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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甫一照面 ...

  •   有太阳升起的每一天都是好的一天。

      所以黄子弘凡醒来的那一天,也是好的一天。

      所以他和高杨遇见的那一天,也是好的一天。

      他有意识以后,觉得眼皮挂了千斤坠,脑海还停滞在与歹徒的当街搏斗,可身体却一片惫懒。

      黄子弘凡皱着眉挣扎半晌将眼睛撕开一条缝隙,只是睫毛彼此牵扯,于是光透过的地方依旧是模糊的一片,只是感觉到有人在很近的地方站着,有不甚细腻的布料摩挲过赤裸在外面的手臂。

      他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屋里静谧得让人安心。眼睛酸涩,于是使劲闭了闭,终于看清楚了四周白色的墙壁,身上白色的被单,以及身侧穿着白大褂的人。

      医生身材颀长,侧脸背着光看不清五官,只是鼻梁上耷拉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此时正抿着唇专注地盯着挂在钩子上的液体瓶,指尖轻轻推着输液管上那只小小的调节器,然后黄子弘凡便觉得本来冷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臂抽痛了一下。

      “醒啦?”

      男声温和镇定,在看到他醒来时,不免带着些惊喜。他视线上扬再确认了一遍瓶中的液体,然后从胸袋里拎出根笔,翻着一沓厚厚的单子,手下飞快地写了几笔,然后推了推眼镜,抬眼勾唇,对着黄子弘凡一笑,眼睛弯成两只小小的月牙。

      恰逢阳光从病房的小窗漫进屋里,俏皮地在人身上点染,还带着些从新绿中穿进穿出的清新,驱散了所有阴霭,于是面前的人像是沐浴在春水里,然后请早开的桃花亲吻过眼角与嘴唇,再被和煦与明媚紧紧拥抱。

      甫一照面,便觉春色潋滟,再倥偬,已是花重锦官城。

      “总之醒来就好,现在就看后期恢复了。”高杨神色松弛,眼睫微动,带着些如释重负,伸手碰了碰黄子弘凡的手臂,又因为冰凉的触感皱了皱眉,“最好还是喊人来照顾一下吧,毕竟是刀伤,平时一个人总之会比较辛苦。”又好像有些不落忍,咬了咬唇,洁白的齿压出一个小小的痕,随后又慢慢弹开,恢复成原本的粉红色。

      黄子弘凡不自觉地盯着他的唇看了半晌,才开口,然而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讲话,声音带着嘶哑:“谢谢医生。“不知是不是阳光太刺眼,他不自在地眯了眯眼睛,视线有些飘忽,但最终还是落在了医生的脸上,”家人都不在本地,朋友工作太忙,您有什么交代的直接和我说吧。“

      医生无奈地笑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低声讲起了注意事项。

      腹部中刀,伤及脾脏,大出血。

      得亏是送来的及时,要不也不能就晕了三五天。

      一开始还有同事忙前忙后地跑着,只是等他情况稳定下来就渐渐少露面了,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警察是真的忙。

      病床上的人面色蜡黄,干涩的唇与凌乱的发实在是不能说好看,甚至连整洁也算不上。即便睡了三五天,眼周的乌青还是深的吓人,似乎想要挂到下巴上才好。

      不过想到他们的职业,高杨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抿了抿唇,盯着输液管里液体的流速,确保它不至于太快到让人不适,才抱着那一沓页子看向病床上的人,歪着脑袋弯起眉眼,却含着些郑重。

      “你们这职业,也是辛苦了。“好看的小医生轻轻说着,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层薄薄的阴影,藏着叹息和动容。

      黄子弘凡慢慢睁大眼,有些出乎意料,于是挑着眉看他,只是因为职业而习惯性显露出的所有锐利都团成一小捧毛绒绒,半上不下地卡在喉口,痒得他心焦。

      “咱们彼此彼此?“受了伤的警察先生笑得顽皮,带着些伤后未愈的龇牙咧嘴与乱七八糟。

      高杨再见到活蹦乱跳的黄子弘凡是半年以后的事情了,甚至不能说再见到,可能撞见这个词更合适一点。

      此时他正裹着风衣站在包子铺前哆嗦,却还是没办法阻止倒春寒的凉风向宽大的领口袖口里钻。

      冒着热气的包子被裹在薄薄的塑料袋里,卖包子的老人还贴心地抽了两张广告纸让他可以捧着。因为赶时间,高杨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张口就咬,一边“嘶嘶“地抽着气,浓稠的汤汁浇在口中,虽是烫,但舌尖也只是在嘴里滚了一圈就匆匆咬了下一口,不知是馋的还是急的。

      正狼吞虎咽着,忽然听见有人喊:

      “小高医生!“

      高杨本能抬头,才发觉自己嘴里鼓鼓的,只好瞪大眼睛,然而脸先因为局促红成一片,从耳尖到脖颈。

      老城区的矮墙上都是斑驳的痕迹,灰色的水泥抹了好几层,却还是无力抵挡住时间流逝,院子里的树长得高大茂盛,然而因为冬天还未过,只有干褐色的树枝从院墙里探出,有的上面还挂着将掉未掉的枯叶,却不难想象夏天的繁茂。

      但这些都不是吸引高杨注意力的事情。

      有人从树干上翻下来,攀着矮墙墙头,身手矫健利落,一看平时就没少干这种事儿。

      那人揉了揉后脑勺,向高杨走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怀里还揣着一团白色的东西。

      高杨咽下口中的食物,盯了他一会,才在这半年的众多病人里扒拉出来张脸和面前的人对上,于是羞窘地打了个招呼:“啊,小黄警官。“然后红着耳朵从口袋里翻着纸巾。

      “给。“黄子弘凡看着高杨窘迫的模样,在心里笑了笑,递给他一张纸巾,自然地换了话题,”小高医生是准备去上班吗?“

      犹豫地伸手,指尖像是碰到什么滚烫的东西一样瑟缩一下才重新接过那张纸巾,高杨低头擦着手。

      再抬头时,便已经恢复了原本正经的模样,笑得温和,一边把用过的纸巾塞进塑料袋里,一边回答着:“是啊。“只是中途被黄子弘凡怀里的小家伙吸引去了目光,”这是?“

      黄子弘凡捋了一下头发,露出英挺的眉目线条,咧开嘴:“任务。“

      怀里的小猫咪“喵喵“叫了两声,伸出小爪子扒拉黄子弘凡的衣领,然后爪子被捏住逗了两下:”李奶奶家的猫,没多大天天乱跑。”年轻的警官清爽大方,不见了窝在病床上怏怏不乐的模样。

      高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逗了一会猫,勾了勾唇:“每天都是这种任务也挺好的。“然后拍了拍黄子弘凡的肩膀,错身过去向后走,回头笑着挥了挥手,“我要迟到啦,下次再聊吧。”

      黄子弘凡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抱着猫咪眯起眼睛,盯着逐渐远去的人的背影,低头一哂:“是挺好。”

      他没有工作,就说明社会和谐呀。

      黄子弘凡单手伸了个懒腰,低头点了点小猫咪的鼻尖:“淘气。”然后迈开长腿往院子里走,一边喊着,“李奶奶,你家猫找到啦……”

      高杨第三次见到黄子弘凡是一个深夜,那时的他刚刚下了第四台手术。

      只来得及三两下脱掉手术服,便虚脱一样摊在休息室的床上,与其说睡觉不如说是昏迷过去,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但还没等他真的沉进黑暗里,就被敲门声喊醒了:“高医生,有急诊!”

      高杨猛地清醒过来,一边惯性地伸手拿过白大褂,一边翻身下床,狠狠晃了晃脑袋,飞快恢复状态:“就来。”

      摸过眼镜戴上便出了休息室,这时护士已经备好了缝针的器具。

      高杨看见来人惊讶了一瞬,然后皱着眉看着被他用毛巾捂住的手臂,拿过一边的生理盐水开始清洗伤口。

      黄子弘凡讪讪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紧张,好像做错事一样手足无措,本能开始解释:“就没躲开,不小心被刀划了一下么。”

      高杨抬眼,不自觉地从镜片上面瞪他一眼,接着站起身去一边给自己消毒,然后回来继续处理伤口。

      黄子弘凡绷着腰坐着一动不动,生怕影响了医生,视线四处游移,最终却小心翼翼地落在面前低着头专注的人身上。

      医生的发丝细软,有些不自然的卷翘,像是刚刚在床铺上滚过一样,口罩外露出的眼角都因为没休息好打了瞌睡微微泛红,黄子弘凡突然就有些后悔自己过于自信而没有保护好自己。

      剪刀清脆地开合声预告着这个小手术的结束。

      “……最近不要抽烟、喝酒。”高杨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着,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沉闷。

      “好的好的好的。”黄子弘凡看着他红着眼睛交代着注意事项,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语气哄着,“我一定听医生的话。”

      高杨吸了吸鼻子,有些无奈:“总之是你自己的身体,我说再多也不如你注意一点。”顿了顿,取下口罩,露出剩下半张脸,黄子弘凡记忆里花瓣一样的嘴唇有些干裂,”虽然理解你们工作的危险性,但是你这样拼命受伤了不反而误事么。”

      “好的好的好的。”黄子弘凡用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茶杯递给走到桌边的高杨,咧着嘴笑,“您说的对,您喝茶,您喝茶。”

      高杨接过茶杯,用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熟稔态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却乖乖抿了一口:“你最好是记住。”然后又抿了一口,淡色的唇被敷上一层水润,“前几天刚刚还夸你只会找猫,今天又枪林弹雨里来去啦?”

      黄子弘凡有些哭笑不得,只会找猫也算是夸奖吗?但是却对他使的一点可爱的小性子十分受用,就跟猫挠似的,一点也不疼,还痒痒的。

      屋里沉默半晌,没人说话,也没人告别,比起尴尬,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那……”黄子弘凡慢慢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无比认真,却又包含着十分的小心翼翼:“给加个微信吗?”

      “就问问怎么保养伤口什么的,绝对不打扰您工…”黄子弘凡本能地解释着,有些手忙脚乱,就见面前伸过来一个二维码窗口。

      “喊我高杨就行。”高医生红着脸,透过镜片的目光却也是无比认真,定定地看着抬头看向愣在椅子上,胳膊还打着纱布的黄警官。

      说是加微信加微信,加的时候豪气冲天却也没真的聊上过几回。

      一是真的忙,两个人你发一句早上好,另外一个回的可能是晚安,总是跨了一天或者半天的时差。

      二是没人敢轻易揭开现在这种蒙着一层面纱的暧昧。

      高杨半张脸埋在胳膊里,认认真真地给黄子弘凡的朋友圈点了一个赞。

      “高医生,车祸急诊!”护士焦急的声音像是在耳边炸开。

      高杨猛地站起身,奔向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并不安静。

      高杨和黄子弘凡四目相交一下,便匆匆擦肩,虽然有些惊讶他的存在,但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留恋一个多月没见过的暧昧对象。

      门外嘈杂无比,黄子弘凡看向身边的哭叫着瘫坐在地上的女人,试图安抚,却被女人的挣扎和无差别攻击弄得无比狼狈。

      而房间里,口罩,手术服被一件件穿在身上,像元帅披盔戴甲。

      高杨目不斜视地走进手术室,那里,才是他的战场。
      灯亮了又灭。

      手术室的大门每一次开合都像是审判者的剑,是抬起还是下落,是生还是亡。

      终于,医生们陆续走出手术室,脚下轻松,带着笑意,对猛地扑过来的女人点点头:“很成功,等病人清醒就好。”

      黄子弘凡看着女人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手指捻了捻,喉头微动,示意了一下同事,便出了医院的门,坐在台阶上。

      来往医院的人行色匆匆,没有人关注坐在角落里的小警察。

      他的指尖亮了一下,轻呼一口气,便有卷着风的烟从鼻腔吐出。

      黄子弘凡锐利的侧脸线条被打上了暧昧的阴影,惨白的灯勾勒着他的轮廓,顺着额头割向鼻梁,沿着鼻尖又悄悄按了一下微启的唇,再像吐出的烟气一样,消散在夜里。

      “都整理好了?”黄子弘凡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身边一热。

      “嗯。”高杨坐好后便摘下眼镜,也不讲究,用袖口擦了擦再带回去,看着这个一向“活泼”的人难得的沉默,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打破沉默,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黄子弘凡把香烟凑到唇边深吸一口,辣呛的味道在肺里转了一圈才呼出口,灰白的烟似乎还带着人体内的暖意,只是刚探入空气,就变得冰冷。

      “什么都没想,不知道想什么。”黄子弘凡低头笑了笑,注意到身边的人盯着自己手里的烟,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点活力,“已经拆线半个月啦,可以抽烟喝酒了!”顿了顿,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这是你说的。”

      高杨看他半晌,抿了抿嘴,伸手去他的外套口袋掏烟盒,看了看,也不是什么昂贵的牌子,就普通小卖部里卖的二十块钱一包的玉溪,然后侧着盒子抽出来一根。

      黄子弘凡惊讶地挑挑眉。

      含着滤嘴,高杨说话的语气有些粘腻:“工作压力大会来两根。”看着他白白净净的面容,还真的觉得有些违和。

      黄子弘凡乖乖坐着一动不动,任凭身边叼着根烟晃荡的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许久才意识到他在找什么。

      “不用那么麻烦。”黄子弘凡看着半个身子都探进自己怀里的人,一只手固定住人的后脑,然后轻轻往前凑过去。

      纸卷点燃发出“哧”的一声轻响,然后是灰白的烟气冒出。
      “给你火。”黄子弘凡这样说着,鼻息带着厚重的香烟味道铺面而来,但又蜻蜓点水一般很快离开。

      之后高杨的鼻腔里只有香烟的辛辣绵长,他熟练地吞吐着烟气,拨了拨耳边的发,侧脸看向黄子弘凡:“怎么会来?”

      人眯着眼睛,深吸一口香烟,低下头,整个人像是被孤立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一座礁石,显得寂寥又格格不入。

      许久,他才开口:“出车祸的一家有三口,孩子念书要钱 ,家里揭不开锅,妻子撞丈夫,骗保。”

      黄子弘凡暗灭烟头,两只胳膊耷拉在膝盖上,抬头看天。

      忽然缄默,四周的嘈杂鼎沸都化成了蒙在雾里的背景音。

      高杨沉默半晌,拍了拍他的背,开口:“至少手术很成功。”顿了顿,“人活着就行。”

      无论如何,人活着就有希望。

      只是他们都知道,这句话虽不是谎言,但也足够残酷。

      这两个人,一个直面着生死,一个见多了善恶。

      这场旁人家的灾祸对他们来说,是黄子弘凡三言两语便能概述的一行字,让他们惆怅半宿也算长。

      对更多的人来说,怕还不如沧海一粟。

      毕竟,这个世界最不缺少的就是悲剧。

      毕竟,日子总要过。

      黄子弘凡站起身,从高杨嘴里抽出还未燃尽的香烟,和自己的烟头一起捏着丢进垃圾桶。

      高杨坐着抬头看他,没有站起来走的意思。

      警察先生一条腿随意跨了三级台阶撑在高杨身侧,下一秒胳膊也支在腿上,就这样半近不近地把人圈在自己的领地。
      “小高医生有对象吗?“黄子弘凡目光如炬,带着炙热的期待。

      高杨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从他费尽心思摆姿势的时候便预料到了,于是双手撑在身后,要笑不笑地掀着眼皮撩人:“我这种职业不适合找对象。“像是自嘲,也像是在引导着什么,”明知道自己忙得昏天黑地还去耽误人家。“摇了摇头,”不合适。“

      黄子弘凡挑挑眉,一咧嘴:“那挺巧,我也是。“

      “……“

      “小高医生,不介意的话,咱俩,彼此耽误一下?“明明应该是深情告白,偏偏被黄子弘凡讲得三分轻佻,六分漫不经心,然后剩下只有一分的认真,很严苛的认真。

      “行啊。“偏偏被告白的人也是随意无比,就像是买了个包子,就应该放进嘴里吃掉这样理所当然。

      高杨抬头看看被城市的灯染成橙色的天,勾了勾唇。

      今天总算还有件好事。

      伸手勾住黄子弘凡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笑着看他手忙脚乱半天没反应过来,眼睛弯成月牙,里面坠了一颗一颗亮晶晶的星星。

      还能怎样呢,我们这群战战兢兢活着的普通人,在战战兢兢活着的时候,只能许下一个个愿望。

      希望所有的不幸都会过去,希望所有的疮痍都被抚平,希望所有的阴霾都能散开。

      希望我的一点绵薄之力能有帮助。

      希望希望一直在。

      时间过的很快又很慢。

      在高杨第三十五次在包子铺门口啃包子赶公交车,黄子弘凡第二十七次在同一棵树上找到李奶奶家丢的猫咪时,夏天到了。

      黄子弘凡学会了怎么在爬树的时候不被浓密的叶片打脸,学会了怎么把李奶奶家长胖的猫咪从树上抱下来并在它不屑一顾时保持一颗平常心。

      高杨学会了怎么耍赖待在黄子弘凡家不走,直到表面正经内心蠢蠢欲动的黄子弘凡挠挠头主动提出让他搬来。

      但是老实说,两人都依旧忙的不可开交。

      说是彼此耽误,就真的时彼此耽误,毫不含糊。

      只是心里有个地方终究是不同了,就像独行的鱼有了同伴,才更加不惧怕风浪。

      黄子弘凡四处寻访奔波了三天,加起来迷迷糊糊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太阳穴困得发紧,把鞋子一蹬就往地上躺,累得连衣服也不想换。

      家里的地板不知道什么时候铺了厚厚一层毛地毯,像是不经意,又像是特意。

      绒毛搔着黄子弘凡的脸,拂过他面上浓重的黑眼圈。

      他听见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于是努力翻了个身,从趴伏改为仰躺,掀起眼皮,笑容疲惫地看着凑过来的人。

      高杨背着光,手里握着一条温热的毛巾,皱着眉,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你在家啊。“黄子弘凡好久没见他,想的紧,目光贪婪地逡巡在人脸上,恨不得连睫毛也数一遍。

      “今天轮休。“高杨声音有些喑哑,然而动作却轻柔。

      他盘腿坐在黄子弘凡身边,托着人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用毛巾擦了擦他的脸。擦完后随手把毛巾一丢,换成手指,指腹摩挲着黄子弘凡眼下的青黑。黄子弘凡放纵自己沉溺在高杨的怀抱里昏昏欲睡。这种半醒不醒的状态止于高杨落在他唇上的吻,本能地吮吸,下一秒却因为疲累与“到家“的安心陷入昏睡。

      再醒来时,便见到高杨在厨房把菜刀玩的风生水起,看的他心惊肉跳。

      “你干嘛呢?“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夺下刀放在一边。

      高杨眨眨眼,一脸无辜:“剁肉馅啊。“然后笑开,”我想吃饺子。“

      黄子弘凡向来是包不好饺子的。

      醒了面,轻车熟路擀了皮,几个小圆片漫漫散散丢在案台上。
      虾是好虾,一只有半手那么长,仔细掐头去尾丢盔弃甲,没了扎人的刺,如今盘在人掌心,被划破背脊,开肠破肚,丢了秽物。再切成小块小块码进碗里,不一会便因为室内的温度泛起了红。

      一只饺子塞一口馅儿,放一块虾,撑的有小半个巴掌那么大。

      笨手笨脚捏不出褶子,于是花了心力压实,仔细不能在烹煮时露了馅儿。

      高杨捧着小碗靠在他身上,一口一口咬着他煮来尝味道的饺子,虾的鲜味在舌尖绽放,再蔓延到所有味蕾,于是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好吃吗?“黄子弘凡一边努力压着面皮,一边顺口问。

      “好吃。“高杨跪直在沙发上,笑着看他满手的面粉,心里酸软。

      “那喜欢吗?“调侃着问。

      “当然喜欢啊。“高杨用筷子夹起一只饺子,对着轻轻吹了吹。

      “那喜欢我吗?“没想着得到回答,黄子弘凡随口问了一句,继续忙着手里地工作。

      “你抬头。“高杨难得板起脸,却在他侧脸过来的时候把吹凉的饺子凑向他,待他咬了一口,才没忍住笑出来。

      把碗放在桌上,高杨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然后凑上去,轻笑:“诚欢诚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甫一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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