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半仙》一枝云

70、阴阳镜 三

　　“被人惦记？”秦归有些迷惑。

　　陆湘沅继续道：“若不是孙芸她心中有愧，怎会提出解除婚约？孙家肯定还隐瞒了什么。”

　　“你们见那剑客进了崇郡王府？可看清样貌？”秦归问。

　　“没看清，穿着来看倒是像大门派的，颇为气派。”

　　秦归问了些穿着上的细节。

　　陆湘沅又说了些为秦归不忿之类的话。

　　话没说完，秦归已离了荷池亭子，往苏岚音院中去。

　　才到父母院外，听到熟悉的声音，秦归有些恍惚，以为是错觉，可那声音听得真真切切，他快步跨进去，果然见着他娘和鱼千灯在廊下煮茶谈话，下人都被遣开了，只有跟随鱼千灯来的赫老，垂首候在一旁。

　　苏岚音心情不错，鱼千灯在教她怎么煮花茶，她笑道：“千灯大人这手呀，可真甚过女子的仔细，这花茶我原看也无甚稀奇，经你双手这么一碰，竟格外幽香扑鼻，赏心悦目。”

　　鱼千灯也笑：“秦夫人过奖了，花茶经晒制，乍然用滚水烫了，香气虽被逼出来，却不持久，不如先用清露浸泡半日，再煮开，花香自然悠远长持，经数遍冲泡也不淡。咦，秦捕头来得正是时候。”

　　秦归站在那儿有一会了，他看得有些入迷，原以为母亲不怎么待见鱼千灯，可是见着眼前两人有说有笑的画面，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还杵在那做什么，来喝杯千灯大人泡煮的花茶罢。”苏岚音招呼他，院中茶香扑鼻。

　　喝了几杯茶，找不到时机与苏岚音问孙芸之事，待离开院子，鱼千灯见秦归思虑未消，心不在焉，轻笑一声问他：“是我煮的花茶不好喝吗？你进了院子就没说一句话。”

　　秦归回过神道：“不不，花茶固然好，我只是在想案情，方才有些事想问问我母亲，可她似有意回避。对了，你怎么会到秦府来，是我娘找你来的吗？可有为难你？”他还想问鱼千灯和苏岚音都谈了什么，怎么两人看起来关系变好很多。

　　鱼千灯道：“秦夫人并未为难我，再说，无事就不能上门拜访了么？”

　　“倒也不是。”

　　鱼千灯笑：“你可是为孙芸之死烦忧？你这个时间回秦府，我猜定是孙家不让你插手案子吧？”

　　秦归脸色凝重：“孙芸房中也出现了破镜血符，你说此事是否牵涉到煞天门？”若牵涉到煞天门，这案子就复杂得多。

　　鱼千灯道：“我已见过红七和李荷房中的破镜血符，我没印象，不代表不是煞天门所出。煞天门禁术层出不穷，是否有人修炼了新的黑禁术，创造了新的血符，也未可知。怎么，你觉得有怪异之处？”

　　“确是，尤其孙芸之死，从我踏进孙府，就觉得有些怪异，一时也说不上来。”

　　才出秦府，常鹤找过来：“师父，赵捕头找你，说是韶华姑娘已验好了尸，请您过去相谈案情。”

　　鱼千灯道：“一并去吧。”让赫老先回去了。

　　秦归交代了常鹤几句，与鱼千灯往西市坊衙门去。

　　“章青兄弟呢？”鱼千灯问。

　　秦归道：“我让他随无双去神剑山庄了，有什么事好及时传递消息。”

　　近些日子，神都比往时人多，酒楼客栈人满为患，多是剑客侠士。临近剑盟大会，大楚九州各地的剑客侠士奔赴到此，全是要去往神剑山庄参加大会的。往西市坊去的路上，街面随处可见剑客。

　　要说神都哪里剑客最多，恐怕是崇郡王府了。崇郡王向来喜欢招揽知名剑客侠士，以切磋为名，已在府中进行了数场小型的比剑会，因他出手大方，进出郡王府的剑客络绎不绝。

　　要在这么多进出的剑客中，找出与孙芸接触过的那个，不亚于大海捞针。尽管如此，秦归去到西市坊衙门后，也与赵阔说了此事，令他多派些人手去寻找那剑客。

　　赵阔道：“要是能寻到孙芸的丫鬟小玉，此案定能有些突破。毕竟小玉给那剑客送信，除了孙芸，只有小玉知道那剑客的身份。可惜小玉昨日出了孙宅后不知所踪，说起来，这小玉也有极大嫌疑。我以为，应当先找到小玉，哪怕多派些人手，去远些地方。”

　　鱼千灯却道：“赵捕头不必花费太多人力精力去寻找小玉，鱼某想她是凶多吉少了，不如专心在被害者身上，先听韶华姑娘怎么说。很多时候，真相还得由被害者告知。”

　　旁边秦归点头同意，鱼千灯总是与他想到一处。

　　西市坊衙门同江下坊衙门比，要小些，却离江上坊更近些。韶华回叶无双的宅子净了面手，换身衣服才不紧不慢过来。秦归注意到她腰间系的荷包，做工十分精巧，面上绣的是金飞鹤，这荷包叶无双也有只一模一样的，飞鹤一只向左，一只向右，想来是一对。

　　“死因可验出了？”秦归问。

　　韶华道：“被人勒脖窒息而亡，死后才削去的嘴鼻，与那李荷的死法倒是很相像的，不同的是，孙芸身上并无什么挣扎痕迹，后颈有挫伤，想来是被凶手敲晕后再进行勒脖。不像李荷，活活被勒死。”

　　“这么说来，倒有些奇怪。”秦归道，“若凶手是同一人，可三次杀人手法看似很像，又有些不太一样，除了破镜血符。”

　　鱼千灯道：“死者尚且不一样，杀人手法又怎能做到如出一辙呢？”

　　“千灯大人这话在理。”赵阔附和。

　　秦归道：“只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合理。”

　　鱼千灯道：“杀人案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存在，你们干这行的，不正是从不合理中找到真相吗？”

　　秦归看他一眼，觉得他有些奇怪，似乎故意抬杠似的，不像平时的作风，此前两人也算默契，怎么今日这般别扭。

　　又跟韶华问了些细节，中途有衙役过来叫走赵阔，待赵阔回来，脸色阴沉道：“千灯大人料事如神，那小玉果真叫人灭口了，尸体在江上坊的红七宅子里被发现。红七被害之后，她的宅子空了一段时间，这几日她家人赶来料理，想要转手，带人看屋呢，就发现了尸体。我已命人把现场保护好，压了消息。”

　　秦归更觉疑惑，他并未表现，带着疑惑随赵阔前往红七宅子。

　　到了江上坊红七宅子，韶华验过之后道：“是被一剑割喉，死法和红七一致。”

　　秦归问：“小玉是在红七宅子里被杀害的？”

　　韶华摇头：“她是死后被人拖到此处，手脚有绑缚痕迹，绑缚处未见血瘀只见青灰痕，多是死后才绑上。”

　　“凶手为何特地把小玉搬到红七宅子里抛尸？若被人撞见，不就增加暴露风险了吗？”赵阔满脸愁容，半响又道，“能扛着尸体穿街走巷，翻越高墙，想必是武功极好之人。”

　　“有意思。”鱼千灯幽幽道。

　　韶华却只是盯着鱼千灯半响，欲言又止。待出了红七宅子，上马车之前，秦归拉住韶华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鱼千灯查人神色似的，知趣地道：“若是韶华姑娘觉着鱼某在场多有不便，鱼某先行。”

　　他欲走，韶华却道：“也不必，反正我告诉秦归之后，他还是会告诉你。你们方才可注意到小玉裙摆沾染的污迹？”

　　秦归与鱼千灯同时点头，秦归道：“难道不是凶手拖行尸体时沾染上去的么？”韶华若问了，必定另有隐情。

　　韶华道：“起初我也以为是沾染的泥痕，但是颜色有些古怪，加之气味有股淡淡清香，我仔细对比之后，确认是毒箭草的汁液。”

　　“毒箭草？”秦归略沉思，这毒箭草虽带毒字，却并无剧毒，叶片遇水容易染色，碰到会弄脏衣裙，且不易清洗，所以被冠了毒字。

　　“昨晚确实下过一场阵雨，而神都生长毒箭草最多之处……”

　　秦归说到这儿顿了下，凝眉。

　　鱼千灯已淡淡开口：“在千灯府外。”想了想又道，“除了千灯府，还有一处，在悬镜门往东的白马观。”

　　秦归想起来，东边的白马观确实也生长许多毒箭草，观里的道士常年用毒箭草来染洗观袍。

　　“我这就去一趟白马观。”

　　说着欲打马走人。

　　鱼千灯笑着喊住他：“这就打消了对千灯府的怀疑了吗？”

　　秦归轻瞪他，摇头，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待秦归打马远去，鱼千灯察觉韶华盯着他，淡淡问道：“韶华姑娘为何盯着鱼某，可是鱼某脸上脏了？”

　　韶华哼道：“你可别欺负秦归。”

　　鱼千灯笑：“怎会？”

　　晚些时候秦归从白马观回来，直接前往千灯府，遇着鱼千灯还未开口，鱼千灯却道：“可查到什么线索？”

　　秦归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因剑盟大会临近，白马观这些日子有好些剑客客居观中，我查问了一下，近一个月来，何柳飞就在客居的剑客名单中，他与白马观的桑海观长是至交，桑海观长则说，何柳飞已有好些日子没回观中，算算时间，正是李荷死后不久。不过，有件事桑海观长想不明白。”

　　秦归从身后取下一把银剑，剑鞘有繁复的雕花，剑身锋利无比。

　　“这是何柳飞请桑海观长代为保管的剑，说改日来取，剑客的剑向来不离身，他怎会把剑留下呢？”

　　鱼千灯沉思半响，道：“剑客的剑不离身，那么何柳飞有没有可能，不希望被人认出是剑客？想要隐藏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