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九野冬嘉

3、小女孩

　　找到吴邪是在三天后，在离吴山居最远的一家医院里，吴邪正眯着眼坐在医院的后花园里晒太阳，这样好的阳光，晒一次少一次了。
　　说实话吴邪心里有些害怕，虽然这不是第一次面临死亡，但是这次恐怕真的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他一直以为在斗里一次次的冒险已经让他学会坦然接受了，可是当它真的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想要活着。吴邪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把自己封闭起来，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不告诉任何人，等到有一天人们发现他不见了应该会来找他吧，谁知道呢。吴邪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头疼，所以他干脆不去想，每天就出来晒晒太阳也挺好的。
　　旁边有一个小女孩，也学着吴邪的样子晒着太阳，她时不时抬头看看这位有点奇怪的叔叔。她是在半个月前见到他的，之后只要不下雨，他每天都会来这里坐着，也不说话，就只是安静地坐着，他时常咳嗽，有时咳起来就没完没了，偶尔她还看见他好像咳出了血。他应该生了很严重的病，但是却没有人来看他，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没有家人了，但是自己至少还有陈阿姨。小女孩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好可怜，生病了都没有人来关心照顾他，所以她选择每天都到这里来陪他坐着晒太阳。
　　“叔叔，你怎么都不说话，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啊。”小女孩实在憋不住了，抬起头来看着他。
　　“不说话就是不会说话吗？”吴邪睁开眼看着小女孩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嵌在那张无比稚嫩的小脸上，似乎有些熟悉，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有时候沉默更有力量，安安静静地更能感受这个世界带给你的变化，我喜欢安静的生活。”
　　女孩没听懂这位怪叔叔的话，但是她还是很开心，因为自己终于和他说上话了。
　　“叔叔，你得的什么病啊，严重吗？”
　　“不严重，小病，过几天就好了。”
　　“叔叔你没有家人吗，为什么他们不来看你啊？”
　　“有啊，但是他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已经麻烦他们大半辈子了，我这点小病就不用麻烦了。”
　　小女孩有些困惑，生病了家人不是应该要陪在身边吗，至少自己生病的时候，从前爸爸妈妈会守在自己身边，现在陈阿姨也会守着自己。如果这也算是麻烦事的话，那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再麻烦陈阿姨了。
　　“叔叔…”
　　“你问了我这么多，是不是也轮到我问你了，你生的又是什么病？你父母呢？他们就放心你每天都从病房里跑出来？”吴邪打断了小女孩的话，抢先说道。
　　“我没有爸爸妈妈了，他们出车祸都死了，我得了白血病，现在和陈阿姨住在一起，她是这个医院的院长。”小女孩说着低下了头，用她的小手擦拭着眼框里的泪花。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吴邪立刻蹲下来把小女孩抱在怀里，一会儿拍拍她的背，一会儿摸摸她的头，嘴里还在连连说着“对不起”，说着说着自己也开始呜咽起来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二叔、三叔，还有胖子、小哥，他们都还好吗，他们会不会怪我，胖子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大骂自己一顿，然后大哭一场，边哭边骂天真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狗。小哥呢，他会为我难过吗，他的生命那么长，而自己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他看惯了那么多的生死，应该不会哭吧，大概就会像对雷本昌一样，在自己濒死的前几天对自己特别好，好像在说你看你就这几天了，好好享受着人间最后一点美好然后下去见阎王爷吧，而自己死的那一刻他一定还是一样的沉默。
　　可是自己真的就只是一个过客吗，自己就甘心当一个过客吗？这个时候吴邪才明白，原来自己不告诉小哥不是因为怕他哭，而是害怕他没有反应，因为他从来都是闷油瓶，他会忘了自己的，这样也好，漫长的岁月里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可是小哥啊，我真他娘的想你能记住我一辈子，也许我过于自私了，但我总觉得我们是不同的，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早已在彼此的生命里刻下了痕迹，可到了最后一步，我终究不愿也不敢面对你，面对我自己。
　　“叔叔，你怎么了？”小女孩哽咽的声音将吴邪拉了回来，她用手轻轻擦拭着吴邪的脸，“叔叔你不要哭，我给你吃糖。每次我打完针痛得想哭的时候，陈阿姨都会给我一颗糖，陈阿姨说了，糖是甜的，吃了就不哭了。”
　　吴邪看着女小孩，接过了她手中的糖，是那种用漂亮的糖纸包裹着的一颗小小的水果糖，小女孩大概就只有7、8岁的样子，这么小却要经受这么多，忍不住有些心疼。
　　小女孩拿出了另一颗糖，用手一转，然后迅速地把糖放进嘴里，“就像这样，吃了就不哭了。”
　　吴邪也学着她的样子把糖放进嘴里，“嗯，真甜，一切都不苦了。”
　　小女孩笑了起来，吴邪也跟着笑，他把小女孩抱在身上，继续坐着晒太阳，问她：“你害怕吗？”
　　“不怕，陈阿姨说了会治好我的病的，我相信她。”
　　吴邪就这样抱着小女孩，听她说起从前的事。她叫小雅，3年前她的父母出了车祸双双去世，从此她就成了孤儿。因为患有先天性白血病，孤儿院也没钱医治，在病房里住了几天就准备出院了，幸好被陈院长拦下来了，她住院治病的一切费用都是院长掏的。
　　小雅说着说着就抱着吴邪睡着了，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一切都那么美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过多久小雅就醒了，她看了看吴邪，说道：“叔叔你没事了吧，以后我还拿糖给你吃。”
　　他一下就笑了：“叔叔没事，谢谢你的糖果。你看这天都快黑了，你要早一点回去，不能让陈阿姨为你担心知道吗？”
　　“嗯，那叔叔你明天还来吗？”
　　“来！今天你跟叔叔说了你的故事，那叔叔明天给你讲讲叔叔的故事，好不好呀，嗯？”
　　“好啊，那我们拉勾勾。”小雅伸出小拇指，吴邪也跟着照做，她嘴里还在念着什么，吴邪没听进去，大概是拉钩的时候要讲的什么话，小时候和小花、秀秀一起玩的时候肯定也说过。
　　死亡是痛苦的，但是我也不能躲在医院里逃避，小雅尚且如此勇敢，我又为什么不敢面对自己呢？我必须要消化我的过去，消化我的痛苦，而不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吴邪在回病房的时候想得入了神，丝毫没有发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