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半仙》一枝云

18、冥火咒 一

　　鱼千灯和秦归查看玉壶伤势，秦归对那银针来历不清楚，听得鱼千灯道：“这是追血银针，一共三针，全都没入了玉壶体内，若三日之内不能取针，那针便会走入心脏。”

　　秦归看着昏迷的玉壶，心中不忿：“好阴险的手段。”

　　那面纱女子要他和鱼千灯明日去崇郡王府赴会，他大概就猜出来了她的身份。

　　赤焰马，上京来的，还跟崇郡王府有密切关系，多半是崇郡王那位一出生就被送去上京给太后养的同胞妹妹，芙阳郡主。

　　这芙阳郡主的赤焰部，遍布全国各地，专为太后和皇上搜罗天下奇珍异兽，只做讨太后和皇上高兴的事情，故深得太后皇上的喜爱，早早封了郡主，以行事狠辣刁钻出名。

　　鱼千灯一早就看出来了，从看见那几匹烙着赤焰的马，就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

　　他对秦归道：“蓝袍男子名何剑，他手中的那把细剑本是好东西，可他自己功夫不到家，那么好的剑给他用可惜了。至于手缠银环的男子，是芙阳郡主身边的得力手下樊追，人称樊右使，他手上那锦蛇银环里藏的就是追血银针。”

　　想起五年前在上京曾有过的一些纠葛和老恩怨，鱼千灯知道芙阳郡主和樊追是冲着他来，不想却伤了玉壶，他们是有意为之。

　　秦归凝着眉头道：“他们用意不善，明日去郡王府赴约定有阴谋。”

　　鱼千灯无奈地道：“这本是我与他们的恩怨，连累了你和玉壶。”

　　秦归疑惑：“你和他们的恩怨？这怎么说？”

　　鱼千灯道：“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慢慢道与你。”

　　他想起樊追看着他时的阴沉，不由轻轻摇头。

　　秦归看了鱼千灯几眼，觉得鱼千灯一身的谜，一身的故事。

　　鱼千灯想起什么道：“秦捕头，我看你不像是喜欢与人缠斗之人，为何刚才……”

　　秦归回过神来道：“我一直对那日在千灯府行刺我们的那几个黑衣人心有疑虑，与芙阳郡主的赤焰部下过招，也是想试试他们的身手，还是不对，那些行刺你的黑衣人，武功更高，招式路数也从未见过。”

　　鱼千灯静静地望着他，想不到他还惦记着这件事，嘴角轻扬起来。

　　两人安顿好玉壶，请人照看好，各自归去，秦归回江下坊衙门，鱼千灯回他的千灯府。

　　次日过午，崇郡王府那头大概担心鱼千灯和秦归爽约，已派人分路去千灯府和江下坊衙门请人，两人心中都惦着要救玉壶，就算没人来请，自然也会前去，实在多此一举。

　　秦归临走时被常鹤和韶华撞见，两人望着他跟崇郡王府的人走，常鹤道：“奇怪，师父最不喜欢和崇郡王府的人来往，怎么跟他们的人走了。”

　　韶华盯着秦归的背影，直至他与崇郡王府的人消失了，才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前两年崇郡王要把一个表妹嫁与秦归，那表妹本家在扬州富甲一方，偶然撞见秦归当街捉拿凶犯，觉得威武英俊异常，想要嫁之。崇郡王托人去秦府说媒，秦归当面回绝，没给崇郡王一点脸面，他那表妹哭闹上吊，后来还到秦府门口堵人，秦归直接说自己喜欢男人，把对方给气哭回去，当然也把他家里人给气得半死。

　　秦归与崇郡王府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不多时，到了崇郡王府西侧门，秦归远远便看到鱼千灯等在那儿，一身白袍，修长玉立，安静得不为世事所动，只是静静站在那儿，已是一道引人侧目的风景。

　　“千灯大人。”

　　“秦捕头。”

　　两人点头打过招呼，一个崇郡王府的家奴把他们领进高宅大院，拐过几个精美秀丽的园子，到了一处湖边亭台。

　　那湖水湛蓝，湖边垂柳飘絮，梨花纷飞，亭台里歌舞奏乐，舞姬随乐起舞。

　　早听闻崇郡王府向来是这般纵情声乐，秦归见怪不怪，也听闻崇郡王的王妃喜欢梨花，王府里各处都移栽了很多梨树，这个时节外面的梨花都开败了不少，崇郡王府中的梨花却还是热热闹闹地开着，风起，梨花漫天飞扬，美极。

　　待秦归和鱼千灯两人被领入亭子，才看到宽敞的亭子里，芙阳郡主正与她的几个衣不蔽体的男宠交缠着，相互喂酒喝，纱帐飘飘，若隐若现反而更显暧昧。

　　秦归看着有些脸热，移目向湖面，一旁鱼千灯倒是淡定得很。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兄妹两兴趣爱好倒是很统一。

　　那喜欢穿蓝袍的何剑与手腕上缠着银环的樊追，在芙阳郡主身后不远不近地站着，冷冷地看着家奴把鱼千灯和秦归引入里座。

　　芙阳郡主挥挥手，歌舞便停下来，舞姬们退下去，亭台更显宽敞空旷，四周白色纱帐随湖风轻扬，空气中焚着不知什么香料，反正秦归闻不惯。

　　鱼千灯覆手身后淡淡道：“鱼某见过芙阳郡主。”

　　芙阳郡主还在与她几个男宠喂酒，酒液流到一个男宠敞开的衣领里，另外一男宠便靠过去用舌头舔食，舌头伸得长长的，一脸迷醉，让人不忍直视。

　　秦归注意到那樊追脸色阴翳地看着鱼千灯，目光从他们进来就没移开过。

　　何剑则因为昨晚不醉馆败在秦归手下，这会儿看着秦归像要把他生吞活剥，消瘦的脸两颊凹陷，看起来凶神恶煞。

　　芙阳郡主半躺在狐狸毛铺就的软榻上，美艳的容颜透着一种天生傲气，姿态高贵，玩弄着手里的酒杯道：“千灯大人，一别将近六年，在神都这些日子，过得还好？”

　　鱼千灯眸眼微垂，嘴角抿着淡淡笑容不语，他好不好，他们该找人打听的总会打听，客套话罢了，遂抬眸道：“太后可好？”

　　简单的一句，让芙阳郡主脸色起了些细微变化，她伸手挥开几个靠过来的男宠，让他们全都退下，稍稍整理了衣裳坐正道：“太后她老人家当然好，还时常提起你。”

　　鱼千灯道：“劳她老人家挂心。”

　　秦归做个揖道：“郡主，我们人已到王府赴约，昨夜不醉馆秦某伤你手下，在这里跟郡主陪个不是，请郡主大人大量，速派人去给玉壶姑娘拔针，她与此事没有任何关系。”

　　芙阳郡主娇笑魅人，起身朝他们两人走来，光着玉足在他们两人面前的地板上走来走去，那玉足粉嫩，脚趾剔透似荷花尖儿，她笑道：“秦捕头以为，我请你们来，只是让你们欣赏我哥哥王府中的歌舞吗？玉壶姑娘体内的针，我自然会让人拔取，不过……秦捕头和千灯大人，你们得先帮我办一件事。”

　　果然，有目的的。秦归拧了下眉心。

　　鱼千灯很淡定：“什么事？”

　　芙阳郡主走回狐狸毛软榻上，示意一旁的樊追，樊追点头退下去，不一会，抱来一麻袋东西往地上一丢。

　　哗啦的声响，就见一堆人骨在麻袋中散开，有灼烧的焦黑痕迹，气味亦有些刺鼻。

　　奇怪的是，这人骨呈深蓝色，秦归见所未见，未免惊奇。

　　芙阳郡主道：“半月前，我一名手下从神都带消息到上京给我，半路自焚，只剩一堆焦骨，上京最好的仵作也验不出死因，有人说，千灯大人和秦捕头在神都屡破奇案，便想让你们也瞧瞧，看能瞧出什么名堂来。”

　　秦归沉着气道：“验尸问骨乃衙门事务，郡主若是带着骨头直接到江下坊衙门来问，刘大人也不敢怠慢，何况我区区一个捕头。为何还要弄这么一出，连累玉壶姑娘活受罪呢？”

　　芙阳郡主看向他，再看鱼千灯，笑得轻蔑：“秦捕头你有所不知，五年前我和千灯大人在上京有些过节，不是那么愉快，我不确定他肯不肯帮我，只能出此下策了，这骨头，一般仵作还验不出来。”

　　秦归道：“千灯大人又不是仵作，更验不出来了。”

　　芙阳郡主看鱼千灯一眼，笑得神秘，再看秦归道：“看来秦捕头对千灯大人还不够了解。”

　　鱼千灯不声不响，走近几步看地上那蓝色人骨半响，脸上无半点表情，抬头不冷不淡地对芙阳郡主道：“请郡主尽快派人去给玉壶姑娘取针，这事，鱼某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指了指地上的人骨道：“鱼某可否带回去？”

　　芙阳郡主道：“请便。”

　　鱼千灯看向秦归，秦归一愣，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动手去提起那麻袋，一扎一甩，扛到肩上。

　　两人走出园子，快到西侧门时，一道人影突然闪过来，横在两人面前。

　　樊追脸色阴冷，很不客气地对秦归道：“请秦捕头先行一步，在下有话单独跟千灯大人说。”

　　秦归抬脚欲走，鱼千灯叫住他，语气仍是一贯的悠然平淡：“秦捕头且慢，鱼某不记得有话要和樊右使说，别丢了我一人在这，同来同去罢。”

　　秦归就又顿在原地，抬眼对上樊追更阴沉的脸色道：“樊右使有什么话要对千灯大人说，就在这说吧。”

　　鱼千灯听他这么说，嘴角轻轻扬了扬。

　　秦归却只是单纯地想，鱼千灯不会武功，他和樊追有过节，万一打起来鱼千灯讨不了好，所以他还是不走了，看樊追要跟鱼千灯说些什么，遂抱着那麻袋骨头站在一旁。

　　樊追看秦归还挺乐意地站在那儿，有些不耐烦地伸手去拽鱼千灯，企图拉他往别的僻静处走，鱼千灯不动，声音清冷道：“樊右使请自重，你我之间，没什么单独可说的。”

　　秦归见樊追碰了鱼千灯，急了，抱着那麻袋骨头紧紧地跟上两步，跟得太紧，差点撞到樊追又及时往后退了两步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樊追缓缓松开鱼千灯，眼中满是阴翳：“你就这么恨我？当初如若不是你得罪郡主，怎么会受那样的折磨？我也是不得已……”

　　秦归听得云里雾里。

　　鱼千灯轻轻一笑，笑容如浮在水面的波纹，转眼就被抹平，理了理衣袖，似有些烦恼樊追弄皱了他的衣裳，轻声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鱼某从未放在心上，望樊右使也尽早从心里摘除。”

　　无波无澜的面孔刺痛樊追，樊追冷哼一声，手指指向秦归冷笑道：“你是看上他了吗？”

　　秦归被指得一愣。什么？！

　　便听得鱼千灯云淡风轻回应道：“是，又如何？”