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以昨日》陆是是

5、灯盏窝

　　鬼煦的飞跃速度很快，沿着白虎崖的山脉，越过一片片坟墓，穿过黑暗潮湿的岩洞最后抵达了自己的庭院——灯盏窝。

　　彼辰点起了今夜里的第三盏灯，正逢寅时中，灯芯向上窜了一截，代表灯盏窝增加允许进入的新成员。

　　鬼煦抱着何若影进了内院，彼辰停在门口，多愁善感的他，心软得要落泪，“我的大人啊，我收回白天的话，原来她是因为没有了完整的心，甚至已经没有了完整的意灵，所以不记得你了。有人用单字咒换走了她内心的秘密，所以蝴蝶灵光下看到的心只有一半，但是这不是生物学上理解的只有一半，而是人之根本的意灵就少了一半。”

　　灯盏窝是鬼煦向众也买来的住宅，是难得的温养好地，只是夜里必须要点灯，子时一盏，丑时一盏，寅时一盏。里面的结构酷似一盏灯，节节相扣。如果认了主人，也只有主人默认的生物才能进得来，实数阴冷空山中隐蔽温暖安全的家。

　　灯盏窝里住着鬼煦和他的灵仆彼辰和聂戊，一共3个准入身份，现在增加了个何若影。

　　鬼煦在老柜子里翻翻找找，找到一床薄薄的白色夏被，他把床铺重新铺好，躺着的何若影，手心中央开始逐渐显示一个灯盏的记号，隐隐的光没入手中，迷迷糊糊中她闻见一股桂花香。

　　鬼煦环抱着何若影，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她的面容要仔仔细细看，才能找到往日里的熟悉感。

　　“哼……嗯……” 靠在胸膛附近的何若影轻哼，光是听着这样的声音他感觉心口被刺疼了一般。

　　“辞辞……辞辞……”鬼煦轻声唤着她的名，轻拍她的背，试图缓解刚刚突发事件的紧张。

　　微微暖光下，鬼煦看着入睡的何若影，陷入沉思，又辞辞身体中的半颗意灵之心谁拿走了？

　　白虎崖上是陆续到达的复几怪，这里一共有十只，有两只从灯盏窝外围的墓地上折了回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跟丢了又辞辞，复几怪最擅长的去梦，他们有很多古老的咒语。因为如此，众人趋之若鹜。

　　“前面不能进去了，需要准入。”一只说。

　　“你们有谁生前住过灯盏窝吗，或者……死后？”另一只又说。

　　“恩……让我们想想……”复几怪是执行派的一种，喜欢执行单一的命令，由千年以上的散灵结合而成，并喜欢帮助同类。

　　所以互相认识的复几怪大体都在做一样的事。思考对于他们来说是件花费时间的事，第一只复几怪犹豫了10天才决定执行又鸿的请求。它们需要在千年的记忆中翻找记录，找到这样做的理由，总是这么慢。

　　“已经这个时候了，我们今天先回去吧，去车站附近，她不会凭空消失的，这里离库火地太近了。”一只说道。

　　“早点回去，莫要稗木女发现了我们，还记得上次吃过的亏吗？”复几怪们纷纷同意在空气中飞快地滚动离开。

　　虽然稗木女不住在库火地，但是她喜欢在这些附近游荡，以敏锐的察觉力抢了很多自己能够吸收的意灵。她很喜欢复几怪布袋里古老的梦境，可以炼制各类颜色的梦晶。

　　卯时，灵仆彼辰轻轻走近鬼煦房，鬼煦将手放在嘴边示意安静，彼辰凑到耳边说了几句，鬼煦原本稍有悦色的脸色恢复了严肃，废佐使师傅居然到了。

　　一旦废佐使师傅知道蓝色梦晶碎片的起源，他一定会费劲心思研究梦的主人，期许获得更多蓝色的梦晶石，用以加固库火地的防守。

　　“我先把她送回去，从后山饶出去，你来应付一下他，就说我昨晚喝了太多魂酿，还在睡。”鬼煦说着就双手抱起她，一阵风似的穿过暗道，出了山口，在林间上飞跃着，这时太阳刚刚沿着山边升起，何若影还是没有醒来，她皱了皱眉头，鬼煦给她挡挡阳光，他下定决心决定要帮她找回那半颗意灵之心，只是在这之前不知道怎样再次使她认识自己。

　　在白日，那耳巴这一片蓝天烈日下的平静村野中，用了意灵之力，常人无法看见的。人们仔细看的话，风在野草和树木上的卷起的纹路或许有些奇怪，但这些，从来就不会有人特意关注。

　　卯时已过许久，废佐使才过了白虎崖，便感觉到了一息和梦境台蓝色梦晶碎片一样的气息，心想鬼煦第一次交的梦晶术作业就是那块碎片，他疑惑地站在墓地一侧的石林，在圆盘桌上敲了敲，彼辰从山中阴处隐出，飞跨过墓地而来。

　　“废佐使，我家大人命我在此地替他带消息，昨晚他喝太多了，正在休息。这是每月必须要给的11块梦晶石。”彼辰将梦晶递上，放在圆桌上。

　　“你家鬼煦还是个急性子，每次做任务似的急乎乎。”废佐打开木盒子，里面是11块黄色晶石。心里想这小子每月都是这么敷衍的，都是些最下乘的晶石，最多可以用来当炼意灵的木材使用，倒是很配，鬼煦的梦晶术水平是真不行。

　　“鬼煦的意灵之力最近还是没有长进吗，彼辰，你可告诉他要记得他的另一个约定。以后还是你来送梦晶石吧，那小子已经厌烦我这老头了，没准有多少事还瞒着我。”

　　“废佐使师傅，我家主人一直都那样散漫自由惯了，每日还得我催着才出去采梦晶。”

　　“好啦，倒是以前太纵容他了，应当罚日日抄写术法，我该走了，”废佐使转身，彼辰跟着，“不送了。”废佐语毕便飞速离开了。

　　“好一顿忽悠，哈，胆子肥了。”聂戊从树木后来一个突袭。

　　彼辰一个后翻跳跃避开便说道：“你就不怕废佐使折返而来听到些什么吗！？”

　　聂戊：“他早就离开了。”

　　“昨天那个老太太，吓坏了吧，后来把她怎么样了，又是那般残忍吗？”彼辰问道。

　　聂戊干瞪着眼，“真不知道这么心软的你怎么当上灵仆的，我们就要替主人杀灵杀鬼。不可怕，是只有一丝意识的活死人，而且她听不见也看不见，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那个女孩的，应该生前就那样了。我把意识收了，尸体早已不能成形了。可以给鬼煦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我们回去吧，在白日下待着总是不受控制的困倦。”

　　“我们俩的实力还不能够在白日里自由行动，正常的。” 彼辰和聂戊穿过石林一跃进入潮湿深洞，过了一个洞口，才觉凉意舒服。

　　见那番庭院里，种着喜阴的花草，幽蓝淡香，上空再高一点的地方有稀稀落落的微光，院里一切摆设整齐干净既温暖。

　　鬼煦将何若影从灯盏窝飞跃回至售票屋附近的那家旅馆，将何若影放在床上，盯着她看了许久，她睡着的时候哼哼了一次，身体会抖一下，好像是被吓到了，随后只剩下安静的呼吸。

　　直到她醒来要换衣服的时候，鬼煦才到阳台上去，在那里抹掉了阳台上的指痕和其他痕迹。鬼煦突然想到的办法：只要让她觉得昨晚的一切皆为梦就不会害怕。

　　何若影醒来时，小弯刀掉在床边，也许是自己睡梦中推落的，背包靠在床边，门上面没有被柜子抵住。她想：昨天这场梦断断续续，还好也没有什么过于恐怖的东西。她意外的头脑清醒，又能记住了梦境。那个没有五官的老太婆说：“你是谁，是个空壳吗？” 还是有点恐怖。

　　梦里有一段，她在坠落时背部暖暖的，有人接住了她，她有些喜欢那一刻，又呲笑自己白天也要想做梦，如果真的有人从后面拥抱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何若影没有多少困惑，也没有去阳台看一眼，鬼煦推测这是经常做噩梦的状态，奇怪的是她醒来似乎还笑了一下。

　　“咚咚”有人敲了敲门，打断了若影的思绪。

　　“谁呀？！”何若影困倦地拖长了声音问。

　　“要12点了，来提醒退房，超过半小时，要多加钱的。”门外的人走开了。

　　何若影一看手机显示11点49分，慢慢直起腰，打一个哈欠。乱七八糟的梦境，由它去吧。

　　换了件红波点吊带群，外披米色短防晒衣，梳理完毕，收拾背包下楼去退房。

　　“何若影是吧，有你的信，”前台的旅店老板看着小电视机，随手扔出信件。

　　“什么时候到的？”

　　“早上8点。”

　　“看见送信的人长什么样了吗，老板？”

　　“是个小男孩。这一带跑腿的。”

　　何若影打开信封，信上也只有一句：“石望镇，旧轨区6栋6楼2号房，敲门请说你是送麻辣烫外卖的。——于拉。”

　　这次的信件是打印出来的，分辨不出来是否是同一个人写的信，若影掏出上一封信，纸质一样，细小的压花纹也一样，差别就是这次对方没有写上又辞辞的名字。

　　此刻鬼煦，仍在暗处跟着何若影，他看到她在前台拿了封信。心里想到：“何若影，原来连名字也换了。”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倒是一时无法想起来，但是总不能一直在暗处跟着她，便先回了售票屋。

　　“石望镇，旧轨区6栋6楼2号房，敲门请说你是送麻辣烫外卖的。——于拉。”何若影重复地看着这封信，担心这是个陷阱。于拉没有来找自己，为什么不能呢，在明明知道自己在哪里的状况下，为什么让她去找她。

　　何若影算了算时间，今天下午或许能够去的，那就先快速行动吧。

　　去到售票屋旁时是13点45分，她想确认一下时刻表，何若影打算等去了石望镇，回来以后再去那耳巴的绿河村找祖父。

　　“您好，我想看看今天下午的时刻表。”鬼煦闻声抬起头来，只看到她此时胸前挂着一个相机，头上大大遮阳帽，将刺眼的阳光挡住，淡淡的荫蔽处，微笑的她，眼睛仍似月牙。

　　“您打算去哪一站？”鬼煦轻声问着，深怕玻璃窗外的人是个幻影，下一秒就会消散。

　　他希望她能注意到自己，心里举着小旗子，在欢呼雀跃，快看呀，快认出老朋友！

　　今天，他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有细细的蓝色条纹，搭配轻便的浅蓝沙滩裤，他不再戴那滑稽的假胡子，这是他11岁时见到她时随着时间自然成长的脸，比起当初辞辞夸赞地可爱，更多地是俊俏和内敛。

　　“都行，要不就石望镇吧，看个大概的时间就好。”她随意地回答，低头看那耳巴的周报，上面粗糙的印刷体，没有广告的报纸，都是些奇闻异事，也没有关于那匿名新闻的后续，就像是被遗忘的恶作剧。

　　“今天有，刚刚接到通知30分钟左右车会到，5元。”

　　“恩，好的，谢谢啊。” 何若影微微一笑递出钱，直至拿票转身也没有仔细看看那个售票人，曾经的少年已经25岁，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

　　她的确不认识我，鬼煦心头是一阵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