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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冥火咒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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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郡王府西侧门在身后关上,那里面的怨气却好像关不上,还幽幽地散发出来。
秦归想起刚才樊追和鱼千灯的对话——
“你是看上他了吗?”
“是,又如何?”
再看鱼千灯,他像没事的人,仿佛就是一句玩笑话,秦归有些不好意思地抱紧怀中那麻袋的人骨,也就当作是玩笑罢了。
鱼千灯突然说道:“秦捕头,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种说法,说喜欢一个人便会处处与他作对,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秦归愣了愣,不置可否,摆摆手道:“不对,这是什么糟糕的说法,既然喜欢,为何又要与对方作对?若我喜欢一人,定不由分说站在对方那边,讨对方欢喜都来不及,若对方有麻烦,便尽自己所能去相帮。”
鱼千灯目光淡扫过去,如玉的面孔没有一丝瑕疵,长长的眼睫眨了一下道:“倘若对方不喜欢你呢?又从何说?”
秦归摸摸后脑勺,刚正的头脑几乎没怎么思考道:“若对方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求,祝福对方便是,犯不着去与对方作对,喜欢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鱼千灯浅浅笑道:“这么多年,你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么?”
秦归还是摸摸脑袋,避开鱼千灯灼人的目光:“忙碌着案子,倒也忽略了怎么去喜欢人,顺其自然吧,该遇上总会遇上。”
鱼千灯紧紧追着他的话又问道:“但你若遇上了,真会去争取吗?”
秦归从没跟人谈论过这种问题,被鱼千灯的目光追得有些不自在,想了想道:“我也不知从何说,我怕……”
鱼千灯收回目光,淡淡笑起来:“想不到,你竟会害怕去追求喜欢的人。”
秦归解释道:“我倒不是害怕什么,我只是害怕对方会受我牵连,因我受伤。”
害怕对方受伤……
鱼千灯回味这句话,不再说什么。
秦归本不是八卦的人,却好像突然之间开了窍明白什么,脱口而出:“千灯大人的意思是,樊追因为喜欢你而与你处处作对?但,你不喜欢他……”
他毕竟天性热衷推理判断,总结起来毫不费劲。
鱼千灯却自顾笑了:“走吧。”
两人自是抗那袋蓝色人骨回江下坊衙门,找了韶华到仵作房来验。
韶华一见那蓝色的骨头,验了片刻脸就黑下来,对秦归和鱼千灯投去不满的眼神:“这什么玩意?你们糊弄我呢?”
且不说赵老二尸体的问题,章青的小表弟死而复生这事,已经够膈应她了。她若不是对仵作这行感兴趣,也不会做这行,既然感兴趣,定是要专研深入,对自己的技术有十分的把握,所以她敢说,员外府案发那夜,尽管尸体多,她还是仔细查验了每一具,包括那小儿的尸体,没有气息,没有脉搏,没有心跳,身体僵硬,是个死人无疑,且还剖了验尸……
可她剖验过的死人,突然又活了,这事真的叫她无法消解,就算鱼千灯跟她解释,那小儿中了离魂咒,一种消失三百年的黑禁术,可她还是难以接受,甚至对自己热爱的仵作职业产生了怀疑。
眼下,这具蓝色的人骨头,不但让韶华怀疑自己的专业,还开始怀疑人生。
秦归在一旁有些尴尬,说实话,抱着这堆诡异的蓝色骨头进仵作房,他很怕被韶华打。上次让她验赵老二的干尸,这次弄来蓝色人骨头……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怎么跟韶华讲,近来古怪事情实在太多,很多事物存在着,并远超人们双眼所能见。
人的知识面总是有限,双眼视物也只能看到表面。
鱼千灯望着那人骨道:“韶华姑娘只需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身上可有其他伤痕?”
韶华瞪着鱼千灯和秦归,无奈地叹口气,重新戴上手套去摸每一寸骨,过一会才道:“烧死……并非普通的火,被温度极高的火苗灼烧而死,手脚关节都来不及蜷缩,那火只在眨眼间就燃尽了他的皮肉,只剩下骨架,骨头上没有任何伤痕,从骨骼来看,年纪大约在二十七八,胯骨和膝盖侧骨有些变形,常年骑马的人会如此。”
鱼千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韶华所说便是应证了他所想,在一旁道:“你讲得丝毫不差,这人是个信差,常年骑马往返上京和神都两地递送消息。”
这时,门口突然踏进来一人,拍着手掌道:“听闻神都江下坊衙门有个女仵作无人能及,只看骨头便能看出死者是个常年骑马的人,今日有幸一睹,当真叹服。”
三人随着声音看过去,樊追已走到跟前。
韶华有些不耐烦地朝外面的人喊一声:“你们怎么看门的,随便一个什么人也给放进来,这里是仵作房,不是酒楼。”
秦归不动声色低笑,韶华这不留情面的性子,有时他还真是喜欢。
樊追自报家门,颇自负的冷傲面孔,声音也是飞扬跋扈:“在下,芙阳郡主的右使樊追,受郡主之命前来协助调查案子。”
“我管你什么前后左右使。”韶华不太搭理他,脱了手套往台上一丢,对鱼千灯和秦归道:“该验的我验了,剩下的不在我术业范围,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鱼千灯对樊追道:“你来正好,正有些要问的,这信差的自焚地点在哪?”
樊追抱着胸道:“五里河客栈。”
秦归想,五里河在神都北面,那边发生的案子,本该归江上坊管。
鱼千灯道:“五里河?那离神都并不远,可知他替什么人送信给郡主?”
上京的皇宫里有个珍兽园,养着从全国各地收罗来的奇珍异兽,芙阳郡主的赤焰马耳目遍布各地,明面上是搜罗各种奇珍异兽,暗地里是为皇上和太后递送各种消息。
樊追冷笑道:“如果能知道,就犯不着请你们来查,那送的信件与他一同焚烧了。”
秦归望着那副古怪的蓝色人骨半响,又看了看神情清冷的鱼千灯,上前对樊追道:“樊右使,别的不多说,请走一趟不醉馆,先给玉壶姑娘取针。”
昨夜到今日,他就惦记着这事儿。
走出衙门,天已暗下,街边华灯初上,三人往不醉馆去。
秦归看到自家的家奴福喜迎面快步走过来,不由眉头一紧,家里无事不会差人来找他。
福喜走近了,面有难色道:“大公子,老爷夫人请你回府一趟,有要事商量。”
秦归问道:“出了什么事?”
福喜如实道来:“唐老爷从湖州来了,还带来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说要许给少爷你做妾。”
秦归脸色瞬间变了,碍于旁边还有人,收敛了些,沉着语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胡闹些什么!我可从没说过要娶亲,自然也不想纳妾,这不胡来么!”
樊追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阴险模样,轻轻冷笑一声:“原来秦捕头还单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把年纪,父母是该着急了。”
鱼千灯立在路边一盏明晃晃的灯笼下,灯笼照得他玉面生辉,清清冷冷的面孔略略低垂着眸眼,语气平和地对秦归道:“秦捕头,你家中既有事,且回去罢,我陪樊右使去给玉壶姑娘取针。”
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如他的人一般清淡。
秦归只能暂辞。
待秦归跟着福喜走了,樊追在一旁冷笑:“他知道你喜欢男人吗?”
鱼千灯声音寡淡:“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与他有什么关系?与你又有何关?”
樊追道:“你不是看上他了吗?若他喜欢的是女人,注定要成亲生子延续秦家香火……”
鱼千灯往前走:“那并不妨碍,各人喜好,从来都是各人的事情。”
“什么?”樊追跟上去,有些动气,“你到底看上他哪里?”
“人善心美。”鱼千灯不假思索地说。
人善心美……
樊追在后面像被人用锤头抡了一锤,直哼哼地冷笑,笑得像抽搐。
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鱼千灯以前的喜好可不是秦归这样的糙汉子。
五年多了,他在不醉馆见着鱼千灯,内心百般滋味强压下去,恨、怨、气、悔。没见之前,他想着见到他,必要叫他低头认错,跟他回上京,可见到那刻,鱼千灯眼中的淡漠,好似以往的所有都成了过眼云烟。
呵,不愧是鱼千灯,冷面绝情,当年离开上京,两袖空空,头也不回,亦无任何留恋。
秦府在江上坊西南边,离江下坊衙门只两柱香的脚程,秦归却是几个月也不回一趟,一来他忙于各种案子,二来回去必是看他父母脸色,叨怨他娶妻这事。
他父亲秦正山年轻时在上京为官,官及正四品,因官场牵连被皇帝贬职,不得不举家迁来神都,在神都水利司任职多年,脾气是十分的火爆,唯独怕秦归的母亲。
秦归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年轻他几岁的兄弟秦来,已娶妻生子,与妻子是两情相悦,孩子都生了三个,最大的也有六岁,秦归能逍遥那么些年,也多亏他兄弟秦来娶妻生子早。
可近两年随着他年岁渐长,已近而立之年,他父母开始操心他的婚事,但秦归迟迟没有成亲的打算,他们算是开明父母,也不好逼他,只给他脸色。
江下坊衙门单独分给秦归一个院子,他起居素简,衣服也是衙门发的那几套换着,无人叨扰,倒也住得自在,专心查他的案子,鲜少归家。
湖州来的唐有义,年轻时跟秦正山一道在上京做官,也因官场之事受了牵连,被贬回湖州老家,与秦正山多年来保持通信,在信中品诗论道,是几十年交情的同道老友。
唐有义的夫人有个妹妹,在湖州经营梨园戏班,十年前一场大火把戏班烧个干净,戏班几十人葬身火海。唐有义夫人的妹妹与她夫君也双双身亡,留下一个五岁的女儿,名唤琳琅,便由唐有义和夫人抚养长大,如今刚及笄,长得如花似玉聪明伶俐。
唐有义说到伤心处,对秦正山道:“我夫人就这么一个妹妹,十年前惨遭不幸实在令人伤心,如今琳琅年满十五,我想着为她寻个好人家。秦归的品性作为我信得过,论家世,琳琅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只望秦归收她做个妾,能照顾他生活起居,给秦家开枝散叶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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