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九野冬嘉

2、“我去找他”

　　张起灵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坐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坎肩见张起灵没有反应，就嚎起来了“难道老板出了什么事？老板呐…啊…”
　　王盟见状立刻推了他一下，给了他一个眼神，心说搞不好这两人还真闹了什么罅隙，身为老板的好员工，可不能给老板添乱，忙说到：“小哥，老板去哪儿了我们真不知道。”随即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和老板没事吧？”
　　张起灵看了一眼王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又陷入了沉默，三个人就在内堂里坐着，安静地可怕，只听见窗外哗哗的雨声，不停地拍打着院内的植被。偶尔也会电闪雷鸣，把吴山居照得蹭亮，地面的积水正不停地往下水道汩汩流去。
　　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坎肩觉得实在别扭，到内堂外面寻了一地儿自顾自抽着烟，不一会王盟也过来了，两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完全没整明白这两人到底要干啥。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渐小了，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两人都眯着眼睡着了，呼噜声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成了吴山居唯一的声音。
　　内堂的灯还在亮着，一如既往的安静，张起灵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神淡漠如初。吴邪不告而别，不远千里回到吴山居，换件衣服又走了，也没有对王盟说他要去哪里，显然他有什么事既不想让我知道，也不想让他身边的人知道。如果他有什么事一定要做，并且不想让我们知道，那么直接去做就行了，没必要这么招摇还回吴山居换衣服。
　　张起灵回忆起坎肩的话，吴邪“换了件衣服又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可是吴邪的衣服都在雨村，杭州已经不剩什么衣服了，他没带衣服可以去买。衣服，张起灵看着自己身上略微泛黄的白衬衣，突然明白了，那件衣服一定很重要，是吴邪要做的事情之一，而那件衣服在吴山居，所以他必须要回来。
　　从雨村回到杭州就为了换一件衣服，那之后呢他又要去哪儿？
　　张起灵想起在一起的这些年，吴邪无论想做什么事都会先和自己说，大到人生理想小到吃饭睡觉，事无巨细；他也会对自己说起他小时候的生活，带自己见他的朋友、家人，在吴邪的心里，自己早已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了。如果还有什么事是他会瞒着自己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吴邪要死了，他避开了我们所有人，选择一个人离开。
　　张起灵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刻画着吴邪的样子，他用手捏了捏眉心，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往屋外走去，他需要去确认一下。
　　王盟和坎肩睡得正香，张起灵叫醒了王盟，问他道：“吴邪回来的时候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老板挺正常的，除了不理我。”张起灵居然对他说了这么多话，王盟有些不敢相信，果然他只关心与老板有关的事。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哦对了，他好像咳得有些厉害。”
　　“他换了一件什么衣服？”
　　“一件黑色的，好像是你送他的那件。”
　　王盟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他看见张起灵眼睛泛着红血丝，大概一夜没睡，眼角似乎还泛着泪光，这种神情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原来神明也会哭啊。王盟正了正身子，想着等会该怎么说，需要安慰他吗，该怎么安慰啊，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没等他开口，张起灵就站起来背起包推开门准备走了。
　　雨早就停了，天刚微微亮，地面还是湿的，草丛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应该是小虫子到处游窜。
　　小哥你要去哪儿？王盟叫了他一声，心道这两人还真是一模一样。
　　“我去找他。”张起灵留下一句话头也没回就往前走，快速地消失在晨曦中，只剩王盟愣在原处，还有旁边正在打呼的坎肩，吴山居又安静了下来。
　　张起灵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杭州有十几家医院。
　　十几家么，没关系，我会找到你的。
　　张起灵走在马路上，四周很安静，整个杭州城还在沉睡，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了又缩短，西湖上有鸟在飞，掀起一层层涟漪。再往前走就热闹起来，星星点点的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张起灵记得这里，记得这里的人。几缕青烟升起，他们又开始忙碌了，为这个城市的陌生人准备早饭，陆陆续续有人来买早饭，这条街开始嘈杂起来，吴邪带他来吃过几次，张起灵本来是不喜欢这种吵闹的地方的，但是吴邪说得带着烟火气息才叫有人味。
　　张起灵来到一家摊子前，点了一份小笼包。
　　“小哥，小笼包是南方的特色，你长住在北方肯定没吃过，来尝尝。”吴邪笑得眼角都堆了褶子，边说着边给张起灵递了一双筷子。他可是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才把张起灵拖到这里来吃早饭的，胖子说要留住一个人得先抓住他的胃，也只有美食才能让人眷恋这人间，虽然听起来对小哥可能不大会起作用，毕竟这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墓里度过的，吃东西不过是为了生存，哪懂什么生活。不过万一呢，骄奢淫逸的生活习惯了可就回不去了，到时候还不粘着小爷我，吴邪想到张起灵日后求着自己带他去吃西湖醋鱼、东坡肉、红烧肘子的场景就忍不住偷笑起来。
　　“吴邪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没什么，快吃快吃，不够再点，吃了等会我们去逛西湖。”吴邪甩了甩头发，让自己清醒一下，就开始大块朵颐起来，张起灵也低头继续吃小笼包。
　　“好吃吧，以后我要带你去体验这人间的美好，什么美食、美景的都要体验一遍。我跟你说小哥，人世间不是只有长白山底冰冷的青铜门，生活是有温度的，你看这些人忙忙碌碌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身上的烟火味才是人该有的，我也要带你去沾染这人间的烟火味，得沾得满身都是才行。”
　　张起灵抬起头来看着吴邪，对他笑了一下，没有拒绝。
　　“这就对了嘛，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啊，以后要多笑笑，对身体好。”
　　张起灵看这桌子上的小笼包，夹起一个就往嘴里送，汤汁包裹着他的味蕾，鲜滑入口，一如当年的味道。
　　“吴邪，等我。”张起灵放下筷子，放下钱就离开了。
　　太阳缓缓升起，金色的光照在张起灵的脸上，仿佛铺上了一层金箔。他抬头望着日出的方向，那双眼睛似乎不再那么淡然如水，仿佛注满阳光的黑宝石，微微发亮，引人向往。
　　六月的阳光，炽热却不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