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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阴阳镜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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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福喜在那哭,秦归眉目阴沉。
从东州城回来之后,秦归还未回过秦府,一是受叶无双所托,忙于奔波红七与李荷之案,二是为避开与巡护领家孙二姑娘的亲事。
他自然知道这事到底不能避多久,总归要做个了断。
鱼千灯荡荡衣袖,悠然品茶,似乎此事与他无甚么关系,目光落在自己的茶杯上,泰然立于漩涡之外。
秦归看他一眼,轻叹口气,起身对福喜道:“走吧,回秦府。”
“秦归。”
身后鱼千灯喊了声,声音如轻羽掠过秦归心上,他嘴角不觉得上扬,回头神色带着期待,却听鱼千灯淡淡吐出一字:“刀。”
原来是他把刀落在席子边,起身时没拿。想来因与孙芸定亲这事困扰,思绪混杂,竟连从不离身的刀都差点落下了。
“多谢提醒。”
秦归及时收敛心绪,提刀在手,大步跨出千灯府。
赫老收拾着,见鱼千灯面色清冷甚至有一丝阴沉,也不敢多说话,忽听鱼千灯道:“备马。”
秦归在路上遇到韶华她爹刘大人,被拦下恭喜。
刘孝拍着秦归的肩膀笑道:“我才从秦府出来,你爹娘正与人商量筹备婚事,想来孙平家那二姑娘过门的日子已定,我可没想到,这么快能喝上你秦归的喜酒。”说着脸色由喜转忧,叹口气,“你算是定了,可我家韶华,哎……”
说到韶华,游花节后顾瑾穷追不舍,她去了趟东州城躲人,大半个月后回来,顾瑾竟然成亲了。婚礼风光,场面浩荡,那新娘子也极美,崇郡王府还赏了大宅子,顾府上下风光无两。
韶华回来后听说此事,一笑置之,背后却是冷哼一句:“不意外,男人就是这么容易变心。”
以秦归对韶华的了解,她对此事并不在意,因为她不喜欢顾瑾,于她还是个解脱了,终于摆脱顾瑾,她开心还来不及,专心在仵作房验尸。
但神都十二坊之内,不知谁传出的流言蜚语,把韶华说得难听,无德无行,以至于刘大人和刘夫人对于韶华要嫁人这事,绝望透顶。
刘大人开始削减都事府开支,有天韶华连最喜欢的莲子冻羹都吃不上了,问她爹为何要削减府中用度,刘大人回她:“自然是多存些钱,待我和你娘登极乐之后,留给你养老。”
而韶华觉得在仵作房的薪俸太低,为给自己赚钱,请个高级厨娘做莲子冻羹吃,她伺机觅活。逢江上坊的仵作生病返乡疗养,她说服叶无双,得到了在江上坊暂时代职的机会,毕竟放眼整个神都也没比她更好的仵作了,她一人能顶三人用。
现下她江下江上两处跑着验尸,图省事还住到了叶无双江上坊的宅子里,乐此不彼,甚至比此前更加快活。
才回到秦府大门口,见备了马车,下人们慌慌张张的,秦正山已从府内出来,神色凝重,见到秦归反倒一愣:“你怎么在这?”
秦归更愣:“不是你们让福喜去喊我回的么?”
秦正山面色沉重道:“我是说你现在不该在这,没人通知你?”
“什么?”
身后有马疾驰而来的声响,秦归回头,见常鹤已奔马到身前,用力地拽住缰绳让马偏了个头,才没撞上马车。
常鹤从马上下来,急道:“师父,我四处找你,刚从千灯府过来。”他稍作歇停,仍有些喘,“巡护领……孙家的二小姐孙芸,遭人杀害,被削了鼻和嘴。”
“什么!”秦归身心大震,有些不敢置信,见他爹脸色凝重,知道定是有人通知了秦府,他爹这是要去孙府。
“去叫韶华。”他吩咐常鹤,牵马蹬翻上,打马疾驰而去。
巡护领孙府在西市坊,快马一炷香时间,还未近,已听到里面哭喊声一片。西市坊的案子本不归秦归管,但此案手法与前两次案子多有相似之处,比如受害者遭人削鼻割嘴,比如屋内的破镜血符。
孙芸尸体刚被发现,西市坊衙门的捕头赵阔特地差人到江上坊去报叶无双,可叶无双今晨已离神都往神剑山庄,他只好又差人去找秦归。
秦归刚进孙府,巡护领孙平已气急败坏冲出来,不由分说给了秦归一拳。那拳来得突然,秦归毫无防备,被重重一击,整个人往后退一大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孙平龇牙咧嘴又要出拳,秦归喝住他:“孙巡护领,你打秦某之前,先给个理由。”
旁边赵阔和其余人上来阻拦,拉住孙平。
孙平眼红如兽,爱女惨死令他情绪剧烈起伏,许久不能平息,许久才道:“你,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若不是你,芸儿怎么会被害?你要是早些娶她过门,不至于让她胡思乱想,心神不宁……”
“我?”秦归看向一旁的赵阔。
赵阔凝眉,他与秦归差不多年纪,身形也差不多,示意秦归到一旁说话:“孙芸死前曾屏退左右,说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在院中赏花,正因如此,才给凶手机会,孙巡护领正迁怒于你。”
“屋内什么情况,可有人动过尸体?”
秦归跟着赵阔往后院去,为保护现场,赵阔已派人守着,尸体也未移动过。可发现尸体时,孙家众人也进了院子,也碰了尸体。好在孙平年轻时也在衙门当过值,克制着丧女之痛,让人看好现场,及时派人通报衙门,现场才未遭到太多破坏。
进了屋,秦归第一感觉是有些怪异,但那怪异只是火花一闪,很快他的目光被地上的尸体引去,带着略有些复杂的心情,发现屋内确实有碎镜,镜上也有用血书的血符。
“多亏孙巡护领,没人移动过尸体。”赵阔道。
派人去请秦归之前,他已查问了孙宅上下,发现尸体的丫鬟被吓得不轻,现在还没回过魂。恰逢巡护领孙平今日不当职,孙平赶过来发现爱女被害,阻止了家里亲眷靠近。
那就说得通,除了碎镜血符,孙芸屋内实在太干净齐整,倒与红七、李荷被害的现场一致,受害者几乎没有挣扎痕迹。
很快,韶华被常鹤领进来,她住在江上坊叶无双的宅子,来这儿倒是近些,提着仵作箱子进屋时顿了下,对秦归和赵阔不客气道:“都出去,验好了会跟你们说。”
趁韶华验尸,秦归原想在孙宅四处走动查看,才出屋子,听到外边动静,几个宅卫拿着兵器冲进来,孙府女眷随后,有老有小。
秦归认出有孙平的老母亲孙老夫人,夫人张氏,还有孙芸的几个兄弟姐妹,团团涌进来。女眷们让宅卫持兵器围住秦归,骂道:“我们孙家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出去。若不是你,芸儿怎么会死?”
赵阔满面为难,命人拦着失去理智的孙府女眷们,对秦归道:“先去西市衙门等着。”
秦归点点头,出孙宅时发现他爹秦正山被拦在门口不让进,见秦归被赶出来,两父子只得结伴离开。
“孙平打的?”秦正山问,他见秦归嘴角淤青,脸色还很难看。
“无碍。”秦归没什么感觉,他还在思索这个案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又没有头绪,困在破案思绪里罢了。
秦正山收到消息赶过来想安抚孙家,被拦在门外不让进,孙家人言辞也颇不客气,这会儿见秦归被打,脸色比儿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他到底持重,叹口气对秦归道:“他才丧女,你别往心里去了。”
“自然。”他顿了顿,问秦正山,“我只是奇怪,我与孙芸还未成亲,他们也知我本人无意成亲,我不会娶孙芸是事实,此前已表明过态度,为何他们执意要把孙芸嫁于我,为何他们孙家对我如此气愤?倒好像我娶了孙芸,就能避免她被害。”
秦正山叹口气道:“这事,你去问你娘吧。”
见父亲神态中似有隐情,秦归也不多问,打马往家中去。
进了秦府,先遇着秦来媳妇陆湘沅,秦归找她说话,问起与孙府定亲的个中细节。他知道若是当面问他娘,他娘未必会说,但陆湘沅不同,陆湘沅与苏岚音婆媳关系好,无话不谈,想必知道内情。
他们在荷池亭子边,逢夏,满池荷花,琳琅和石头正带着秦来那三个小的在池塘边摘荷花玩。
陆湘沅边盯着池边的几道身影边道:“大哥,这事我也觉得娘做得有些过分了,虽说孙芸已死,可我也得说一句,她配不上你。哎,你们别靠池子太近,摔下去了又弄一身泥。”
“为何这么说。”
“孙芸有个丫鬟叫小玉,有天我和娘上街,在街上看到小玉偷偷摸摸给个剑客送信,那剑客进了崇郡王府。”
“送个信也不能说明什么。”
“可不是,我和娘也没太放在心上,可好巧不巧,当天小玉又到秦府送信,孙芸约娘私下见面。娘去赴约,回来后心情不爽,犯了头疼,卧床几日……”
“等等,娘身体不适这事,怎么没人跟我提过?”
陆湘沅道:“你人还在东州城,且娘说这事不要告知大哥你……”
“好,你继续说,孙芸和娘见面,说了些什么,你可知道?”
“那孙芸提出要解除婚约,娘问她为何,她又不说,希望秦府能出面解约。后来去孙家问了情况,孙家又说不退,反倒骂我们不守信用,还说这亲必须结,秦府不娶也得娶,否则要坏了孙芸名声。之后娘再想见孙芸,问个清楚,哪知孙家把孙芸禁足了。娘就说哪怕孙芸德行有失,也要让你娶,怕什么来不及……”
“说什么只要大哥你成亲了,就不会被人惦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