羞的...”整个气氛都上升到了最高点,苏安绘紧张的心都有蹦出来了,生怕他接着说,就答应了。
“这件事结束之后,母亲带着父亲在安城玩了三天,才送父亲上了回容城的车。自此以后,两个人就成为了门不当户不对的情侣。直到母亲25岁的时候,家人催婚,两人才真的互相见了家长,此时父亲已经27岁了。母亲的家人是不同意的,虽然知道父亲等了母亲三年,但也有些在意父亲尚未事业有成;祖父母当时担忧父亲和母亲成就相差悬殊,父亲会遭人口舌,也有些不太愿意。母亲是认定了父亲的,父亲也并不是没有能力的人,父亲花了大半积蓄在容城买了套房子,署名只写了母亲。这件事直接打动了母亲的家人,也堵住了悠悠众口。两个人过上了自己的生活。”容老板把喝了一口水,缓了缓,已经讲了快40分钟了。林素看了看导航,还有10分钟能到小镇了。越往小镇开,路上人越少。
容蓄华在结婚之后,事业也逐渐上升,在母亲30岁大生日的时候,宴席上甚至请来了忘年交范晖。“蓄华老弟,我准备去国外进修,去国外看看他们的建筑,去和我师哥聊聊更多的设计构想,我想带你一起去。在我看来,你比我优秀,而且你还年轻。但现在的你啊更需要积淀,你有更长的路走。我都老了,以后的就要指望你们年轻人了。怎么样,你去不去?”范晖在酒过三巡外出休息的时候,和容蓄华说起了自己的打算。容蓄华想了很久,“再看看吧,我和安绘商量一下。她有了身孕了,越往后越需要照顾。”范晖说等三天,三天之后自己就要启程,三天内一定要给回复。
苏安绘得知这件事,举双手赞成。“阿华,你别担心我。其实我现在也想给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假,不如就乘这个时候,我放下事业,陪你去国外,你在外进修,我在家照顾你!我是你的大后方!”容蓄华看着手舞足蹈的女人,又看着她眼下淡淡的乌青,心里很心疼。在自己困难的时候,女人给了自己鼓励;在自己没有收入的时候,女人拿出了积蓄;女人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而自己只顾着追求自己的发展,这不是很自私吗?容蓄华没有当着女人的面哭过,他用心对待女人,让女人过得快乐,但今天哭了。女人一下子慌了,以为说错了话。容蓄华看着这个在外人面前骄傲的女人,心里更难受了,抱着女人哭出来声,“安绘,这些年委屈你了。”就是这一句话,苏安绘最后的坚强也放下了,成了一个小女人,被自己的丈夫抱在怀里。
趁着容蓄华去洗澡,苏安绘打电话给范晖,问清了出国时间和地点,开始买机票、收拾起行李。同时打电话给助理,和她说自己要放大假。再和自己的亲戚朋友说自己和阿华要出国进修,在明年的冬天之前回不来。等容蓄华洗完澡,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三天之后,范晖和夫人、容蓄华和苏安绘四人登上了出国的飞机,开始了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