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生香》一位猛禽

13、混浴

　　“你不想被她看出端倪的话就别和她再有交集。”
　　“……”
　　归辰一语不发，怀疑地看向帝月，他这是在担心自己？包庇自己？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查我做什么。”
　　归辰心虚地啧了一声。
　　帝月不以为然，让人比划了一下归辰的身姿，拿了几件干净的衣服，带着归辰要去浴水。
　　刚来的路上归辰抱怨了几次，说自己为了救帝月搞得又脏又臭根本没脸见人。
　　归辰自觉得驭血术隐藏得很好，也不再纠结，他跟着帝月走了一段石子路，又穿过了一段竹林，嗅到了热水蒸腾出的雾汽味道。
　　归辰向来在乎体面，身上脏乎乎的时候闻到干净的热水气自然而然就期待了起来，他还嫌帝月走的慢，拽着他衣领往水汽深处走。
　　“你们家池子得多大啊，这么远就已经烟雾缭绕了。”
　　“大？人多的时候很挤，就像下饺子。”
　　“什么？什么人多？下什么饺子？你们、你们浴池是公用的？？”
　　“男女分开。”
　　“不是这个问题！我透！”
　　该死的，归辰心想他怎么就能忘了黄泉之域流行混浴，不同于混沌伊甸的私浴。
　　他此前都是自己在自己屋里洗澡，从未和别人一起在大池子里一起煮过。
　　此时云雾朦胧中，一座平楼木式建筑呈现在二人面前，点点翠松环绕，白沙铺满周围，白雾不断从木墙的缝隙中流出。
　　两个男子抱着木盆正容光焕发地从里头出来，头发上还扬着未擦干净的水滴，满身皂角的清香，两人原本打打闹闹，迎面撞上帝月，立马像撞了鬼一样吓青了脸。
　　“月、月、月..”
　　见这两个不知是奴仆还是护卫的人吓得舌头都捋不直，归辰好心地想帮他们把话说了好让他们快点滚。
　　“月色真好，适合洗澡。舌头要是刚长出来还不会使，就闭好嘴赶紧滚。”
　　“是是是、”
　　两人慌忙点头，低头快走，抱着木盆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都想快点从那尊阎罗那尊爷身边溜走。
　　“站住。”
　　谁知不爱理人的帝月这次居然开了口，那两人已经吓到魂飞魄散。
　　乖乖，要是别人问黄泉之域最怕听到什么声音，那就当属孟婆卖汤的声音和帝月公子叫人站住了。
　　“喂，你干嘛？”
　　归辰摸不透帝月的心思，低头在他耳边低声问他难不成要为难这俩打杂的。
　　帝月朝他摆摆手示意没事。
　　“汤池中还有其他人吗？”
　　抱着盆子闭眼等死的两人没想到帝月喊住他们就是要问这个，一时间又惊又喜，点头如捣蒜地回答。
　　“没了没了，这个点洗浴的人本就少，我俩出来时里头没别人了。”
　　“好。”
　　帝月点点头，虽然不是要杀他们，但那两人还是吓得够呛，瑟缩在一起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帝月的眼色。
　　面色凉白，气质阴郁，眼神犀……眼神柔和，嗯？？柔和？？
　　抬眼的那个以为自己花了眼，揉了眼睛又看了几眼，还用胳膊肘蹭旁边那个一起看。
　　“你俩看什么呢？还不走？”
　　归辰心道两个蠢货，这么大动静生怕帝月看不见，到头来万一帝月问他们在干嘛，又能吓个半死。
　　“哎哎，是是是。这就滚这就滚。”
　　“站住。”
　　两个人刚刚动了前脚，还没站稳又被帝月叫住了，前一身冷汗还没干，又吓出来了一身。
　　“大、大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去传个话，我出来之前其他人不准洗澡。”
　　“没、没问题。”
　　“快去。”
　　帝月知道他俩蠢，挥挥手让他们快滚，打发走这俩人后他带着归辰从白沙中用木竹铺设的一条小径进入浴场。
　　“没有其他人会来，你总放心了吧？”
　　帝月撩开门帘前回头问归辰，归辰心想就算介意也不能再脏下去了，而且他感激帝月难得为别人着想的心思，便笑着点头。
　　“多谢。”
　　两人进入浴场，更加仙雾缭绕，雾气中央一池澄澈温暖的浴水倒映天上的破碎云霞，原来屋顶是镂空的。池边是一排黑木柜架，一头是用来存放衣物，另一边整齐地摆放着各色皂角和熏香。
　　“真阔绰，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天宫瑶池。”
　　归辰打趣道，他转了一圈回来发现帝月已经进了浴池，浑身埋入水下，只留了一个头在外头，不知是水雾的原因还是被洗干净了灰霾，帝月此时的眼睛亮闪闪的，看起来分外无辜。
　　“……你他妈的为什么进去了？”
　　“？”
　　帝月显然十分不解，他为什么进去了？他当然是要洗澡啊。
　　“那你先洗，我等你洗完。”
　　归辰还是很介意和别人一起洗澡，正找了块干燥的地方打算坐下，又觉得看着帝月洗澡也不合适，寻思着他是不是该出去，但是站在外头等人洗澡也很奇怪……摇摆之间的归辰看起来十分好笑。
　　像个怕水的鸭子被送到了湖心一点的碎石上。
　　“我和他们说的是我出去后别人才能来洗，我洗完了说不定别人就进来了，你要等着和其他人一起？”
　　“……你妈的。”
　　归辰又纠结了一会儿，这期间帝月已经洗了两遍头发，和窘迫不已的归辰比起来显得非常落落大方。归辰自己也觉得人家帝月都不在意，自己反而显得矫情了。
　　“不洗白不洗！和你洗总比和那些蠢货一起挤着好。”
　　归辰做出决定后飞快地脱光了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了浴池，安分地沿着池边坐好，蜷缩在边缘也学帝月只露出一个脑袋。
　　帝月：“……”
　　归辰脖子上那块梨花形状的粉红色印记在此时更加明显，粉色欲浓，比起天生的胎记，更像是被人刻意雕刻上的印记，或是亲昵间留下的痕迹。
　　帝月想着想着，常年冰冷僵硬的心脏连带着血流好似突然活了一般重重跃动了一瞬，他猛地收回视线，别头去数今天浴场准备了几种颜色的皂角。
　　“看啥呢，好看吗？”
　　帝月的视线没逃过归辰的眼睛，他知道帝月在看什么，于是主动和他解释。
　　“这块胎记我从小就有，以前没觉得，越长大越觉得形状像梨花。”
　　“确实很像。”帝月又将视线落回归辰身上，“你知道在黄泉之域大家对于泡澡裹着绒巾会被说是什么吗？”
　　“哈？”
　　归辰低头看着自己，能被说是什么？春卷？饺子？煎饼果子？
　　“娘炮。”
　　“……”
　　帝月话刚说完，一阵水声，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归辰朝外使劲扯开。
　　“我偏爱裹着洗，谁敢说我扣谁眼珠。”
　　“里介样洗罢干净。”（你这样洗不干净）
　　“行行行，入乡随俗。”
　　归辰不耐烦地解开裹在身上的绒巾扔上池边，这会儿他已经放松下来，没有刚进来时的不适，咬咬牙干脆认真享受沐浴。
　　冰雪肌肤香韵细。
　　他整个人都像被梨白浸泡过的，白净细腻，却也张弛有度。
　　归辰的发色本就比常人更浅，散在水中如独木成林，铜烟入海，瑰香刻骨。
　　“你还看？我又哪里做的不对了？”
　　归辰翻了帝月一眼睛。
　　“我想问你用哪个味道的皂角。”
　　归辰扫了一眼，看不太清楚，随便选了一个，帝月好心帮忙递给他。
　　“哎，我突然想起来，在那个森罗幻境里一些零碎的画面，你实际上到底多大呀？”
　　皂角已经被归辰接过，帝月的手却还停留在半空，他愣了一下才将手收回温暖的池水中。
　　“活了很久了。”
　　“你和李掌门，就是李胤，谁大？”
　　“我。”
　　“我丢，你这个老妖怪，那你……”
　　被归辰问的烦了，帝月直接道“反正我比你大，你知道就行了。”
　　“哈？”
　　又是一阵水花潮涌，这次归辰直接把帝月抵在池边，“谁大？你说谁大？”
　　“什么谁大……”
　　帝月被他搞得莫名其妙，自己一重复才惊觉，不禁向下看去……
　　“你要不要脸？”
　　“这不是你先说的？”
　　归辰不肯让步，得寸进尺往帝月贴得更近了，他难得端端正正地细瞧帝月，第一眼见他的惊艳又随着浮光霭霭涌上，虽只有十四五岁的身板模样，却已经能见天资灵秀之意，风骨仙绝。
　　没料到，竟然是归辰先红了半边脸，他看了半天，终于在和帝月对视的时候没撑住，讪讪地松开了他。
　　以为归辰终于晓得自己举止不雅了，帝月像个老父亲一样刚刚感受到一丝欣慰，却又被归辰扯起了脸皮。
　　“你说你活了那么些年怎么还细皮嫩肉的？”
　　归辰的目光停留在那道贯穿眼睛的伤疤上。
　　那本该是一双绝世无双的眼眸，却生生被刻上了一道疼痛的痕迹。
　　“我的身体在沉眠的时候会停止生长。”
　　“这样说的话，你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是在睡觉？”
　　“可以这么说。”
　　“高人。”
　　“……”
　　帝月懒得搭理归辰欠揍的揶揄。
　　归辰则像是几百年没见过水的泥妖怪，泡在池子里不愿出来，又搓又洗地硬是等手指上都泡出褶子了才念念不舍地起来。
　　帝月早就穿好了衣服在一旁等他，归辰出水后才又想起来羞，三下五除二飞快地套好衣服，身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干，水滴顺着散在肩头的头发落在背上，淌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