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以昨日》陆是是

6、旧轨区

　　何若影在水果店旁的米粉店点了份清淡素面，慢慢吃着等车来。

　　“听说了吗，这里有个爱打盹的老太太昨天消失了。是个百越人，你有看过这么老的太太还到车站来租房吗？听说是等她的孙女，说她的孙女11岁。”米粉店的老板娘对着水果店一个老头说。

　　那个老头诧异道：“昨天好像还好好的，指不定她在什么地方摔倒了起不来，我们老人家最怕摔倒了，骨头脆弱得很呢。”

　　可怜老人的故事，她讨厌听到此类的事情，不继续关注，自己的情绪才不会受到波动。但她还是想到多年以前，当她成功离开了那耳巴山村时隔两年后，她拨打了爷爷的电话。电话里爷爷是这样说的：“辞辞，你太忘恩负义。”想起这句话和爷爷那嫌弃的语气，她突然控制不住泪泛眼眶，下意识眨了眨眼便结账出了小店，她本能地察觉到，这时候的哭，也是一种委屈地表演。她害怕在那耳巴被人认出来，然而却不知道为什么。

　　下午两点一刻，走到候车牌时公交车刚好到了。

　　车子在坡道上行驶着，12只复几怪陆续快速飞跃跟着，很开心。

　　“太好了，伙伴们，我们又找到她了”。毕竟这些年，他们没有放过每个夜晚的梦魇。

　　复几怪不知道这样的方式是否可以让辞辞忘却过去，但是还是有效果的，至少比起那时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好多了。

　　鬼煦从售票屋的窗口看着何若影上了车，想着她的出现也许就是因为那份报纸上的匿名新闻。

　　“鬼煦大人，聂戊让我把这一缕意识给你看看，昨晚那个老太太的。”鬼煦转身，才注意彼辰已经回到售票屋了，手中递过来一缕冒白气，棉花糖状的悬空气体。

　　鬼煦一手接过，一手按住自己的额头，闭上眼，自己的意灵进入了这缕意识之中，他看到一个戴着百越帽的老人拄着拐杖，慢慢在山路上走着。

　　“你知道又辞辞吗，我找不到她了，帮帮我，我的眼睛不好，是不是已经被又鸿那些狐朋狗友卖了，帮帮我。她才11岁，”又是另外一幕，却是在库火地，“库火地，去库火地，那里有她的旧梦……”

　　鬼煦惊了一下，睁开眼，他知道她说的旧梦是什么，那是他第一次进入又辞辞梦境里采到的蓝色梦晶衍生的碎片。废佐师傅就把它放在住处库火地，师傅说过清梦很少有，而且这碎片还有不容易察觉的敌意，这类的梦晶石很适用于防守，这是高度警惕的意识才能产生的梦晶石。

　　“收好，辰，这是又辞辞的曾祖母破碎的意灵，把这个放在灯盏窝的温养地，我需要感知老人家其他破碎的意识去向。”

　　“好的，鬼煦大人。”

　　“待会看手机我发你的地址，保护好她，在石望镇有任何事情及时向我汇报，她2个小时后就会到石望镇了，不要老是忘记出了那耳巴，我们的所有术法都派不上用场，遇到事情也不要逞强。”

　　“好的，鬼煦大人，知道。梦晶已经交给了废佐使，你和他约定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研究脱离那耳巴还可以使用意灵之力的方法，到时候我取到的梦晶就更加丰盛了，不局限于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采集梦晶，每个月能给他110颗梦晶石，当然还是黄色的梦晶石。”

　　“十倍？条件是什么，你不是从来都很敷衍他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会碍事。”

　　去往石望镇的车子慢摇摇行驶着，本地乘客们会盯着外地的游客看着，何若影把宽檐帽压得更低了。她回到这里待得时间越长，就越会下意识的逃避。毕竟在过去，在放学路上，那些孩子会向她扔泥巴，然后大喊：“强-奸-犯的女儿”。她不仅是大家嘲讽中的孤儿，而且是强-奸-犯的女儿，她一路逃跑……

　　她没有回忆过多，并安慰自己一定是早已释然，她知道自己擅长遗忘。

　　何若影在进石望镇前，提前一站先下车，夜晚是很好的庇护。此刻天气变得阴沉，她套上黑色的长款运动裤，黑色的罩衫，将背包备好，拴紧小手电，附着喜欢的小弯刀，何若影将自己多疑的性格发挥得很好。

　　手机预定了一份麻辣烫一个小时候后送到旧轨区6栋6楼2号房。并备注：需要女配送员，不要打电话，到时敲门需说自己是送麻辣烫的[比心]，这么轻松的讲法至少不会引来怀疑。继续沿着旧轨区方向走去。至于能不能选择用女配送员，就随机吧，就当本次投石问湖。

　　18点30分，石望镇的街灯陆续亮了起来，天边乌云层叠渐渐靠近。

　　她发现经过的这段路是和父亲曾经散步的地方。约莫这附近吧，适逢傍晚。父亲默默地抽着烟，跟着她身后。散步，那是难得的片刻，他们在拐角处遇到卖红气球的老人，他给她买了一只，他看见她笑了，在前面牵着气球蹦跶。

　　难道？她思索着，她的脚步轻轻地走过小坡，横穿而过久远废弃的火车道，对面的矮楼层区就是旧轨区，她渐渐看明白了，那间房就是当初和父亲一起住过的地方。于拉一直待在原来和又鸿居住的地方？用情至深呐，她叹了叹气，男人果真如母亲说的一般，没有多大用处却仍旧挡不住有深情的女人喜欢。

　　那间房子里有父亲唯一一次给她过生日的记忆。楼下原来的那家便利店已经不在了，这栋楼没有一点亮光，面对夜色中黑色的楼栋她有些发怵，周边的矮楼也同样昏暗，弱光显得漆黑一片。

　　这栋楼3层左右侧面是个弯道斜坡，何若影从那里爬上4楼是件容易的事，站起来又翻上5楼，最后再绕到旁边的窗台上准备上6楼，到达五楼的时候，她听到外卖员急乎乎地上楼，来得正好。

　　咚咚……咚咚……

　　何若影翻到6楼旁窗户时，外卖员正在急乎乎地敲门，“你的麻辣烫外卖到了，你的麻辣烫外卖到了”。这个嗓音粗的女配送员在粗暴地敲门，屋内没有一丝动静一丝光亮。

　　随即只听到门咔哒一声，“嘣！”“啊！”汤撒到地上的声音，两个人持续扭打的声音。

　　何若影跳上阳台，发现玻璃门是锁死的，一个飞踢，“哐当”，玻璃碎了满地。

　　她顺手提开手电，光亮中看到两个陌生女人扭打在一起，配送员还戴着头盔，个头很壮正用蛮力抵抗着，她的手臂上被划伤了，血一点点流出来，光打开后，配送员看见自己双手尖叫着“欸？我曹……啊……”便昏倒在地。

　　在屋里的另一个瘦削女人，蓬头垢面，癫狂的神态，着实吓人。头发遮住了她的右眼，她回头便冲着何若影，左眼眯着，挥着手里的刀片不停地念到，“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何若影迅速躲开，她犹豫着要不要踩醒躺着的人，还没有下脚配送员轻哼了一声，原来是个装晕的货。“快跑！”何若影说毕，关掉手电筒，黑暗中配送员猛地推开何若影，蹿下了楼梯。

　　何若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推撞到侧门上了，一阵晕眩，只听见外卖员脚步在楼道里嘣嘣嘣嘣……声音逐渐消失。

　　黑暗中腰部和左臂感到刺痛，她被疯女人挥舞的水果刀划伤了。

　　只听见那个疯女人叫着“不是我，不是我，又鸿，你该死，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该死……”

　　何若影摸到腰部附近正在流血，虽然说她自小喜欢跑步锻炼身体，但是今日她一个人来这并未料想到会受了刀伤，死亡的恐惧席卷而来。她知道自己斗不过这癫狂的女人，受伤了完全不太好发力，只能逃跑，她支撑着自己准备跨门而出。

　　“辞辞，快跑，快……辞……”，一个微弱的女人声音是从里面的房间传出来。

　　“于拉，是你吗？”何若影转身贴墙避开了上前挥刀的疯女人。

　　“你爸爸……是被……陷害的，没有……那不是强-奸，是这个疯子……她在饭桌上报的警。”

　　只听见疯女人蹦蹦向房间里踏去，用脚踢打地上的人。

　　“啊……”于拉惨叫着。

　　“就是强-奸，他同时交往这么多女人，就是在欺骗我。你闭嘴吧，瞎叫唤！”

　　“于拉，坚持住，别说话！”何若影跨进门去。

　　分秒之间只听房内嘣嘣作响，刀片撕扯的声音，“……嗯，辞……原……谅我，原谅你爸爸，事情的真相很简单，婚外情的 ……”而后没有了声响。

　　疯女人又蹿了出来，极其快速，关上门，上了铰链，黑暗中如此熟悉房间布局，这废楼是她常常呆的地方，她习惯了在黑暗之中走动。

　　何若影贴在客厅的右侧墙上，拿好了小弯刀挡在身侧，控制自己的呼吸，侧耳倾听，对方也没有声音。

　　何若影头皮发麻，她想要沿窗原路返回。又担心风险也太大，摔个半死划不来，现在伤口越发疼痛了。

　　闪电亮了，而后“轰隆”天边一声炸雷，电闪雷鸣间。

　　“咚！”疯女人趁着闪电的光亮跳了过来，压住何若影的右臂，何若影左手接过右手的刀，挡在身前，如果疯女人向前就会受伤，何若影一脚顺势踢出去，对方摔了出去。

　　何若影自己滚到阳台边，那个地方有一地碎玻璃，默默吃疼。

　　此时，只听一片瓢泼大雨，哒哒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