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眷属》幽优南山

9、9

　　吃了中饭，林素还是决定转悠转悠。
　　放下管事留给自己的茶杯，林素小心翼翼地去二楼的房间看看。从外面看，一扇扇门给人一种有许多屋子的错觉；进了屋内才发现，房间与房间之间被打通了，门所在的位置，不是打印机就是茶水台。推门进去，是一张张办公桌，和写字楼的办公桌的区别是，这里每个工位个人空间更大一些。真是看不出来，林素差点真以为容老板手下没人了。
　　离林素稍近的女人有些疑惑：“您好，您找哪位？”能进锦绣坊门的，要么是顾客，要么是老板的带来人。能上二楼的，那只有老板带来的人。“哦，我就...看看，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林素脸上一红，果然很奇怪。莫名其妙走到人家办公的场所了，真是尴尬。离开之前，林素看到墙上的玻璃板上画着思维导图，边上还写着大纲和概要；对面的墙上则画着红枫和稻穗还有些不知名的图案，颜色和布料则用已有的边角料直接粘在了玻璃板上展示，是‘深秋少女’的主题吧。林素匆匆看了一眼，就在女人疑惑的目光中离开了。
　　去到三楼，是绣房。这是一间一间隔开的，也更方便保存绣品。绣娘都不在，管事说中午绣娘会有一个小时休息的时间，睡觉啊聊天啊哪怕回家收被子都行。林素走到一个闲置的绣桌边，撑开绸布，就开始找绣线。林素离开二楼，脑子里就有个小构思了，想绣朵菊花，是一朵盛开的蓝紫相间的金丝皇菊。想要绣出栩栩如生的菊花，难度还是不小的。好在是在锦绣坊，绣线颜色很齐全，三楼绣房的绣线基本都是经过劈丝处理了的，省了很多时间。
　　林素去查阅了电脑，打印出了图纸，暗自感叹，菊花细节太多，这绣出来肯定很精美。
　　按着图纸，和自己印象里的金丝皇菊，林素大致画出了底稿。刚准备穿针引线，门口的厚帘子被撩开。容老板回来了。“小素，你在这里啊。在干什么呢~”容老板换了身衣服，把苏奶奶昨晚带的棉麻衬衫和牛仔裤放在了收纳手提袋里，身上又换成了灰色的长衫。这身长衫的背面用银绣线绣了根竹子。初一看有些突兀，穿在身上走起路来，又将人衬的挺拔削瘦。
　　“容老板~我准备绣一朵皇菊~”林素放下手中穿好的富有光泽的紫色绣线，站起来走到容老板边上。看着容老板手上拎着东西，脸上表情也没有夹杂着之前的凝重，林素觉得容老板事情应该办完了。“哦？□□？是帮我设计‘深秋少女’的主题吗，哈哈。”容老板走到绣案前，把袋子递给林素，自己俯下身抚摸绸布上的底稿，看着丝丝缕缕的笔触，容老板眼神里透出了惊喜。容老板感觉自己得到了宝贝。“小素，你准备开始绣了吗？”容老板抬起头，一脸喜悦的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林素。
　　温婉的林素，脸庞白皙，唇红齿白。小小的鹅蛋脸，耳朵上的银质三角形耳钉反着光。齐胸的长发因为要画底稿而松松的扎起来，深棕色的oversize毛衣衬的林素更加瘦弱。林素有167cm，头顶恰好到容老板的下巴。容老板直起身看着近在眼前的明朗淡然的女孩子，心里突然有点暖。嗯，好一个干净明皙的女孩子。说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说不上美艳动人风华绝代。但现在，容老板脑海里记录着林素的才华，又知晓她有好的人品。没错，聪明的容老板明白，自己对这个女孩子有所打算了。
　　一开始容老板对林素的喜欢，并不是男女之情，只能说友谊“始于才华，忠于人品”。不过现在嘛，如此“美玉”在身边，自己为什么要错过？有颜值锦上添花，容老板也是个男人，为什么不心动？虽说现在的容栖成事业小有成就，也见过不少貌美如花、双商超绝的女子，但容老板并不喜欢她们。没别的，容老板不喜欢把一个心思复杂的女人放自己身边。自己不是个大男子主义，但同时也不希望身边的女人太过有心机，时刻不在盘算着，时刻都在攀比和吹嘘。现如今，看到了干净明皙的林素，可谓回到了初心。“她一看就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女孩子。”容老板心理暗叹。
　　思及此，容老板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
　　“对的，金丝皇菊绣工纷繁复杂，如果用泛着光泽的蓝紫绣线，衬着深色底布做成旗袍，应该会呈现不一样的雍容华贵。”林素避开了容老板奕奕有神的眼睛，里面的热情让自己有点不知所措，还有点莫名其妙。“哦~金丝皇菊~一开始设计师有想过这个版，只是颜色搭配和你的有出入，但是由于那些上了年纪的绣娘们普遍觉得缺少少女感，因此放到了备案里。不过，如果小素你想做，就先做出来，我们打成成衣看看！”容老板一听就明白了林素的意思。现下，既然林素有这个想法了，不妨依着这个想法先做，反正林素是外聘，昨天没谈拢之后自己本就没有想要将她代入这个主题的创作中，如今她愿意出力，那做的好了，就再好不过；如果做的不好也没事，不放在主题里进行普通售卖就好了。
　　林素有些惊讶，原来这个计划已经被否定了。现在容老板这么说，估计是让自己不那么尴尬吧。“啊，在备案里面吗..那我就先不做啦~如果后期需要的话我再继续吧~省的浪费绣线。”林素将右手中的收纳袋换到了左手，把桌上刚穿好的针插到海绵里。“不不不，小素你都有想法了，那我希望你可以尽情做你想做的~到时候我会出钱买下你的绣品，我们还是制成旗袍卖出去，肯定也有很好的反响~”容老板摆了摆手，和林素说着自己的想法。“嗯..好像也可以哦~”林素发现自己被自己套在主题里，有些后知后觉了笑着答应了容老板的建议。
　　“小素，已经4.30了，我这里也忙完了，我现在送你回去吧。你把你要带的东西和我说一下，我让管事去准备一下包起来给你带回去。”容老板拿过林素手里的收纳袋，让林素去挑绣线。
　　待收整好了，也要5点了。林素开着车，和容老板出发回小镇吃晚饭了。
　　“等等晚饭一起吃吧~我和苏奶奶说过，我们大概6点才能到小镇，到时候直接到家吃饭~”容老板侧过脸看着专注开车的林素。“嗯，好的。对了，容老板，我方便问一下吗？就是，您为什么称呼您的母亲叫苏奶奶啊？”林素感受到副驾驶座的注视，仍然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了~我慢慢和你讲。”容老板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自己的父亲是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容栖成现在的这个锦绣坊就是父亲设计的。自己的母亲，也就是苏奶奶，本名为苏安绘，是个画家，年轻的时候也曾在全国范围内开巡回画展。当画展开到容城时，苏安绘遇到了容栖成的父亲，容蓄华。本来两人不应该有什么交集的，毕竟一个只是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另一个却是名满艺术界的年轻出色的画家，不同的领域不同的高度，再怎么看也不会走到一起。但是缘分，就是妙不可言。
　　“我父亲在夏天的傍晚，从容城开一个小时车去小镇，就是为了亲眼看看桃沅荷塘的赏荷亭。这个亭子是谢家出钱建的，盖在了桃沅荷塘，找了个极佳的角度，可以最大限度领略到荷塘的美。而这个时候，我母亲也向酒店的前台打听到了这个桃沅荷塘，听说那里的荷花都是一顶一的美。就这样，一个为了看亭子，一个为了赏荷花，不约而同的在赏荷亭相见了。”
　　容蓄华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男子，有些沉默，所有的想法都藏在了脑子里，一旦点子丰富到好似要溢出来了，就记在本子上。于是，身为画家的苏安绘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穿格纹短袖衬衫拿着绘图本的男子。和容蓄华不一样的是，苏安绘不会用本子记，她喜欢先在大脑中记下来主体东西大致的样貌和特点，再结合生活中看到的其他有趣的能够发人深省的东西，合并加工，再以抽象派风格画下来，因此业内人士称她为“天马行空的天才画匠”。苏安绘绕到容蓄华身后，看到了本子上的草图，隐约觉得就是自己所在的亭子。啧，画的草图还挺像样。苏安绘可是个能说会道的：“朋友，如果你想要打这个亭子的草图呢，你需要...”还没等她说完，容蓄华受到惊吓般地立刻转过了头，将本子压在自己的胸口。
　　“母亲说，当时她离父亲太近了，被父亲猛地一转头吓到直接坐到了石凳子上，还好一只手抓住了石桌的桌沿，否则就直接仰躺摔到地上了。”容老板说完，自己笑了出声。一旁听故事的林素也忍俊不禁，原来苏奶奶还有这个时候。
　　还是容蓄华先开口道了歉。苏安绘摆了摆手，这没什么的，反正自己也没怎么样。“你是..搞绘画的吗？”话多的女人重新站起来，笑着问道。“不是的，我只是个游客，来看荷花的。”容蓄华看着这个女人脸上的笑容掺着显而易见的骄傲，感觉不是什么善茬。“看荷花你画这个亭子？你这谎话很不靠谱。”女人的表情附和着语气给了定论。“我只是喜欢这个亭子的构造，看它的存在和这个荷塘很协调，就想记录下来，没别的。”男人避开女人略带探询的目光，放眼眺望远处含苞待放的荷花。“啧啧，我刚刚看到你手上的画稿了，数据和尺寸，加上一些专业用语，你是个建筑设计师吧？”女人咂舌，这男人防范心还蛮重。容蓄华愣住了，自己的职业就凭个草稿就被个女人猜出来了？“我猜你是范晖的崇拜者吧。”苏安绘抖机灵了一下。
　　“范晖就是谢家请来的建造赏荷亭的建筑设计师，在全国赫赫有名。范晖和谢家交好，关系不一般。这个亭子是范晖赠与谢家的礼物，并没有广而告之引得大量游客前来参观，只低调的设计完了让谢家盖起来了。”容老板语气中透露一丝敬仰。林素知道这个范晖，他和自己的父亲也有来往，现在一看，这个范晖的交际圈真是广。
　　容蓄华摇摇头，听着耳边渐响的蝉鸣声，不再去搭理这个略显聒噪的女人了。苏安绘也没有不开心，见面前的男人准备走了，忙赶上去。“诶！你别走啊！你是个设计师，我想听听你对这亭子的看法！”女人追了上来，凑到男人面前挡住了去路。容蓄华哪被女人这么纠缠过，实在是不知所措。女人趁胜追击：“朋友！你有空吗！我觉得你有空！我们去喝杯冷饮吧！我请客！”说完咧开嘴对着男人灿烂一笑。
　　“最后，我父亲还是被母亲忽悠去喝了杯冷饮。母亲说，那天晚上他们聊到很晚，那个冷饮店都关门了还坐在赏荷亭里边喂蚊子边聊人生。母亲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的有趣的灵魂，不复杂，有想法，就是个正在成长的青年。母亲还说，那时候的父亲就是缺少阅历和作品，实际上是个有才干的，虽然小有名气，那也只是在一小个片区，并不为众人所知，于是机会也少得可怜。”容老板的语气有些惆怅。林素在他的描述中仿佛能想象到这个男人当时怀才不遇的愁闷。
　　苏安绘瞧着面前端坐的沉默寡言的男人，有些好笑。自己虽是个画家，可是见的人多了，自然也学会了圆滑，一般能不冷场就尽量不冷场，不然自己也会不太舒服。可面前的男人，就是能用一己之力，让苏安绘无话可说，无奈到想笑。“你和我说说嘛！我一直很佩服建筑设计师，我觉得他们能够设计出宏伟壮观的建筑，并让建筑延续几代，我真的很有感触。要不，你就给我讲讲建筑设计师在进行设计时都有什么过程吧！”做完自我介绍，苏安绘意识到自己的名字没有带给眼前人一丝惊讶，这男人眼神甚至没有变动，就一直盯着冒着水珠的玻璃杯，果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谁。苏安绘怕这个男人再离开，赶忙转到这个男人可能喜欢的话题上去了。渐渐地，两个人越聊越深入，容蓄华惊异于这个聒噪的女人竟然能明白自己，苏安绘也诧异于这个沉默的男人在建筑设计上真的有那么多话可以说。容蓄华这个愣头青，在近两个小时的聊天后，把苏安绘当成了自己的知己；而苏安绘则把这个颇有想法的容蓄华，当成了自己绘画灵感的素材。
　　“父亲聊得意犹未尽，可母亲的助理催促母亲尽快回酒店，明天还有一场画展，第二天要提前去准备。母亲搭乘着父亲的小破汽车，一路有说有笑的回了容城。两个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母亲还邀请父亲去自己的画展，此时的父亲才知道，母亲就是新闻上报道过的年轻艺术家。”林素听着导航里的提示，离目的地还有半小时。按容老板这个堪称从盘古开天辟地讲起来的进程看，就算是到了苏奶奶家，也讲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