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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幕僚 ...

  •   “爹!你听我狡……不,你听我解释!不管爹相不相信,女儿应是梦游症犯了,午睡时分就那么巧的避开了宰相府的所有人,又那么巧的一路无阻,到了湳阳江,黄昏时才醒来,这才往家赶的……”

      “……”

      嗯……温楚晓得这个胡诌的理由确实糊涂,但也解释不来。

      “要不……爹请个郎中给我瞧瞧?”

      “是该瞧瞧。”温楚的长兄温知辞不知何时从后来来的马上跃下,站在宰相府门前,靠着长柱,双手报胸,一副嘲笑的神情:“不过应是瞧瞧你的脑袋。”

      再看仍然骑在马上的温儒衡,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该如何形容那眼神呢?貌似是狐疑中掺杂一丝无语,迷惘中掺杂一抹亲女痴傻了的惊恐。

      宰相府大夫人听到前院的动静后,从内院赶来,看到温楚完好无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唉!你可吓死娘了……”身着一袭暗紫色广袖锦衣裙,衣香鬓影的妇女慌慌跑到温楚的跟前,自顾自地嘘寒问暖了一番,见着温楚一副窘迫样来了气。

      “今个下午昭月那姑娘就哭哭啼啼来告诉你爹了,你这个臭丫头!怎么也不懂些人情世故?”温楚的母亲齐妍皱了皱眉头,嗔怪道。

      温楚差点忘记李昭月这茬,李昭月早早回了家,看自己受了欺负,又怯懦不会和太尉说起偷游出去看未来夫婿的事情,定然会来找温儒衡解决问题。

      她微微一愣神,温知辞狠狠叹了一口气,轻嗤了一声,信步走向内院。经过温楚时,又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还害着爹和我找了你一晚上。”

      说罢,便扬长着走向自己的庭院。

      温楚闻言,深感愧疚,低眸,抿嘴:“爹,娘,是女儿的错。”

      温儒衡心中火气正烈,见女儿这幅模样也不忍多说什么重话,只是训诫着齐妍:“你也好好管教管教她,多大了还如此不稳重,这副不知礼数的样子,还不叫未来夫家笑话了去!”

      齐妍也没回他,却也附和着:“楚儿啊,就算不喜欢读书,也该懂点女子家的德行,不能学娘以前那样没规矩。”

      其实温楚这般不拘束的模样,多半也是来自出身武将世家的齐妍的影响,在她的记忆里,娘以前也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小时候齐妍对她管教少些,也喜欢教授她一些武术本领,除了书傅教授她的典籍要去研读,成长也算宽松自由。

      只不过,祖母仙去,温家上下礼教管理衡量的担子多多压给了娘,齐妍也渐渐变得稳重。

      “是。”温楚喏喏应着,低头抠着自己的衣角。

      温儒衡怒火未消,思量着不给温楚一点教训她也不涨教训,便朝着温楚冷冷看去,重重说道:“知错就好,不过你还是别回你庭院了,去祠堂抄书反省半月,丫鬟也不能伺候着。”

      这次齐妍也没有帮衬些什么,想着温楚确实少了些管教,多多承受一些倒也多多成熟一些。

      温楚虽不情愿,但是也没什么借口和立场去反驳,只低声说道:“好。”

      祠堂是宰相府设置在府中正东,用来祭祀先祖和焚香祈福的地方,地方不大,点起满架红蜡烛,倒也十分亮堂。宰相府大大小小的庭院大部分都在南边,所以平时极少人来,是一片僻静之地。

      这几天除了小眠早中晚三次会送餐食来,也没有颇大的动静。温楚日常就是在祠堂中设置的漆木书案上捧着一册竹简读书,或是跪在软垫上对着列祖的牌位祈福。

      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偷懒的,有人瞧着会好好跪着或看书,平时没事就画她爹小象玩。

      平时也没有丫鬟拾掇自己,只有简单的焚香沐浴,温楚想着反正也没外人瞧着,就或是不修装饰地披散着头发扎一撮发,或是草草绾起长发。

      禁闭的第十天。

      这天和平时不同,来这方僻静之地还是第一次听见外边嘈杂的谈话声和急匆匆而过的脚步声,尤其还是在相对来说宁和清净的清晨。

      晌午时分,温楚忍不住询问小眠宰相府的情况,小眠说是宰相府今个上午来了一位在京城稍有名气的幕僚,老爷一直讳莫如深没有透露消息,导致上午人来了时准备得匆忙。现在那位正与老爷在前厅谈话呢。

      幕僚?温楚不知什么样的人物还需要兴师动众,竟令南朝宰相躬自相迎。

      从小眠的话中温楚得知,这位幕僚是京城有名的名士谭渊,一向严苛的温儒衡见了他的文章也连连称好,不仅博智有才,还尚年轻,年仅十八便闹出满城风雨。近日被宰相府收割了去,说是要谋口饭吃。

      不过这人也甚是奇怪,重臣举荐不要,直提入仕不要。

      竟偏偏说什么“未有成官命,却存为国情”,单单在宰相府当个幕僚,隐于市集为一个谋士,也不愿踏上那趋势逢迎、权力至上的仕途。

      温楚自然听说过他的名号,也读过他的文章,那一段“为国者当德法兼攻、刚柔并施。德将普惠百姓,兴修水利,育民知礼,教化为官者承德兴要而不于小官施刚以镇,为福一方;法将细法炼法,以统官牵制为要,拨乱反正,镇奸邪无论亲疏宗制依法而平视,以扬国法。既不顺附势者谬言,也不顺天命,但请顺逆耳、顺人心。”写得是真真好,相较于现今的注重于风水龙脉的风气,十分超前,而又无空论,让她印象深刻。

      不过最让她影响深刻的,是李昭月常在她耳边絮叨的,那赛过天仙的一张脸。

      温楚倒不是怎么在意是什么样的一张脸,毕竟也没听谁说见过谭渊。

      一切本应该是个传言,却又有不少小姐姑娘由着这个传言而惦念着这样一位集大美、大智的夫君。

      她本觉得有些可笑,但是这般传言一样的人物,却真真出现在了自己的家中,与自己仅隔区区几道墙。

      成为了父亲的下属,宰相府的幕僚。

      一种神奇的感觉涌上心头,温楚突然十分好奇,这位名士的举止样貌,到是不是如他那文字中徜徉的一样雍容大气,颇有王将之范。

      正当时,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温楚没多想就让人进来。

      温儒衡推开祠堂的门,瞧了一眼温楚随意绾起的头发和一身过于简朴的衣服,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穿着这样?”

      温楚行了一礼,唤了一声父亲。

      “也罢,谭渊也不是什么外人。”温儒衡招呼着身后的人让他进来,一遍招呼一遍说:“这是小女温楚,先让你见过罢了。”

      只见从门外徐徐走来一个颀长身材的男子,乌黑的墨发用红帛带高束着,风华妖治。一身修身锦缎长玄衣,绣着斑斑祥云,雍容而隆重,杵在那里就不禁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

      再瞧眉眼,一双狭目中透出如冬去冰融之潭水那般的冷清,面如冠玉,白面薄唇,亦是极佳的温润,也掺杂着半分生人勿近的淡泊,妥妥是那画中人的容貌。

      “楚儿,这位是谭渊谭公子,今日起便是宰相府的谋士。”

      谭渊见祠堂之人,一袭金线牡丹缎绣白衣,清雅素素的发髻,长发及腰,面容秀丽,天生笑面,最显然的是那一双眼睛,秋水含波,清澈得令人心醉。

      虽非艳丽妩媚,但十分别致,别有美感。

      温楚一愣,马上瞧出了谭渊便是那日莲池凉亭中抚琴的男子,马上便是大大地窘迫。

      谭渊似也是认出了温楚,勾了勾眉毛,露出别有意味的神色。

      “令爱在这祠堂作甚?”他看向温儒衡,淡淡说道。

      温儒衡看了看温楚,神色有些捉摸不透,一股不打算给温楚留面子的语气:“害!小女顽劣,惹了大祸,我留她在这祠堂思过,消一消她的心性。”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而且长得也不好,这不怕她以后没人要吗。”

      她听到什么了?是幻觉吗?长得不好看?

      简单来说……就是,丑。

      嗯……

      这是亲爹?

      这是亲爹啊!

      温楚内心一声呵呵,佩服她爹的仗义,一心想着自己在她爹眼里那么丑吗……

      回神后再暗瞧谭渊的脸色,像是没什么表情,但是细细一看,却能看见他嘴角挂着的,似有似无的笑容。

      温楚见他的表情心虚地很,两次遇见他,先是第一次自己被追债狗爬一般跌到莲花池的狼狈样,第二次是祠堂闭门思过不修边幅还被亲爹嘲丑。

      嗯……都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变成了负债累累、顽劣至极,人邋遢又智商低的败家千金而已。

      她思忖着,诸事不顺,日后还是少见为好。

      温楚本来以为这就完了,父亲带着他来认识一下宰相府的嫡小姐,以免日后产生什么误会,然后就领着他去办公务去再也没交集。没想到,谭渊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确实该如此,宰相大人费心了。”

      嗯……嗯?

      她真长得那么丑?这让温楚开始质疑起自己来,不过转念又想这个人可能和正常人不一样,毕竟那日莲花池的谈吐举动就奇奇怪怪,可能和和爹一样,与普通人审美不一样。

      好嘛,这下她的形象又变成了负债累累、顽劣至极,人邋遢又智商低,长得还极丑的败家千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温楚算是卖给他一个面子,对他莞尔一笑:“多谢谭公子。”又客套了一下:“久仰谭公子大名,日后国家有谭公子相助,旻朝必定国泰民安,宰相府上下也承蒙关照。”

      “哦。好。”

      真没礼貌。

      不过要关照什么的客套话,因为自己喜欢哄人嘛,也就说说。

      温儒衡倒是很满意温楚的识大体,觉着这些天的“修身养性”还是值得的,朝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让身边的小厮引路,送走了谭渊。

      刚要出门时,温儒衡忽然狐疑地转头看像身后的温楚。

      本来准备坐下的温楚忽然转个身,佯装要跪下祈福的模样,喏喏叫了声:“爹。”

      “你不会看上谭渊了吧?”

      温楚被她爹这一问题问得浑身一阵惊悚,内心嘀咕着自己做什么惹得这场误会,表面一片平静安然的模样:“没有,爹你想多了。”

      “哦,那就好。”温儒衡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说道:“虽然他长得俊俏,但还是身为京城贵族,是应当有眼界的,不能那般见识浅薄,看脸就欢喜。”

      温楚应着。温儒衡思量了一会儿,觉得还有什么不得劲的地方。

      “那你觉得他看上你没?”

      温楚眼皮子一跳,又一阵惊悚,想到自己的形象已经在他心里如此不堪了,就狠狠地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我觉得他没有。”

      温儒衡点了点头,又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脚下却信步上前,出了祠堂又让小厮闭上了门。

      温楚松了一口气,岔开腿在软垫上坐了下来,再瞧上那方才紧闭的大门,思索着谭渊的谈吐样貌。

      与他那豪迈磅礴的文章比起来,现实中的那位人才到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但是现实中的谭渊,自信沉静、淡泊安然却有时又有些许张狂,倒像能写出那般肆意文章的人来。

      也不枉自己看到那篇治国论时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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