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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麒麟玉 三 ...

  •   崔府,整个东州无人不知,东州城叫做翠都,最有名的玉石商人是崔玉涛。崔智年幼丧父,得同宗的堂叔崔玉涛收留他们母子二人,把崔智当作养子来教养,可崔智志不在经商,自幼喜好读书写作,考了个举人,原本可在上京谋职,却因挂记家中母亲,回东州城为官。

      尽管崔玉涛待崔智不薄,崔府上上下下把他和其他公子同等对待,崔智却不仰仗崔家钱财,只靠自己谋出路。秦归与崔智交往几次,知道他是个颇有骨气之人。

      听竹阁最宽敞的东厢房分给韶华住,鱼千灯住在推窗可见竹林的南厢房,秦归则住在靠近西角门的西厢房。几日车马劳顿,当夜三人用了膳,洗漱后早早各自歇下了。

      次日清早崔智先带他们到衙门停尸房看尸体。

      天气渐热,尸体移到地下冰室保存,十几具尸体搁在长长的冰床上,白麻布从头盖到脚,依旧散发出些腐败的难闻气味,尸体正如崔智此前描述的,身上多处伤口裂口,血肉模糊,有些伤口深可见白骨,似被什么利爪深深划过。

      韶华进了冰室便一言不发,倾着身子靠得极近去观察尸体,从头到脚,一具一具地观察,不时用她携带的器具拨拨挑挑,嗅嗅闻闻,神情十分专注。

      秦归和鱼千灯倒是已经习惯,崔智却是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秦归注意到这些死者身上衣着几乎被撕毁,大部分是赤条条的,面部也多被摧毁不能辨认容貌,脸上的伤口极深,眼珠牙齿外翻着,可见头骨,如被野兽啃食过,极是骇人。

      “崔兄,这些尸体发现时就如此,还是你们褪去了他们的衣物?”秦归目光扫过那些赤条条的尸体,问道。

      崔智道:“发现时就是如此。”

      鱼千灯不知何时走到冰床边,立在边上,正对第一具尸体:“这是最先被发现的尸体?”

      那尸体相比其他腐败得更严重一些,可见放置的时间更为长久。

      崔智点点头,秦归问道:“可有人来认尸?”

      崔智摇摇头:“正是无人认领,才搁在这儿,他们面部全非,认领实在困难。半月前我让手下查问城中所有失踪人口,让上报失踪人口的人家过来认领,都是亲近之人,想来就算面部全非也能从身上一些细节辨认,可这些死者都不在上报的失踪人口中。”

      秦归问道:“第一具尸体与第二具尸体发现时间相隔多久?”

      崔智道:“大约七八日。”

      韶华边埋头检查尸体边道:“两人死亡时辰也相差七八日。”她的脸贴近一具尸体的头,鼻翼几乎要触碰到那腐肉,眼皮却抬也不抬一下,过了一会朝秦归招招手,秦归走过去,见韶华从骨肉中挑出一快还带着深色血迹的东西。

      把那东西放在光线亮些的地方看,几人都皱起了眉头——长长尖尖的断甲,颜色青黑,大小如成年男子的食指般,从那断面推断,整根指甲两寸多长,尖锐锋利。由于深嵌白骨,不仔细查看不能发现。

      由此可见,这些死者身上的伤口,均是这样的利爪所为。

      崔智脸色有些不安:“难道真是什么野兽所为?可什么样的野兽会有这样可怕的利爪?竟锋利得能嵌入人骨,若不尽早捕获,定还会有人伤亡。”

      鱼千灯沉吟片刻,双眼乍现幽光:“伤的必定是要死的,崔大人且看这些死者,哪个不是重伤而死,可有人幸存?”

      秦归接话道:“不错,都是冲着取命去的,不留活口,目的如此明显,又不像是凭本能行动的野兽行为,野兽伤人,也不可能个个都伤得如此有目的性。死者衣物撕扯不见,面目全非,意在不让人认出这些尸体,有此意识,不该是野兽。”

      “若不是野兽,这利爪怎说?”崔智问道。

      秦归被问得陷入沉思,心中有个答案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准备开口,鱼千灯却说了:“若是野兽,也是非比寻常的野兽。”

      韶华直起身道:“这野兽不吃人,只伤人。死者身上的伤口多为利爪尖牙所伤,虽面目全非,却无啃食痕迹,以杀戮为目的。”

      崔智道:“怎会有以杀戮为目的的野兽,不是疯了么?”

      鱼千灯道:“是头疯兽没错。”

      秦归道:“当务之急是查清这些死者的身份。”死了十几个人,城中却如此平静,不太寻常。他想了想又道:“崔兄,你可否有派人去城外或临近的州县查问?”

      崔智有些为难道:“东州城地势独特,四周皆山林,其他州县大多在山后头,我已派人前去查问,可……”

      秦归知他为难之处,这案子上头几个大人压着不让走漏消息,派给他的人手也不多,封城之后行动更是不便,他是有心无力。

      查验过尸体,赶马往城北几户人家,查看那几位“中毒”患者。

      东州城车马到了北城,明显察觉到城南北有些差异之处,城南繁华,城北则略显萧条,屋檐多破旧未修葺,碎瓦木料堆在经年累月堆在屋檐一角,百姓也不似南城那样日常活动,见着车马来人皆是警惕地避让观察,不时几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那“中毒患者”的几户人家,门前冷落,门口烧着些香烛,不知从哪里求来的符纸用干草串着围屋子系上一圈,看着甚是诡异。几人落下马车,听得旁边有百姓面色惊慌低声道:“他们中了诅咒,中了诅咒,不该靠近啊。”

      诅咒?秦归和鱼千灯相视一眼。

      崔智叩门许久,才见一人贴在门缝处往外看,露出只瞪得奇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乍一看有些骇人。进了屋,屋内死气沉沉,崔智问那引路的下人道:“上次还见府中有些人气,怎么今日……”

      那下人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颤颤巍巍道:“都……都跑了……”

      崔智道:“就剩你一人?”

      那下人道:“我,我也要走了……”

      屋内迎出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妇人,形容憔悴,手中牵着个七八岁小儿,见着崔智就落下眼泪来:“崔大人,您可算来了。”说着竟泣不成声,她一哭,身旁的小孩儿也跟着哭。

      崔智上前道:“云嫂,怎么几日不见,府中竟这副光景?”

      云嫂抹泪道:“他们患那奇怪的病,外人都道是中了诅咒,怎还会有人肯留在这儿。”

      崔智看眼下光景,想着那些下人不仅是跑了,大抵还卷走了不少家用,如今这小小的宅院,看着更加萧条破败,落叶满地飘飞。

      秦归道:“先领我们进去看看罢。”

      进了内屋,一张石床,草席铺垫,两人如尸体一般仰面躺着,半盖着席子,露在席子外面的面部手足均是中毒般的青黑色,若不是知道他们还活着,鼻下有微弱气息,任谁一看都以为是死人。

      床上年纪大些的男人是云嫂丈夫,年轻些的是她的大儿子,两人于十日前突然如此,夜里睡着就没再醒来,次日身体变为青黑,状如死人。病发前两父子曾进山,不过是一个多月前的事。秦归凝眉看着床上两父子,问云嫂他们父子二人进山所为何事,云嫂面色掠过一丝为难看向崔智,崔智说道:“采玉。”

      秦归看云嫂的脸色,再看崔智脸色,顿时明白个中缘由。

      东州城为玉石之城,大部分玉石从四周深山所采,南至玉耳山,北至玉瞳山,凡进山采玉者皆需官府颁发的采玉通牒,私自采玉者论罪不但没收所得玉石,还有罚银和牢狱之灾。尽管如此,仍有不少人甘愿冒这个险进山,两父子去的是北面的玉瞳山。

      韶华看了半响,眉头越凝越深,以银针刺破两父子手指,银针未见黑,流出的血均为鲜红,不似中毒迹象,可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瞧不出来。

      又过了半响,“咦”,她突然发出疑惑之声,秦归和鱼千灯靠上去,见韶华抓起云嫂丈夫的手举起来看,见指甲缝里有些草叶杂质,以木镊子夹出放到鼻下嗅了嗅,扭头问云嫂:“你给他们清洗过身子?”

      云嫂有些窘迫地点点头道:“天热,他们两人这般躺着,我担心尸身遭蚊虫叮咬,也……也想去去晦气,每日用艾草和柚叶煮水给他们擦洗身子。”

      用艾草和柚叶煮水洗身驱除晦气乃民间流传已久的方法,那艾草确实也有驱虫之效,秦归想屋外围挂的那些符纸,燃的香烛,大抵也是图个心安。

      云嫂眼泪婆娑问崔智:“我相公和大儿还有救?崔大人一定要救救他们,他们若不能活,我和小儿该怎么办?”

      崔智心中虽没有答案,还是安抚道:“我一定尽力查清他们病因,你且放宽心,好好照顾身子。”当下交些银两给母子二人,又吩咐下去,让人置办些粮食蔬菜送来。

      离开云嫂家,几人赶往其他几户有同样状况的人家,一问之下,这些身体青黑昏迷不醒之人,皆在近期去过玉瞳山,皆是进山去采玉的。

      秦归抓着一个叨叨念念什么“诅咒”的老汉,问那诅咒怎么回事,那老汉哆哆嗦嗦道:“玉瞳山不能去,那是被诅咒了的山,他们去了玉瞳山才被诅咒成活死人的,要想解除咒术,就要就要……”

      “就要什么?”

      “就要……去,去玉/洞,玉/洞……”

      “玉/洞?什么玉/洞?”

      秦归还想多问几句,那老汉挣脱开他,疯疯癫癫跑了。

      鱼千灯凝眉沉思着,双眼闪过一丝蓝色幽光,望向天边似火的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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