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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冥火咒 八 ...

  •   天已暗了,二马奔行于州道之上,出了神都北门,绕过蔽日山,再往北走几里,就到了五里河客栈。五里河属江上坊的案子辖区,秦归任职江下坊,并不常到这片来。

      方圆二十里之内,只一家客栈,山林险峻,人和车马不论从神都出发到这儿,还是鹿县那边翻山路过来,都耗费不少力气,这五里河客栈正是落脚歇息的好去处。

      客栈前灯火明灿,逢运货的商队停车马稍作整顿,一楼茶肆里坐满了人,谈天吆喝,身材矮小的跑堂少年在其间奔走倒茶应付,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秦归与鱼千灯客栈前落马,马厩那边的马已经停得满满当当,嚼着干草发出一片吧唧吧唧的声响,两人只得把马牵到远一些的树林里找棵树系着,再步行一段路回来。

      两人步入茶肆时,里面吆喝喧闹,人多嘴杂,耳边嗡嗡嗡的响,茶水四溅。

      跑堂的少年给秦归和鱼千灯腾了张桌子,披挂在脖子上的脏汗巾擦擦额上的汗,动作利索地给他们在茶碗里倒茶,笑嘻嘻问:“两位客官住店还是用饭?”

      他看起来年岁不大,约莫十三四岁,身子比同龄人矮小了些,言行举止却成熟,一眼便能看出是在生活里受过苦的那种孩子。

      秦归出示了衙门腰牌,问道:“你们掌柜的呢?”

      少年看到腰牌,收了些笑容,扭头就去找掌柜的,中途有不耐烦吆喝让添茶的,他又急冲冲跑过去给人添茶,始终笑嘻嘻的,再拐入半截屋帘后面。

      秦归喝了口茶,环视周围道:“奇怪,这五里河客栈半年前我来过一次,没见过这孩子,当时客栈掌柜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姓石,夫妻俩经营这客栈多年,怎么不见人影。”

      鱼千灯也看了看四周,沉默半响,问秦归:“身上可带银子?”

      秦归摸了腰间的钱袋,点了点头,想起上次在散财阁借银子闹得人场子鸡飞狗跳的事,不知他这回又要银子做什么。

      “借我一些。”鱼千灯道。

      秦归取下钱袋整个递给他。

      鱼千灯解开钱袋挑了挑,从中取了一锭银子放入袖中,剩下的还回秦归:“先拿一锭罢,要是有金子就更好。”

      “……”秦归哑然,他身上虽带着银子,可有时出门一天都用不着一两二两的,更别提带着金子了,摸不准鱼千灯要做什么。

      衙门的俸禄对秦归来说已经够用,加之他娘苏岚音时不时会在福喜拿给他的包裹里塞些银子,长久以往,银钱积得多了,他便让常鹤在银庄给开了个户头,多余的银钱每月让常鹤帮忙存到里面,多多少少,从不过问。

      他抿了口茶,这下记得了,下次得让常鹤帮他换些金子。

      不一会,跑堂的小少年回来道:“我们掌柜的请两位大人里间说话。”

      两人起身跟少年走入帘子后面,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落,几间厢房,两间柴房,柴房后是马厩,远远便嗅到些粪味,走近了能听到土墙后面马儿吧唧吧唧嚼干草的声响。

      少年把秦归和鱼千灯领进东边的厢房,推开门,五里河客栈的掌柜正在里面算账,算盘打得嗒嗒脆响。掌柜的脸型方方正正,憨厚老实之相,身材不高,体格看着倒是健壮,两臂尤其健壮,那少年面相与他有几分相似,想必是父子。

      一见他们,掌柜的便停了手中的活计站起相迎:“两位大人请坐。”待他站起来才发现他腿脚有些不便,一瘸一拐,态度倒是谦和,笑起来的样子让秦归更坚信他和那少年是父子。

      秦归直接道:“半个月前,这儿发生一起自燃事件,人烧得只剩尸骨,可有印象?”

      掌柜的道:“两位大人原是为这事,事发后衙门已有人过来,我们知道的全悉数告知了,不敢有所隐瞒,不知还有什么问题?”

      秦归道:“那是江上坊衙门的人,我是江下坊的,如今案子归江下坊管,得再麻烦掌柜一次,问几个问题。”

      江上坊那边查问到的结果,樊追已经告知了,秦归想当面再查问一次。

      掌柜笑笑,态度仍是很好:“知无不答。”

      秦归从腰间抽出手札问道:“据我所知,掌柜的是第一个见到死者自燃,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烦请掌柜的再述一遍,细枝末节越详越好。”

      掌柜神色镇定,慢慢道来,说到那日晚间客栈并无什么客人投宿,芙阳郡主那赤焰部的手下下马到茶肆要了两斤酒两斤肉,就着酒吃着肉,还让掌柜给他拿了间上房,吃喝到一半,人突然就燃起来,瞬间被蓝色火舌吞没,顷刻地上只剩一副焦蓝刺鼻的尸骨。

      秦归道:“死者当晚有无什么怪异的言行举止?”

      掌柜的摇摇头:“不知大人所言怪异具体指什么,若说是些出阁的举动,那人倒也没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也不怎么说话,只是酒量甚好,五里河客栈的酒以性烈出名,他一斤下肚却能神色自如,也算是个酒中豪杰。”

      秦归在手札上记录了几个字:“有无注意到火是从哪里开始燃起的?”

      掌柜的道:“那火燃得太快,这倒是没注意。”

      站在后面的跑堂少年插话道:“我看到了。”

      鱼千灯安静立在一旁,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少年神色有些不安,低了低头道:“火是从他手上先燃起来的。”

      秦归凝了凝眉头,迅速在手札上记下来,抬头时注意到掌柜的正在看着那跑堂少年,掌柜脸上的神色如覆了层云突然暗下来,在秦归看过去时又如风吹云散般恢复了淡定笑脸。

      看到那一眼乌云覆面的神色,秦归想要收回片刻前认为此人面相憨厚老实的想法。

      只是眨眼间的神色变化,一旁的鱼千灯也注意到了,却又像没注意到似的,问道:“掌柜的,事发那晚天气如何?”

      秦归略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天气与案情有关?他却没想到这种层面上。

      掌柜的笑道:“如今夜一般,清风明月。”

      该问的问完,两人走出东厢房,门便在身后关上了。

      四周静谧,适才前头茶肆那儿的喧闹停了,也听不到土墙后头马儿嚼干草的声响,秦归想着商队该是已经离开,却隐隐又觉安静得太过古怪,哪里古怪也说不上来。

      客栈二楼的窗户全都黑黢黢的,几盏灯笼发出微弱的红光,今夜一位入住的客人都没有。

      鱼千灯正抬头望着院落上方那一小片天,一轮明月静静悬在头顶,大如银盘,把屋瓦院落照得泛白,确是清风明月夜。突然,胸口传来隐隐刺痛,随后一阵耳鸣,不由闭上眼睛。

      秦归没注意月色,只想着案情,甚至没注意到旁边鱼千灯的异常,盯着自己的手心喃喃自问道:“洪苍是从手燃起来的,那赤焰部手下亦是,为何都是从手燃起来?”

      砰砰巨响,忽然一阵狂风不知从何方吹来,通往茶肆的两扇门猛地关上,震得人身心都跟着一震。秦归神色一凛,下意识地把手摁上腰间的刀,准备随时精刀出鞘。

      只是瞬间,风又止息了,四四方方的院落鸦雀无声,静得可怕。悬在头顶的明月,仿佛被那阵狂风打破吹散,夜空急速暗下来,黑暗侵袭而来,只剩身后那东厢房里透出来的烛火。

      一个高大如巨人的人影印在厢房窗纸上,状如恶鬼,眨眼间烛火吹熄,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哗,秦归察觉有什么靠近,毛骨悚然的阴风吹到耳后一般,他集中精神,于黑暗中拔刀而出,向身后砍去,却是砍向空气落个空,白费力。

      那团巨大的东西自身后移到左边,秦归再次挥刀,再次落空,嗖嗖嗖的声响,那团东西从左迅速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速度之快,反应不及。秦归第三次挥刀,只觉得胸前一热,似是被一记重拳砸中,整个人被一股强力击飞了几丈远。

      他及时用刀尖抵地,借力膝盖半跪在地面上,精刀在砖面划出一道火花,借着那火花,看到那团巨大东西类似个人影,迅速地朝旁边的鱼千灯移过去,同时伴随一道愤恨至极的声音——“鱼千灯,拿命来!”

      “小心!”

      秦归拍地而起,把鱼千灯往身后一拽,挥刀直取那团影子,他吸取教训,在刀快到那团影子身前时猛地停住。

      影子没想到秦归会停刀,原本料定了秦归的刀法路数,正要闪避开,却见秦归身子横空而起,在空中翻旋扭转,眨眼间秦归已转到影子后面。

      离得近了秦归才看清那团影子,高出正常人半个身子,四肢健壮怪异,一身极黑的外罩罩着整个身躯隐匿在黑暗中,稍不注意便被“他”躲过。看清对手之后秦归越发冷静,他已绕到那影子身后,刀出去时又猛地收回,一脚飞踢过去。

      脚踹到对方身上时暗暗吃了一惊,软,似踩踏在棉花之上,不受力,人险些翻倒,便及时收了力站定在地上,手中的刀同时飞出去,挑落了影子的黑外罩。

  • 作者有话要说:  才注意到这章漏了一段,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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