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生香》一位猛禽

19、明珠

　　与此同时，归辰昔日的住所青霜院，子离如同进自己家门一般越过守卫走入院里，看着远处喷薄而出的霞光，轻轻嗤笑一声。
　　“李胤，这么多年，你那懦弱的劣性真是改不了。”
　　明明知道把归辰白送给苏清允，只会助长琼华梦气焰，却不懂稍稍搬弄谋略，向黄泉求助，放手一搏，也比亲手将苏家捧上绝对高位要好。
　　“不过也算帮了我个大忙。”
　　子离看着归辰院里栽种的花花草草，拿起一旁的木瓢帮归辰浇上水，便又如清风般不见了踪迹。

　　夜晚时分的黄泉之域因为没有月亮，当真有一种死亡的气息。
　　四野都安静，所有的生命都在黑夜中沉睡。唯有冥河水千年不息地静静流淌，倒映着岸边点点烛光和穿梭的时光。
　　帝月这天晚上久久难以入眠，很是奇怪。
　　他一个有嗜睡症的人，平时沾了枕头就能睡，怎么会有失眠的时候？他抓着那颗湖色玉坠却也无法感到安心。
　　辗转反侧了许久，帝月还是起身扯了件披风披着出门爬上房顶去吹风。
　　坐在屋檐上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他觉得是如归辰所说，是有些空洞。
　　正发着呆时，千年以来不曾有过亮光的夜空上突然擦过了一丝光芒，如同火球般转眼间又消失不见，除了空气中的一阵战栗，什么都没有留下。
　　帝月眨了眨眼睛，应该不会是眼花，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房檐的另一边正悠闲地站着一只巨大的灰色仙鹤，那仙鹤一面微微低眼看着他，一面理着自己的羽毛。
　　“过来。”
　　帝月和那只仙鹤对视了一会儿，感受到它周身的灵气，若没猜错，这仙鹤应该是已经修炼成活物的神器，恰巧停在他的屋顶，想必是来寻他的。
　　左思右想自己也没结交什么人，更没有可以唤出这种神器的人。
　　不过他看得出那仙鹤眼中没有敌意，于是拍了拍身边的琉璃瓦，唤它过来。
　　仙鹤嗅了嗅气味，见帝月招呼它，也十分不认生地凑了过来，懒洋洋地抬起翅膀露出信筏。
　　抽了信拿出来读的时候，隐隐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道，帝月心里暗暗沉了一沉，可那仙鹤趁他取信，居然贴在他身边蹭来蹭去，被帝月无情推开。
　　——入琼华，尚安。
　　仅仅五个字，却看得帝月心里一滞。
　　他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仙鹤示意它可以赶快离开，以免被人发现。
　　仙鹤的消失带走了帝月周身的温度，一片冰凉。
　　苏清允发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回抓走归辰？
　　他只当归辰是被苏清允凶残地抓回了苏家，却不知琼华梦上上下下都在喜迎这位新夫婿。
　　大喜的日子，除了苏府内一派喜气洋洋，天下皆是一片唏嘘惊叹。
　　同在恒日仙境的百里家接到请帖后，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百里树白暗自骂道苏清允，这个老狐狸，说不定又在搞什么阴谋，那归辰有什么好娶的？若只是普通的姻缘，纵使是苏家那娇蛮小姐看上了人家的美貌，苏清允也不会轻易地就依着她这样大操大办。
　　最不安生的大概还是黄泉帝家。
　　“中午成亲，早上才送喜帖，不知琼华梦看上了归辰小公子哪里，要强占他了。”
　　帝禾一眼就看出来，这绝对不是你情我愿的一个大喜事，什么事能让苏清允不惜赔掉苏雅的婚姻，也要占归辰为己有？
　　只是帝月看起来比她心情更复杂，咬着嘴唇坐在旁边不说话，眸色浅淡像覆了层雪，活脱脱一副生人勿近的狠戾模样。
　　“帝月，你也觉得有问题对不对？”
　　帝禾不知帝月是为什么这般阴郁，她以为帝月和她一样在担心，担心归辰是否和驭血之术有关，不然是什么能让苏清允如此火急火燎。
　　归辰虽未在别人面前露出过马脚，但他连个宝器都没有，却能救帝月于水火，确实可疑。
　　“是驭血术？”
　　帝禾向帝月确定，帝月干脆地摇摇头。
　　“不是。”
　　“也对，他是李掌门捡回家的孩子，连李家血脉都没有，不可能有驭血之术。”
　　帝禾一时也想不出为何苏清允会这么突然，难不成真是苏雅一眼就相中了归辰？苏家兄妹张扬跋扈，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干不出来。
　　“不管如何，帖子送来了，我们总是要去个人的，也顺便探探究竟。”
　　帝禾自己是从来都对苏家嗤之以鼻，并且发过誓这辈子都不去琼华梦。
　　“我会去的。”
　　帝月终于开口，对着帝禾顿了顿，“我还要准备些贺礼，黄泉总不能丢了面子。”
　　“嗯，归辰是你难得的朋友，备些厚礼去，我派些人和你一起。”
　　帝月不再说话，阴着脸离开。
　　留帝禾一人犹豫该不该等会再嘱托帝月一声不可在别人家的婚宴上杀人。

　　苏府内一片富贵喜悦，像是迎来了一场花季般，万花齐放，百修拜贺。
　　归辰一大早就被羽旋拖起来收拾，他是不怎么在意的，羽旋可警告他了好多次：“我们苏雅小姐最好面子，公子若是不够给她长脸，怕是她又要闹腾了，到时候折腾的，可是公子您。”
　　一听这威胁，归辰纵使不愿意，也只能任苏家人摆布收拾自己，换上一套绣着金色蛟龙的婚服。
　　羽旋很纠结，到底是束发好，还是披发好，归辰长得俊，长得爽朗，束发有一种逍遥比明月般的英气，披发却又是一种花开淡墨痕般的温柔，一时间羽旋都不知道怎么选了。
　　“公子，你觉得你哪样好看？”
　　她干脆把选择大权交给了归辰自己。
　　归辰则完全心不在焉，今天注定是不平息的一天，不知道其他人会如何审视他、为难他。
　　“公子，公子！”羽旋喊了几声才把他喊应，便又道“您就是高兴也不要现在高兴傻了啊。”
　　“姐姐，我是入赘嫁入你们家，谁家要出嫁的人不思思故乡？”归辰回她了一句：“怎么简单怎么来便是。”
　　可羽旋没听他的，自己又下了决定。男儿结婚，不能太柔和，要能震慑八方，于是给他束了发。
　　其他帮忙的小丫头们也是忙前忙后，中途遇到苏雅院子里出来的不忘互相慰问、安慰两句。
　　苏雅院儿的一个姑娘羡慕道“你们伺候公子倒还好，我们伺候小姐就遭殃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别提多难了。”
　　“哎，女孩子家，大喜事，挑剔点也是对的。”
　　整个琼华梦，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苏家最不缺的便是钱。金银珠宝堆砌起的一场盛宴，气派豪华，且一点也不俗套。
　　进入婚宴大殿要经过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湖水倒映着仙境中碧蓝的天空，澄澈得如同落完新雨蒙着一层雾气的蓝宝石，众人所走的桥是由水晶铸成，桥廊上雕刻着各色图腾，巧夺天工，更让人叫绝的是，桥周围被泛着光芒的七色牡丹层层包裹，微风拂过，荡起微澜，恰似一座彩虹。
　　苏府内，也是一派鲜明美绝，归辰自己看着都觉得像极了神话故事中的仙帝与仙后的佳话。只可惜，人在心不在，有缘也无情。
　　李家人是最早到的，李乐平伴在李胤身侧，李乐清虽然颇有不满，但还是被强迫着跟来了，宴堂内各大门派势力的掌门及亲眷不多一会儿也都到了，坐在上席的，还是跑不了混沌伊甸，仙境百里和黄泉之域，只是黄泉之域的位置一直空着。
　　苏清允依旧拿着扇子，慵懒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接待着客人，说是接待，不想理的或者不眼熟的，他根本理都不理，依旧是一张乖张欠揍的嘴脸。
　　李乐清环顾四周，看到对面黄泉的席位还空着，她没好气地闷哼一声：“看来不满这婚事的人多得是。”
　　李胤数落李乐清，在这种场合还是安分些好：“母亲知道你爱惜你的辰哥哥，可苏清允逼到家门口，我和哥哥若是不答应，恐怕我们家现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李乐清虽然心里不愿意，但现在没人能抗衡苏家是事实，也只好住了嘴。
　　倒是一向沉稳不多言的李乐平突然开口：“黄泉之域这个点也不见人，不知是何意？再过一会怕是新人都要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李乐平话音刚落，就瞧见几个衣着华丽的家仆迎着一位女子进了大厅，正是之前去接帝月和归辰的那位女子，帝禾的贴身侍卫桑陨。
　　黄泉之域的人没有穿平日的黑色银龙服，一众人都穿着统一的紫色服饰，大气又不耀眼。桑陨虽然一直抱着端淑的笑容，有礼貌地应答着前来向她帝家问好的人，但李乐平和李胤都能感觉到，桑陨的目光扫过他们时带着一层淡淡的寒意。
　　她不仅把帝禾送来的礼物带到了，连同帝禾的态度也一起带来了。
　　桑陨刚刚入座，唱礼单的小厮便开始嘹亮地报帝家送来的礼品，众人一听也是暗自惊叹，早就传闻除了苏家，最富庶的就是黄泉帝家了，一听这送来的贺礼，果真如此。
　　一向目中无人的苏清允居然轻飘飘地站到了黄泉之域的酒席前，低头端详着桑陨，桑陨心里紧张，埋怨帝月怎么还不来，面上只能强撑着笑意。
　　空气紧张到了极点，众人都猜不透这两个人是在干啥，若是苏清允要谢谢黄泉送的礼，那倒不像是他的风格，若是要来露富嘲笑下，他也不说话。
　　桑陨心里也没底，她不曾和苏清允见过面，虽然今日一见，不像传闻中那般油腻，反而是个俊人儿，可心底是喜欢不起来这个人的。
　　良久，桑陨终于忍不住，这个苏清允的吓人程度和帝月有的一比，她强忍着颤音问苏清允道“不知苏少主有何贵干？”
　　苏清允倒是没回答她，而是反问了一句：
　　“就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