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4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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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翘跟在管家身后上了副楼的顶层。
路妙跟路父路母的房间一首一尾。
到了楼梯口的房间，丛奚留下，捏了捏路翘的掌心再松开，路翘回望了他一眼，继续沉默着往前走。
管家领她走到了路妙的房门外。
“到了。”他娴熟地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
见状，路翘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紧接着毫不犹豫，拧开房门。
房间里又大又空旷，没有窗帘的遮挡，阳光肆无忌惮泼进来。
一道人影静静地立在窗边，背对着她，睡裙宽宽大大，裙摆下的脚踝瘦伶伶的，明明没有系绳索，路翘却好像看见了一道枷锁。
一室温暖，空气里的空气却仿佛凝滞的死水，路翘觉得自己在看着爱的人溺水，心被拽着一块往下沉，却抓不住她的手。
太压抑了。
她不敢出声，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这时窗边的人终于察觉到动静，动了动，慢慢转身。
路翘张了张嘴，感觉喉咙被堵住了。
姐姐的四肢仍然纤瘦，腹部却隆起了小小的山包，把裙子撑起一道半圆的弧。
路翘看看她，再打量房间，发现偌大的空间里只摆了一张大床，床边立了一个矮柜，柜沿用泡沫裹了一圈，遮掉尖锐的棱角。
地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
仿佛住在里面的是正被人好好爱护着的宝贝。
可当走到路妙身旁时，路翘看见了窗户外严密的防盗窗，临时安装的不锈钢防盗窗，跟整栋副楼的外观格格不入。
她想到了影视作品里曾出现过的高级监狱。
更清楚的明白这不是爱护，是囚禁。
她的姐姐在严家不是宝贝，而是一台生育机器。
路翘鼻尖发酸，避开腹部，轻轻抱住了路妙的肩膀，没出息的软弱的哭了出来。
“姐。”
路翘把脸藏在姐姐的目光到不了的地方，咬着牙掉眼泪。
路妙先是一怔，很快如惊醒一般开口。
“你怎么来了？”她声线喑哑，语气急促。
“他们已经把爸妈……我答应生下孩子，为什么还要……”因为顾忌，路妙每一句话都只说了半截，胸口激烈地起伏。
“不是。”路翘快速否认。
“我自己来的。”她踮着脚，紧紧抱着她，说话语无伦次，像退化到了幼年的孩子。“我自己来的。我来带、带你们回家。”
路妙不相信，追问：“是不是严晨骗你来的？”
路翘摇头：“不是，我是来带你们回家。”
路妙没听进妹妹的话，因为比路翘大了一轮，她总是下意识把路翘当成没长大的小女孩。
她想拉开她，刚一动，余光却扫到了房门。
那扇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会被人打开的门开了一道缝，虚虚遮掩着。
路妙目光落在那道缝上，不再动了。
路翘怕姐姐动了胎气，忙松手站直。
“姐，你想走吗？你跟我走，我们可以走。”她紧紧握住路妙的手。
想走吗？
路妙当然想。
可人有爱而有畏，严家一头一尾禁锢住路父路母跟路妙，牢牢控制着路家，逼迫路妙安分地生下孩子。
看见妹妹也到了这里，她忍不住顾虑。
已经牵连了父母，她不希望再把妹妹拉入牢笼。
而路翘目光清亮，眼底火苗蹿动，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王，而不是路妙想象中奶声奶气的幼狮。
一直没人进来，门也没有落锁。
时间一点点过去，路妙终于放松了一些，问：“你怎么来了？”
路翘抿了抿唇，硬梆梆地说：“妈给我打了电话。”
她还是不太敢相信，“严晨……严家真的没有为难你吗？不是严晨把你骗来……的吗？”
“他.妈.的，他算个屁。”路翘想也不想，脱口成脏。
路妙的心情一下变得很微妙。
怔了会儿，发现路翘一直在偷偷用余光关注自己腹部的隆起。
路妙看看她，再看看那道圆弧，沉默了片刻，再次和路翘的目光撞上时，忽然升起了倾诉的欲望。
她已经一个人对抗了太久了。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古稀、八十耄耋。
路妙这一年时常觉得羞愧茫然，她已经是即将走进不惑的成熟女人，却觉得自己仍然像十岁、二十岁、三十岁的路妙，总有一堆的困扰，总过不好生活。
“爸跟妈说，严晨是混蛋，孩子是无辜的，引产的风险很大，生下来，好好养，老了养老。可我没法爱他……你看到了，翘翘，我没法爱我的孩子……而且一旦孩子脱离了我，就不会再属于我。”
路妙双手一动不动，垂在身侧，只看着路翘，不看也不碰微挺的腹部。
“可严晨……一开始……就不爱他。”
一个不受父母喜爱的孩子。
这个孩子要如何长大，他会面临什么？他将来会长成什么样的大人？
路妙一片空白。
在她一无所知地爱着爱人跟家庭的时候，曾经无比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
生育造成的撕裂跟骨骼错位，对形态的影响巨大。
但她心甘情愿承受生育的风险。
可那些柔软的心情都随着严晨的出柜破灭了。
渐渐的，孩子的每一次胎动，都只能让她感受到痛苦，更痛苦。
她像是破茧成蝶的茧，在等待被撕碎的一刻。
孩子是无辜的……可孩子真的无辜吗？
她觉得孩子变成了这场婚姻的原罪，而不是爱的结晶。孩子在吞噬“路妙”，“路妙”在一点点消亡。
只要想到严晨对自己的亲热都是忍着恶心，连BQ都必须躲着，先看□□……而这一切看似忍辱负重的行为都只是为了孩子。
“我没有办法爱他。”路妙声音痛苦而颤抖。
也许女性的欲望没有男人浓烈，加上性格使然，哪怕爱一个人，她也不会黏人，总会留些边界。
所以即使一年到头同房次数屈指可数，她也没有察觉不对劲，反而觉得很舒适。
但严晨也有索求频繁的时候，结婚之后公公婆婆常常敲打夫妻俩尽早生孩子。
真相暴露之后，再回头看，路妙终于明白丈夫有时密集的热情是因为什么——为了早点完成繁衍任务。
她比严晨大了很多，也早已过了最佳的生育年龄，加上这些年练舞叠加的伤病，自然受孕比较困难。
得知有孕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喜悦，路妙也很开心，不久后严晨主动提出了分房睡。
因为大龄怀孕有诸多的困难跟不便，所以当他这样说，路妙感觉到的竟然是体贴。
可她很快发现丈夫经常在自己睡着后出门。
怀孕之后，受孕激素影响，路妙也敏感了很多，忍不住开始怀疑严晨是否有了外遇。
她已经不再年轻，微笑的时候眼角会眨出细纹。因为怀孕，作为舞者，她引以为傲的姣好体态也在撑大走形。
她的魅力在下降。
而不对等的爱让她不自信。
然后她偶然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发现这一切在开始就错了。
严晨手机里留有跟男性亲热的视频跟照片，他在另一个社交账号上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低俗下流。
那一刻，路妙感觉天昏地暗。
哪怕是出轨也好。
也不至于让我如此难堪。
我不是突然失去了爱，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爱。
她这么想。
这是一个庞大的骗局，一场从相遇就开始的捕猎。
她愤怒的摊牌，歇斯底里的闹，没有人在乎，所有人都只在乎孩子跟颜面。
要她乖乖生孩子，要她闭口不言。
为了稳定她的情绪，不要闹自.杀，不要做对孩子不好的事情，严晨甚至把路父路母也骗到了严家。
因为那个人是没有心的混球，没有心就成了他的利刃和盔甲。
他刀枪不入，而她错漏百出，所以她节节败退，渐渐退到自我快要消失的边缘。
那以后，路妙在日渐绝望中唯一看清的，是自己无论多歇斯底里，也动摇不了他分毫。
她觉得自己一条孤独的鲸鱼，现在变成了一只壁虎。
在用惨烈的断尾，谋求生存。
孩子生下来，她无法爱孩子，或许也不能再爱自己。
“翘翘……”路妙犹豫地看向妹妹，她觉得自己在求一句话，但还是保守的用了询问的语气：“你觉得……我应该生吗？”
路翘哭得鼻头眼睛都红红的，更紧地握她的手。
生孩子，“路妙”会彻底消亡。选择高风险的引产，但不发生意外，走下手术台，姐姐还会是让她骄傲让她羡慕的姐姐。
是路妙。
是她爱的、敬仰的姐姐、是她一直羡慕嫉妒的天之骄女。
小天鹅不应该拔掉漂亮的羽翼，满足旁人的欲求。
路翘的目光湿漉漉的，反问：“你觉得呢？你想要吗？”她希望姐姐永远是眼里有光，有时骄傲，有时从容，有时优雅，永远笃行的姐姐。
不，不想。
不考虑延续血脉，也不考虑引产的危险。
她只想真正做一个尊从内心的决定，去继续爱自己，去对生命负责。
她的，已经燃烧了四分之一的生命，和孩子的，还未开始的生命。
哪怕手术失败，走向死亡呢？她也是作为路妙，认真负责的活到了最后一秒。
“谢谢。”
路妙摸了摸路翘的头发跟脸颊，露出了这一年来，第一个笑容。
世有无望的福歌，亦有无妄的祸责。
苦难跟幸运一样，本来就没有缘由。
她只是一直很幸运，突然被不幸撞了腰。
可有人愿意为她困留牢笼，有人愿意为她披荆斩棘，她就想再对抗、再搏一搏，再接着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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